姑母靳芳雲是個很秀麗的人兒,算起來,她只比兩個哥哥小了兩歲,今年才三十四歲,長得和常老夫人極為相像,又因為嫁出去多年,故而極得常老夫人疼愛,剛一進門,常老夫人就一再的派人來催。
靳家的四個姑娘在楊氏和王氏的帶領下等在垂花門裡,和靳芳雲寒暄廝認後就往鳴麓院去了。這一路上,靳宜安也將這位久違的姑母好好打量了一番,見她除了眉角多了些許細紋外並無其他變化,若說有,也只是眼神深處的算計越發的凌厲了。倒是靳芳雲聽說靳宜安自山崖上摔下來僥倖保得一名,結果卻前事盡忘後,感歎了幾聲,從自己衣袖裡摸出一枚小小的玉佛給了靳宜安,說是壓驚驅邪的。
除了姑母外,靳宜安還見到了小表妹柳依夏,三年前的柳依夏還只是個孩子,如今已經十二歲,只比宜珍小幾個月而已,雖然難脫稚氣,但已經可以看得出,不出幾年,定然又是一個美人。
進了鳴麓院,就看到翦芳已經等在門外了,看到一群人簇擁著靳芳雲母女兩個來,頓時滿臉堆笑的親自打起來簾子說道:「可算是把您等來了,老夫人那裡催了好幾遍了。」
一見面,母女兩個不免又是一番痛哭寒暄,在楊氏等人的勸慰下才平靜下來。
「老大媳婦,客房可是已經打理好了?姑爺一家剛回來,斷沒有讓他們住到外面去的道理。」常老太太一手挽著靳芳雲,一手挽著柳依夏,說了半天話才想起問楊氏。
楊氏連忙欠身答道:「老祖宗放心,自打收到信。媳婦就讓人把綺水苑收拾好了,連窗紗被褥俱是換的新的,就等著今天呢。」
「你做事,我自是放心的。」常老太太點點頭,又將注意力放回到靳芳雲身上,問她怎不見外孫柳齊閔的影子。
聽到這裡。一直坐在下面眼觀鼻鼻觀心的靳宜淑忽而豎起了耳朵。靳宜安隨意掃了宜寶一眼,卻見宜寶臉上也閃過一絲喜意,這令她不由得好奇起來,宜寶既對袁二公子不死心。為何又頻頻提起柳家表哥,如今聽到柳家表哥還如此欣喜?想歸想,靳宜安也沒遺漏了堂上所有人的話。原來柳家表哥和柳姑父正好遇上靳濟則,同去了書房說話。
說了一會子話,當然主要是常老太太和靳芳雲說。楊氏和王氏間或湊趣,幾個姑娘只好如何靦腆如何做,正說到靳芳雲這一家子回京路上的趣事,簾外傳來了蹬蹬蹬的腳步聲,不等小丫頭打起簾子,三個哥兒就自己衝了進來,撲倒常老太太懷裡。
「瞧你們一個個的猴兒樣。還不快先和姑母問好。」常老太太口中雖然抱怨,臉上卻是笑開了花。
畢竟不是第一次應付這場面了。三個哥兒立刻嬉笑著和姑母見禮,甜甜的叫上一聲姑母。靳芳雲早有準備,忙讓人一一送上早已準備好的禮,俱是一色的小荷包,荷包裡各有一個小金魁星,只是齊哥兒的那個稍大一些。
……不是為了這個,他們才不會這麼急著來見客人呢。
屋裡有了三個七八歲的哥兒,氣氛頓時變得熱鬧起來,不多時,從前院傳來話,說老爺請示老祖宗,姑爺一家遠道而來,定有許多事要做,搬進綺水苑也要手腳忙亂一陣子,接風宴就等到晚上再擺吧,也是讓他們先休息半天的意思。
「還是你大哥想得周到,難為他一個大男人了。」常老夫人淡淡的說道,有意無意的瞟了楊氏一眼。
楊氏頓時氣結,是她說過要中午擺接風宴沒錯,可這想法還不是常老太太先提出來的嗎?她一個做兒媳的還怎麼反駁婆婆的話?是啊,她一個做兒媳的還怎麼反駁婆婆的話,所以如今常老太太怪罪她,她也只有應著。
倒是靳芳雲察覺到了些許,不動聲色的又將話題岔開,轉而說起靳宜安的婚事了。
她是真沒想到這個最不受待見的庶女竟然突然記到了大嫂名下,成了嫡長女不說,還和忠信伯府的二公子訂了親,這也太不合常理了吧。若說匹配,楊氏正經嫡出的宜寶嫁過去都算是高攀了,更何況楊氏為什麼會將這門好親事推到靳宜安頭上?
既然談到自己的親事,靳宜安立刻低下了頭做羞澀狀,心裡卻不由得暗暗好笑:她羞澀什麼?她還盤算著怎麼讓宜寶和那袁二公子沾上洗也洗不掉的關係呢。同時,她對這個姑母也有了一番新的認識,當初她向來不愛往人前湊,又不得姑母待見,和這位姑母接觸得極少,只知道姑母是個很強勢的女人,如今一見,何止是強勢,她還極精明,又嘴甜心巧,而且,聽她話裡話外的意思,將那柳姑父管得極嚴,房裡連個妾都沒有。雖說善妒是為人妻者的大忌,可靳宜安卻無端的有些羨慕起來。
靳芳雲果然好手段,不一會兒就哄得常老太太眉開眼笑,連帶著將手上常年帶著的一串佛珠也賞了柳依夏。
過了好一會子,門前的簾子被人打了起來,一個身材修長的少年走了進來,略有些清瘦的臉格外俊秀,薄薄的唇,勾起的眼睛,似乎總是在勾著人的眼神似的。
這,自然就是柳家齊閔表哥了。
見了這唯一的外孫,常老太太欣喜非常,不等他行禮就一把拉住問暖問寒起來,又有些心疼的抱怨靳芳雲太過剋扣了他,好好的一個孩子弄得這般消瘦。
「閔兒雖然瘦了些,可身子骨還是極好的,沒辦法,我也是一再的讓他多吃些,可怎麼也就養不胖。」靳芳雲有些無奈的抱怨起來,「老祖宗,您還不知道他?打小兒就是這樣。」
柳齊閔被常老太太拉著說話,一邊飛快的應著,一邊不著痕跡的將堂上所有人都看了一遍。看到並排坐著的四個女子,他就知道,她們就是大舅舅家的四個表妹了,雖然三年多不見,但依稀還可以看出舊時的模樣,只是出落得越發水靈了。視線掃過靳宜安。他的眼睛更是微微一亮。這就是那個總不太愛說話的大表妹麼?
「好啦,都這個時候了,既然姑爺被你大哥留在前面了,咱們也不等他們。先用飯吧,待到晚上再好好的聚聚。」常老夫人一開口,早已等候多時的楊氏和王氏立刻悄聲吩咐了下去。很快就有下人手腳靈活的收拾了桌子,擺上了飯菜,行動之間。半點雜音也無,足以見得楊氏治家之嚴。
只是在吃飯時,靳宜安又有些不自在了,因為那位表哥投過來的視線未免也太頻繁了些,那眼神讓她不安的很。再偷偷看看宜淑,果然宜淑臉上已經掛起了一絲不樂。
飯後又說了一會兒話,常老太太總算是依依不捨的打發女兒帶著外孫外孫女先去休息了。自然其他人也同樣告退。
直到出了鳴麓院的門很久,一直沒機會和靳宜安說上話的草兒才總算是有機會開口了。小心瞧了瞧四周,她才輕聲道:「姑娘,奴婢今兒上午在老夫人院子裡又見著了小玲那蹄子。」
靳宜安詫異的挑了挑眉,小玲又來了,究竟來做什麼,她那院子裡什麼事都攤開在明面上,究竟有什麼好監視的?
「還有,您還記得夫人讓您做繡活的那天麼?」草兒又繼續說道,「那天明蘭跟我說她從鳴麓院回來就沒精打采,可到了傍晚忽然就精神起來了,不對,應該是大姨娘突然來了之後,她就精神起來了。」
大姨娘?「你確信是大姨娘來了後才精神起來的?」靳宜安眉頭一緊,這樣摸不清緣由的事情讓她很不舒服。
「是,明蘭和我說話前剛從她們屋裡出來,就說到那蹄子在屋裡自個兒沒精打采的,正說著呢,大姨娘就來了,然後明蘭回屋就看到她喜笑顏開了。」草兒聲音小的很,哪怕是在這無人的路上,她也不會放開了聲音的,「奴婢看的真切,從頭到尾,小玲絕沒出屋子半步。」
這就怪了,小玲和大姨娘半點關係都沒有,大姨娘來也不會賞她什麼,她高興個什麼勁兒?
「而且啊,第二天一早,那蹄子就偷個空兒去鳴麓院了。」草兒邊說邊四下打量,「還有要緊的一點,奴婢今兒不僅見了小玲,還見了大姨娘身邊的小雲,兩個丫頭湊在一起嘰嘰咕咕半天才各自走了。」
靳宜安飛快的問道:「除了她們兩個,你還見著誰了?其他姨娘身邊的人可有來的?」
「沒有,只有小雲一個。」草兒試探著問道,「難不成老夫人特意留心的不是姑娘您,而是大姨娘?」
這倒也有可能,只是大姨娘向來沉默寡言,凡是不出頭,有什麼值得留心的?靳宜安思前想後,卻也想不明白,若說是留心她也就罷了,她突然前事盡忘又性子大變,老祖宗不放心些是有的,可大姨娘卻根本沒任何特殊啊。
主僕兩個一時間都陷入了沉思,不提防前面早早站著了一個人。
「大表妹,聽說你前段時間受了傷,如今可好?」柳齊閔溫聲細語,配上他那張清俊的臉,可算得上是翩翩公子了。
「多謝表哥關心,宜安已經大好了。」靳宜安避開了柳齊閔的視線,在她印象裡,似乎這個表哥對誰都是溫柔備至的,只是她向來少往人前去,和他走得並不近。
柳齊閔聞言笑起來:「如此便好,聽說你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恐怕也忘記我這個表哥了,不過沒有關係,就當我們是重新認識了一番好了,日後有的是時間呢。」
靳宜安又忍不住皺了皺眉,宜淑可還打著這位表哥的主意,她可不想和這位表哥重新認識一番。(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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