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顆朱紅色的珊瑚珠,一看就知道是某件首飾上的,靳宜安將珊瑚珠小心的撿起來仔細端詳。
「姑娘,這個好像是三姑娘的吧?」草兒遲疑著問道。
沒錯,這的確是宜淑步搖上的。她說今日不能奪了宜寶的風頭,也不能打扮的太過樸素,便戴了一支鎏金蝴蝶綴珊瑚珠的步搖,其他什麼首飾也沒有戴。
靳宜安的心緊了緊,讓草兒將珠子收好,摸出手帕來輕輕擦欄杆上的油漬。那油漬頓時將一塊雪白的手帕弄得污髒起來,靳宜安卻顧不得,將手帕遞給草兒問道:「能分辨出來是什麼嗎?」
草兒將手帕接過去,輕輕嗅了幾下,搖搖頭道:「只是普通的油而已,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嗯,如果說特別的話,那就是這油是炒過青椒的,有種青椒的嗆辣味。不過,這裡擺過席面,如果不是炒過菜的油才顯得奇怪呢。」
炒過青椒的油?靳宜安心裡的不安越來越重,當時坐在這邊的幾人裡,楊太太因為雲姐兒還小吃不得太辣的東西,所以食盒裡的東西都以清淡為主,自己和宜寶都是自幼不喜食辣的,只有宜淑喜食辛辣,且她的食盒中就有一碗青椒絲。
「快,再找找,看看還沒有其他東西。」靳宜安攥緊了手,趕著草兒繼續搜尋。
很快,從地上的夾縫和亭子下方的亂石中又發現了其他幾顆珊瑚珠,林林總總一共有七八顆,多數在亭子中石板的夾縫裡,有幾顆就在欄杆柱子的縫隙中。
草兒的臉色也變了,忍不住輕聲道:「姑娘,難道是三姑娘嫁禍了二姑娘?」
「不好說,也說不準是救雲姐兒的時候太過忙亂所致。」
主僕二人正說著,忽然看到靳宜淑的另一個貼身丫鬟秋兒遠遠的走了過來。
亭子建得高,秋兒剛進園子就看到了站在亭上的兩人,再走近一看,正是靳宜安和草兒,當初被草兒掌嘴的情形就浮上了腦海,早已傷癒的臉頰頓時又火辣辣的疼了起來。
「見過大姑娘。」縱然是對靳宜安心懷怨憤,可秋兒現在可不會再自討苦吃了。
靳宜安點點頭,不甚痛快的問道:「你一個人來這裡做什麼?」
「回大姑娘的話,我們姑娘丟了一支步搖,讓奴婢來找找。」秋兒答話的同時也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靳宜安,大姑娘這個時候怎麼還留在這裡?
「什麼樣的步搖,可是下水的時候不小心落進了水裡?」
「是一支鎏金蝴蝶的,下面墜著珊瑚珠子。」秋兒邊說邊四下打量,那支步搖可是姑娘的心頭愛,若是找不回去,天知道姑娘要生多少氣惱。
草兒忍不住笑道:「今兒這是怎麼了,姑娘您丟了耳墜子,三姑娘就丟了步搖,敢情大家都輪流丟東西呢。」
「許是當時太過慌亂了,大家都著急救人,誰還顧得頭上的首飾。」靳宜安讚揚的看了草兒一眼,只這一句輕輕巧巧的話,就說明了她為何會留在亭中。
「不過我們可沒看到什麼簪子,倒是耳墜子已經找到了。」草兒幸災樂禍的說道,「走吧姑娘,讓秋兒仔細的,慢慢的找,說不定還要水裡去呢。」
該死的丫頭!秋兒狠狠的瞪了草兒一眼。
正在這時,又有人走了過來,是夫人房裡的清熙。看到亭中已經有了三個人,清熙不禁詫異。
「當時太過慌亂,走到半路竟然發現耳墜子丟了,所以回來找找,怎麼,宜寶也丟了東西嗎?」靳宜安淡淡一笑,先開了口,「至於秋兒麼,她說她主子的步搖也丟在這裡了,特意回來找的。」
「原來是這樣,」清熙點點頭,有些好笑的說道,「二姑娘回去說她的簪子找不到了,夫人只好讓我來亭子裡看看。」
三方都沒有深談的意思,相互笑了笑就各自走開了,清熙和秋兒自是留在亭子裡繼續找,靳宜安則帶著草兒回了安時院。
讓木兒給自己卸下釵環放下頭髮,靳宜安這才揉了揉有些作痛的額頭,問道:「方纔可有人來過?」
「有,」木兒輕聲道,「就在您剛回來之前,夫人院子裡的清秀姑娘就來過,說是夫人交代今兒晚上就不用去請安了,三姑娘院子裡的小丫鬟也來了,問姑娘有沒有回來,想問問姑娘在亭子裡時有沒有見過她的一支步搖。」
這話說得奇怪,一邊打發人去亭子裡找,一邊來問自己有沒有見著?既然已經說了丟在亭子裡,那秋兒還沒回去回話,她怎麼就來問自己了呢?怕是問話是假,打探自己是否回來才是真的吧?
如果秋兒沒有去半風亭的話,靳宜安怕是還不能徹底懷疑靳宜淑,可如今,由不得她不懷疑。亭子中一片混亂時,宜淑已經跳下了水,並無將步搖落在亭中的可能,除非她在出事前就已經丟了步搖,可若是如此,來打掃的下人們豈會不起來,再命人去找又如何能找到?如果是救人時丟的,那步搖就應該去亭子下面找才對,也只有那樣,來打掃的下人可能不會撿到。但靳宜安和草兒卻只在亭子裡撿到了步搖上的珊瑚珠,並未看到步搖。那步搖打得精巧,靳宜安也有一支,綴著珊瑚珠的是上好的銀線,並不能輕易就折斷。
「姑娘,以後如非必要,還是遠著點三姑娘吧。」聽過草兒敘述原委,木兒眉頭輕輕皺起,以她的細心,自是可以很快想通一切,三姑娘玩的這一手實在是太狠毒了。
「說起來,倒是我幫了她。」靳宜安看看妝台上擺著的那塊手帕,手帕裡包著的就是那幾顆珊瑚珠,想來那清熙怕也不是單純為找宜寶的簪子而去,她收起這些珊瑚珠倒是幫宜淑掩蓋了形跡。
三四歲的小孩子還走不穩路,如果腳下踩了幾顆圓滾滾滑溜溜的珠子,被人隨便一碰就很容易失去平衡跌倒,擦了油的欄杆滑膩無比,就算是想抓也抓不住,更何況雲姐兒還小,身邊還有一個居心叵測的人。
拿無辜的孩子做墊腳石,宜淑,好狠毒的心思。
「姑娘,會不會使我們想得太多?」草兒小聲問道。
「但願是……且看她明天如何吧,如今她已經知道我在半風亭遇上了秋兒,若是她心裡沒鬼,自然大大方方待我,若是她一再試探我,那秋兒定然不只是去找步搖的。」靳宜安打了個小小的哈欠,「這一天折騰下來還真是累,我要去躺一會兒了。」
可誰知這靳府裡的風向總是變來變去,就連一直沒變過的二姑娘,這次也變了性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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