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宜安的奶娘劉氏很快被帶到了鳴麓院,在路上,她就盤算的很清楚,如果大姑娘真的失憶,那是絕對不會知道自己動過她的箱籠,這次傳自己過去也不會是因為那些衣服首飾;如果大姑娘是假的失憶,這次為了那些衣裳首飾在老祖宗跟前告了自己,那自己就是拆穿大姑娘假裝失憶的功臣,夫人那裡是絕對不會讓自己白吃苦頭的。
心裡盤算了無數遍,確信萬無一失了,劉氏臉上少了些緊張,跟著傳她來的小丫頭進了鳴麓院。
靳宜安還有些不安,算起來,這是她第一次出手去對付人,如果成功,劉媽媽面對的將是重重的刑責。至於嗎?……至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她低下頭掩去臉上的不安。她已經沒有退路了,無論是嫡母還是妹妹們,還是這些奶娘丫鬟,甚是連她的父親都從來沒給自己留過一步路。
「宜安哪,你就退一步,讓讓你妹妹吧。」
「姑娘,您就別跟小的一般計較了,給小的留一步餘地吧。」
於是,她退步,再退步,終於把自己退到了懸崖下,把自己的命讓了出去。這次莫名復活,她相信是上天給她的機會,讓她沿著曾經退下來的腳步重新走回去!
有了這一波折,靳府後宅的主子們吃飯很快,很快。齊哥兒修哥兒和文哥兒被各自的奶娘帶了出去——這些事情並不適合當著孩子的面處置。
「大姐姐,你的衣服真的只有這些了?」靳宜淑嘴邊噙著一抹笑,從常老夫人身邊探過頭打量靳宜安,「難不成那些衣服都飛走了嗎?」
「你這丫頭剛受過傷,還不乖乖的給我坐著,亂扭什麼?」常老夫人拍了拍靳宜淑,又愛憐的摸了摸她包紮起來的手臂,「好在沒傷到骨頭,否則看你怎麼哭去。」
一直咬緊唇不開口的靳宜寶冷冷掃了靳宜淑一眼,平時,老祖宗身邊的位置向來是她的,如果不是宜淑那丫頭受了傷,她應該坐在那裡才對。視線自靳宜安身上掃過,靳宜寶忍不住緊緊的攥了下拳頭。
「宜寶,可是不舒服?」靳宜安忽然抬起頭,柔柔的笑了,「我看你臉色有些不好呢。」女子多以膚白為美,看來她該多出現在宜寶面前的,好讓宜寶臉色可以白一點,再白一點。嗯,她是長姐,就大度點,不用宜寶特意道謝了。
「沒有,大姐姐多慮了。」靳宜寶搖搖頭,強迫自己收回視線不去看靳宜安,否則她真怕自己會說出什麼來。為什麼,為什麼她從山上摔下去都沒有死呢?
一個小丫頭輕手輕腳的掀開了簾子,劉氏到了。
偷偷看了一眼座上的諸人,劉氏連忙跪下去,帶著討好的說道:「奴婢劉氏給老祖宗請安,願老祖宗身體康泰,給夫人,給二太太請安,願兩位諸事如意。」
「倒是個伶俐人兒。」常老夫人語氣平平,聽不出什麼情緒,「你是宜安的奶娘?」
「回老祖宗的話,是。」劉氏伏在地上乖乖答道。
「你們大姑娘回來的這幾天,你都是怎麼伺候的?給我好好說一說吧。」
劉氏眼中閃過一絲得色,嘴上飛快的回著,將靳宜安回來後從用藥到吃穿,從休息時間到日常做女紅的時間仔仔細細回了一遍。她可是聰明的很,跟大姑娘有關的事情絕對不會置之不理的,任是誰也不能說她沒照顧好大姑娘。
「聽你說話也是個懂禮的……」常老夫人慢慢的說道,忽然就一掌拍在了手邊的小几上,「那你怎敢對大姑娘胡言亂語,咒我靳府?」
劉氏心中的得意剛升起,就被這一聲呵斥嚇得死死伏在地上,口中連稱「不敢」。
「宜安,把你奶娘和你說過的話再說一遍。」
靳宜安應了一聲,朗聲道:「奶娘說,雖說咱們靳府家大業大,但開銷也不小,有這些衣服穿就不錯了,府中艱難,原就不該苛求太多。」說著,她有些不快的扯扯已經破了線的衣袖咕噥道,「還不如別家的丫鬟。」
此言一出,房中靜了下來。
楊氏暗暗咬牙,沒想到這個劉氏這麼蠢。不,她本來也就是看這劉氏長了一張巧嘴卻沒長個巧心才指給靳宜安做奶娘的,畢竟收拾個怯懦的庶女哪用她費太多心思,又哪裡料到這個庶女失憶以後,沒變多精明,倒是把膽子給跌大了。
沒錯,如果她精明的話,怎麼會一回府,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先得罪了妹妹又開罪了嫡母?偏偏膽子這麼大,回府第一天就敢對妹妹的人動手。
「劉氏,這話可是你說的?」常老夫人的視線房中平平掃了一圈,落在靳宜安臉上時似乎多停留了片刻。
「這……,老祖宗容稟……」
偏是這個時候,靳宜安又站了起來,輕輕一福開口道:「老祖宗,宜安有話要說。」得了常老夫人許可,她伸手一指立在背後的草兒和木兒,「當時劉媽媽·的話不僅孫女兒聽到了,這兩個丫頭也聽到了,還有院子裡伺候的丫頭和婆子們都聽到了。」恨恨的瞪了劉氏一眼,她又說道,「事到如今,孫女兒也算看清了,原來一切都是劉媽媽騙孫女兒的,咱們府中生計斷不會如她所說那麼艱難才對。」
「嗯?」常老夫人眼皮微動,「你怎麼知道?」
「如果府中生計艱難,幾位妹妹身上頭上的穿戴怎會這般華麗?哪怕是強撐充數,也不會像現在這般淡然。母親向來公平,絕不會偏心不管宜安,就算要充數,也不會漏下宜安一個。可宜安除了回府後新作的衣裳外,剩餘的都是不堪入目的,就連妝盒中的簪子都找不出幾根和妹妹們相同的。」靳宜安深吸一口氣,狠狠的瞪著劉氏道,「最可恨是她耳上還戴著赤金的墜子,手上還有極精細的鐲子,如果府中真的如她所說,她怎會比主子還富足?」
大姑娘不僅是變得大膽了,而且還真的稍微聰明了那麼一點。楊氏微微垂下眼簾,不過,也只聰明了那麼一點而已,如果她真的聰明,這個時候就不該說這些話來。少讓人看透一點,向來是可以保命的。
「說的有道理。」常老夫人點點頭,聽聲音似是有些乏了,「楊氏,這些就交給你了,鬧了一上午,倒是鬧得我頭暈腦脹的。」
聽聞常老夫人這麼說,楊氏和王氏連忙上前扶著她,將她送進了臥房休息。
一時間,廳中坐著的只有靳家的四位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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