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錦華院門口,再次看到靳宜寶,靳宜安只覺得好笑。那張原本圓潤討喜的小臉瘦了不少,下頜也明顯的尖了,看來,她還是會怕的啊。
既然會怕,當初又何必那麼做?
「退一步海闊天空?呸,靳宜安你個蠢貨,要退也是你,什麼時候你也配讓我退步。」
驀地,靳宜安耳邊又響起這句話,在離魂後,她才知道她的退步只是成全了別人的更進一步。她的唇角柔柔的翹起來,正如她整個人那樣,柔美纖細。退步?不,以後她不會再退步了。
雖然心裡一片冰冷,但靳宜安臉上卻綻開了暖如春風的笑容,快走幾步握住了靳宜寶的手,在靳宜寶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親親熱熱的說了起來:「聽說二妹妹前幾日著了風寒,如今可大好了?看看這小臉瘦的,真是讓姐姐心疼。現今雖然是四月裡了,可一早一晚天氣涼的很,二妹妹以後可要小心了。」似是沒看到靳宜寶臉上的不快,靳宜安仍舊絮絮叨叨的叮囑著。
終於,靳宜寶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胡亂說了句「知道了」,就率先走進了錦華院。她實在不想看到靳宜安,一看到靳宜安,她就會想到當初的噩夢,以及將靳宜安推下山崖後的暢快,而如今,那暢快全都變成了恐懼壓在她的心頭,因為她不知道靳宜安究竟會不會想起來,會不會突然說出當時的真相。
調皮的眨眨眼睛,靳宜安心情格外的輕鬆,邁著輕快的步子就跟了進去。
楊氏正在安平堂後面的小抱廈裡打理事務,剛把幾個來回事的媳婦子打發走,就聽到門口小丫頭和靳宜寶請安的聲音,連忙讓人引了進來。
「母親!」靳宜寶快步走到楊氏身邊,皺緊了眉說道,「您到底打算怎麼辦,時間可不多了。」
楊氏掃了一旁的清雲一眼,清雲立刻服身後走去了門邊立著,此刻的她是聾子,是瞎子,是傻子,這一點,她比其他人都更清楚。
「你這孩子也太糊塗了,做什麼只盯著那一個不放?」楊氏揉揉有些作痛的太陽穴,又愛憐的摸了摸靳宜寶瘦下來的小臉,「看看你這幾天都瘦成什麼樣了,你那幾個丫鬟是怎麼伺候你的——」
「母親!」靳宜寶不快的打斷楊氏的話,「您又不是不知道我這是為了什麼——再一想到靳宜安,我就寢食難安。」
聽女兒這麼說,楊氏的眉頭也緊緊皺了起來,她可從來沒想過把她的宜寶嫁給那個袁二少爺。忠信伯府的二少爺,又不是大少爺,將來還不是要分出府單過?更別說那袁二少後院還有滿滿一院子妾侍了。原本宜寶死活不嫁,正好拿靳宜安那個丫頭充數,誰知親事都定下來了,宜寶不知為何又鬧著非要嫁過去……
「宜安死了倒好,可她現在活著回來了,雖然前事盡忘,可我每每想到她有朝一日想起當時的事情……母親,女兒好怕啊。」見楊氏一直斂眉不語,靳宜寶哀聲道,「萬一她想起來,和父親說了怎麼辦?母親,女兒真的快要瘋了!」
靳宜寶不提還好,一提起此事,楊氏心頭的怒火就忍不住竄了起來,攥著帕子的手緊了緊才恨聲道:「你如今才知道怕,當初怎麼就那麼大膽?你,你真是要氣死我。」看到女兒臉上可憐的神情,她又心疼起來,將靳宜寶摟在懷中低聲道,「你啊,以後就把心放在肚子裡,別說她現在什麼都不知道,就算是她記起來了,那也不能把你怎麼樣,一切都有母親呢。」
「給大姑娘請安!」
刻意放大了的聲音令楊氏和靳宜寶都停住了對話,靳宜寶的臉更是白了起來,被楊氏輕拍了幾下才放鬆下來。
「有勞清雲姐姐了,母親現在不忙吧?我方才在門口碰到了二妹妹,想必也是來找母親的。」靳宜安似乎一點都不好奇楊氏的大丫鬟怎麼會站在門口做小丫鬟的事情,而是邊走邊說道,「剛剛遇上清熙姐姐,多說了幾句話,不知道二妹妹有沒有趁我不在偷說我的壞話。」
清雲含笑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都說大姑娘變了,果真是變了很多啊。
「大姐姐那麼心疼我,我怎麼會說大姐姐的壞話呢?」靳宜寶的聲音響了起來,彷彿剛剛那個倉皇的女子從來不存在,她說著走到了靳宜安身邊,拉著靳宜安的手撒嬌道,「大姐姐,母親才理完事,我正說要拉了母親去園子裡逛逛呢,你也來幫幫我。」
雖然靳宜寶極力掩飾,但語氣裡還是有一絲顫音,讓楊氏的眼睛輕輕的瞇了起來。她一直捧在手心裡的寶貝,竟然在懼怕那個沒用的庶女,如果不是靳宜安活著回來,宜寶豈會受到如此驚嚇?靳宜安,果然該死!
靳宜安輕輕拍了下靳宜寶的手,款款上前給楊氏請安,如行雲流水般的身姿讓楊氏心裡愈加不舒服。
「好了,你們姐妹兩個也不要鬧了,眼看到了正午,還不都隨著我去老祖宗那裡蹭飯吃?」楊氏挽住靳宜安的手,慈愛萬分的看著她,她有多討厭靳宜安,眼神就有多慈愛。
靳府規矩,向來姑娘們是要陪老祖宗常老夫人用飯的。
「咦,四妹妹呢?」靳宜安似是才想起來,奇怪的問道,「四妹妹先我一步來了母親這裡,怎不見她的影子?莫不是躲去了哪裡?」
此言一出,靳宜寶臉色大變,就連楊氏的臉上都閃過一絲明顯的驚怒。
不過,畢竟是做了多年主母的人,楊氏很快就恢復了平靜,看了一眼臉色有些發白的清雲道:「還不快去找找四姑娘,別讓她誤了去老祖宗那裡的時辰。」
清雲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連忙掀起簾子走了出去,正巧和剛走到門邊的春兒打了個照面。
春兒此時也顧不上其他,進來跪倒在楊氏腳下哭道:「夫人贖罪,求夫人快打發個人去找大夫來。」
聽春兒敘述,靳宜淑竟然爬上錦華院外面那株梨樹摘花,結果一腳摔了下來,現在正躺在錦華院的西廂房裡。
那株梨樹距離抱廈有一段距離,房中的話是傳不到那裡去的。楊氏想清了這點,一疊聲的催著人去叫大夫,又連命人去回了老祖宗,她則是帶著人去了西廂房。
靳宜安和靳宜寶對視了一眼,兩人均未開口。按說來,她們這個時候應該去看望靳宜淑的,但大夫馬上就來,她們兩個未嫁的女子怎麼好在那裡。
「二妹妹隨我去老祖宗那裡吧,她老人家這會兒不定怎麼著急呢。」靳宜安說著,拉起靳宜寶的手就走,心裡不禁冷笑:你的手這般冷,是不是被我嚇到?那你便日日提心吊膽吧,千萬不要鬆懈,姐姐我是做不出為了婚事就把親妹妹推下懸崖的事情的,只好讓你一輩子擔驚受怕了。
楊氏處理完靳宜淑的事情,才聽說靳宜安已經帶著靳宜寶去了老祖宗那裡,眼中不由得又閃過一絲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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