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樣熱血沸騰的青春裡，能靜悄悄的一個人守著暗戀這件事其實很難。
每個人總有那麼一刻，會忽然想不顧一切，不顧一切的表達自己的愛意。
只需一個契機，一個環境，那些情感就會噴薄而出。
那時候的林言澈對葉笙歌亦是如此。
美好的午後，安靜的圖書館，溫婉的葉笙歌。
是偶遇媲。
然後在他本就暗潮洶湧的內心捲起千層浪花。
那段時間他雖然已經答應了出國的事情可心中依舊百般糾結。他想，如果這個學校還有什麼能讓他格外留戀的，就是葉笙歌了。
他和她隔著兩張桌子，隔著一米陽光。
他的目光百轉千回，卻始終繞不出她的影子。終於趁著她起身在書架前找書的時候，小心翼翼的將一張小紙條夾進了她的書裡。
他終於勇敢的約葉笙歌見面了。
一顆心從勇敢到荒蕪，他不過邁出了第一步。
像是做了一件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又像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他整個下午都在興奮和忐忑不安的情緒中忽上忽下。
該穿什麼衣服，第一句話應該怎麼開口，他一個人自導自演，在心中綵排了千萬遍。可是當他正要走出寢室，卻忽然接到了一個不合時宜的電電話。
「宋華楠和人打群架，被送去醫院了。」
尹修在電話裡火急火燎的，激動的不得了，滿嘴的髒話往外蹦，他吃力的聽了很久，才大概將這個故事的來龍去脈給搞清楚。
大意是宋華楠為人打抱不平遭到了報復，在路上被堵，結果他以一挑五，撂倒了幾個，自己也傷的不輕。
尹修還在罵罵咧咧那些人不是東西，別讓他給遇到了，否則要他們好看。林言澈卻忽然陷入了兩難。
他掛斷了電話，將所有的可能都想了一遍。他思忖著，葉笙歌在子英向來就是以淡漠出了名，百分之九十九是不會去赴約的。
他猶豫了一下，就決定立刻往醫院趕。
宋華楠的頭部受了點傷，有輕微的腦震盪，正閉著眼躺在病床上。聽見林言澈推門進去，直朝尹修翻白眼「非得把我這副慘樣昭告天下嗎？」
「怎麼回事？」林言澈見著他頭蒙著紗布，猩紅點點。
「不就是宋大俠在江湖行俠仗義的時候遭人暗算了麼，以一敵百都不在話下的人，見著自己頭上的血就暈倒了，哎，沒出息。」尹修沒好氣的說。
「你又幹什麼事情了？」林言澈沒管尹修，接著問宋華楠。
「沒幹什麼。」宋華楠還嘴硬著不肯說。
也不知道是怎麼了，見他明明掛綵了還雲淡風輕不知悔改的樣子，林言澈心中那股無名的怒火就躥了出來。
他狠狠的將宋華楠罵了一頓。
見他發火，宋華楠也著實被嚇了一跳，猶猶豫豫說出今天打架是因為自己在操場上給一個被籃球砸到的女生抱不平，被那群男生給圍攻了。
「你最近管的也實在太寬泛了，連這種小事都要你出手了？跟哥們說說，是不是那個女生特別漂亮啊？」
尹修還在一旁嗤笑他，宋華楠低著頭沒有說話。
林言澈見他乖順的樣子，心也軟了下來，但嘴上還是罵道「以後再多管閒事收屍也別找我。」
回到學校才想起還有約了葉笙歌這件事，已經有些晚了，他跑到圖書館的時候整幢樓都已經暗了，唯有看門的大叔那裡還留著燈。大叔見他匆匆忙忙趕過來，像是明白了他的來意，主動向他搭訕，問他「可是來找女朋友的，今天小花園那裡一直站著一個女生。原來是在等你啊！你怎麼讓人家等那麼久呢？」
他聽了這話頓時就呆住了，那百分之一的可能發生了嗎？葉笙歌竟真的赴約來等他了嗎？天！他究竟是錯過了什麼？
又是惶惶一夜。
第二天林言澈就去葉笙歌上課的地方守著，可是整天都不見她的人，他隨意拉了葉笙歌的一個室友問情況，她說葉笙歌高燒在寢室休息。
他的一顆心都被吊上去了，他在她的寢室樓下守著，想著再見她一面，把話說清楚。托她室友帶了話，可是那個女生的回復著實讓他再次失望，她說葉笙歌聽到他姓林，想也不想就說不見。
姓林不見，那要姓什麼才見呢？
國外的學校又催著他過去，他在子英像是失去了堅守的理由，也就義無反顧的離開了。
可是，沒想到重聚就是再一次的沉淪。
?
林言澈朝宋華楠聳了聳肩，沒有想在糾纏下去，只是淡淡的說「希望你別再給我多管閒事的理由。」
他說完，也沒有再看向笙歌，就轉身順著他們來的原路走回去。
稀疏的星光的映襯著他蕭條的背影，笙歌的心也沉入了萬丈深淵。她傷害了一個深愛著她的人，深深地。宋華楠還站在她的眼前，噴著火的一樣的目光掃過她的臉。
「捨不得，你就跟上去。」他的目光凜冽，唇角譏誚。
「華楠，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的。」笙歌轉過身來看著宋華楠。
「我想的什麼樣，你知道？」不似他灼熱的目光，他的口氣冰冷異常。
笙歌無言以對。
宋華楠見她沉默了更是惱怒，他反手一扣，將她拉近自己的身邊，「再怎麼樣，你現在還是我宋華楠的女人，別做不該做的事情。」
「你不相信我。」笙歌的語氣平淡如水。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就憑我看到你和他站在這裡摟摟抱抱？」宋華楠暴戾的將她鬆開。
「我們沒什麼！」笙歌氣急，大喊一聲。
「哼，你們？」宋華楠冷哼一聲，慢慢的轉身卻「彭」的一腳踹在自己車門上，他的聲音蒼涼裡藏著委屈「我tm就一傻子，跑這麼大老遠來看你們卿卿我我。」
他將「你們」兩個字咬的格外的重。
笙歌伸手去握住他的手，他的掌心竟也是冰涼冰涼的。他重重的甩開，甩開她緊握住他的手。
「華楠！」笙歌無奈的低吼。
他背著身，背影也是頎長有落寞。
「有一句話也許我沒跟你說過，我只說一次，你最好記住了。」他頓了頓，回頭見笙歌聽著，這才繼續一字一頓的說著「離林言澈遠點！」
他說完，拉開車門就坐了進去，車子發動的聲音此刻像是野獸的怒吼，一聲一聲的在笙歌心頭咆哮，她看著他絕塵而去，卻想不出該如何挽留。
怎麼忽然就又成了這樣。她還以為，有些事情已然柳暗花明，卻不想，橫生的枝節一椏繁盛與一椏。
呵！枯木逢春，春已落盡。
笙歌沒有再回小姨那裡，直接打車回了錦繡山莊。
宋華楠當然不會再回來，倒是王嫂還坐在桌前等著。
一桌子的菜雖都用盆子蓋著，但估計也該涼掉了。
王嫂見笙歌走進來，往她身後望了望。
「咦？宋先生怎麼沒和你一起回來？」
笙歌沒說話，換了拖鞋往桌邊一坐，她伸手掀起盤子，菜都是滿滿的，像是一口都沒有動過。
「宋先生今天一早就回來了，說是要在家和你一起吃飯，讓我準備著。」
笙歌愣了愣，但依舊沉默著，心裡的難過更加的厚重。她拿起筷子，夾起一筷子菜，放進嘴裡，冰冷的，冰冷的刺激著她的味蕾，刺激著她的心。
王嫂連忙伸手攔她。
「哎，葉小姐，我去給你熱一熱吧。宋先生回來也要吃的，他還一口都沒吃呢，非要先去接你……」
王嫂的聲音還在耳邊一波一波的席捲著耳膜。
終於有一天，是他等她回家吃飯，可是卻被她搞砸了。
笙歌的眼淚終於止不住就滾落下來。
她伸手去摸手機，宋華楠的號碼卻只傳來一派冰冷的女聲。
她好怕，好怕，他會不會，就這樣，再次遠去。
她站起來，抓起自己的車鑰匙就往外跑……
?
宋華楠漫無目的在流淌在城市的車河裡。霓虹閃爍，晃著的他的眼，卻將他空虛的心照的一清二楚。
腦海裡一遍一遍閃過的，是林言澈擁著葉笙歌時兩個人契合的身影。
他差點，就要告訴她，他好像愛上她了。
可是她呢，她不愛他吧？
當初同意嫁給他，只是為了那一筆巨大的流動資金。因為不愛，才能做到一個人守在錦繡山莊還可以寂靜歡喜，因為不愛，她才甘願沒名沒份的做他不為人知的未婚妻。
是的，一定是這樣的！
那她和林言澈呢？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的。林言澈曾向他提起的那個讓自己念念不忘的女孩子，毫無疑問，一定就是葉笙歌了。葉笙歌，也是愛著林言澈的吧？不然，繡著她名字的絲帕又怎麼會在他的身上。
那一方絲帕，承載了她的柔情，他的深情。
也許，她願意嫁他，還因為自己是林言澈的好朋友，她不過是想藉著自己離心愛的他更近一步。
至於昨天，她是真的醉了。
想到這裡，他揮拳，落在方向盤上。骨骼碰撞的疼痛也抵不過心上的疼痛。
他只該慶幸，自己還什麼都沒有說。如果說了，他又徹徹底底的變成了一個傻瓜，又重新陷入一場無果的追逐。
只是，為什麼，他愛的女人，愛著的人都是林言澈呢？
呵，他的確，與林言澈差的老遠，缺點滿身的他又怎麼敵過完美無缺的他呢？
他從未贏過，一次都沒有。
胃部隱隱作痛，從中午到現在，他一口東西都沒有吃過。以為以後的每一餐飯都會有她在身旁，以為他們可笑的婚約會以完美的方式畫上句點。可是似乎，一切都是他想多了。
他的車子停在尹修城北的別墅大門前。他也不看表，藉著路燈的光「砰砰」的去砸門。
是沈茜茜來開的門，見到是他，以為他喝醉了來生事端。
宋華楠沒好氣的闖進去，越過沈茜茜，反客為主。「給我弄點吃的。」
客廳的樓梯上的燈亮起來，尹修披著外套從二樓下來，見到他癱倒在沙發上，罵罵咧咧的「大晚上的你詐屍啊！」
宋華楠沒理，繼續仰在沙發上。
沈茜茜雖然乖順的進了廚房給他做吃的，可是嘴上也沒閒下來，都快把宋華楠祖宗十八代都給問候遍了。
聽著他們兩個人數落他，他的心總算是找到了一點的歸屬感，不像剛剛真的枯萎了一樣。
他們大概是這個世界上罵人最有默契的一對情侶了，罵著罵著都罵出節奏感來了，宋華楠是難得沒回嘴，他們，尤其是沈茜茜就來勁了。
還是尹修，先發現情況似乎有點不對，就朝茜茜使了個眼色。
客廳裡忽然就安靜了下來。
「你怎麼了？」尹修收斂了剛剛那副快噴火的樣子，問的頗為耐心。
宋華楠不說話。
「哎！我問你話呢！怎麼了？」尹修伸手狠狠地推了推宋華楠，他沉的根本推不動。
「餓了！」宋華楠吐出兩個字。
「y的坑誰呢？你一大老闆餓了還能找不到吃飯的地兒？非得三更半夜跑到我家來要飯吃？」
「好好說話。」宋華楠沒好氣的瞪他一眼。
什麼叫要飯吃，什麼話經他的嘴裡說出來，都得變了味。
「得得得，愛說不說，吃完滾蛋，我媳婦還成你的廚娘了？」
尹修站起來，直接踹了他一腳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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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修往樓梯口走了幾步，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事來。又折回來，在宋華楠的身邊坐下，輕輕的拍了怕他的胸口。這會兒倒是好聲好氣的。
「跟哥們說，是不是和你媳婦吵架了？」
宋華楠伸手撫了撫眉心。印像裡，葉笙歌似乎從沒有和他吵過架！多半時候，他說什麼她都同意。隱瞞婚事，訂婚從簡……那些本該是女人的大事，她都一點意見都沒有提出來。那時候他一直以為是她不好事，現在想想，也許是她根本不在乎。
尹修像是也意識到了葉笙歌那樣的性子是不會和他吵架的，他湊近宋華楠，又改口問「是不是你欺負她了？」
宋華楠直接一掌推開了他，就聽他又在自言自語著「不該啊，看你這副鬼樣子，倒像是被欺負了。」
沈茜茜正端著白色的瓷碗走出來，大力的擱在宋華楠的面前。略帶威脅的說道「你要是是在煩心阮琳琅的破事，看老娘會不會把這個盆子扣在你頭上。」
「你正好說起，那事搞定了？」宋華楠問著，順帶低頭看了一眼白瓷碗，裡面是雪白的湯團。
「你大爺開口，我敢不搞定？想起是為阮琳琅擦屁股老娘就憋屈。」
宋華楠無語，只是蹙起了眉。
他伸手握住勺子，舀了一個放在嘴裡，糯米的黏潤扣住了舌尖，芝麻的陳香溢出來。
他以前從來不吃甜食。
或許是潛藏的大男子主義作祟，又或許是怕上了癮。
但是葉笙歌很喜歡，王嫂煮的這些甜膩膩的東西，她一口氣能吃下兩三碗。
他見過一回，著實被驚著了，忍不住打趣她「你這樣我怎麼養的起你？」
她不語，舔著唇角的糖汁，只是瞪著他。
原來，她根本不需要他養。
宋華楠忽然沒了胃口，胃部的疼痛似乎加劇了點。他放下了勺子，抬頭才發現，這兩人皆是在瞪著他。
「幹什麼這麼看著我？不就是要了一碗湯圓吃麼？還把你們吃窮了？」
「別扯開話題，你到底是幹什麼來了？」尹修揮了揮手。「為了阮琳琅還是葉笙歌？」
宋華楠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可是喉頭澀澀的，像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千言萬語也只得自己暗暗嚥下。
不管是阮琳琅還是葉笙歌，結果都是一樣的。
他還能說什麼？說他愛上了葉笙歌，還是說葉笙歌不愛他？
好在，尹修的手機叮叮噹噹的響起來，轉移了他們兩個的注意力。
他看了一眼屏幕，頓時又來氣了「你們這倆兒就折騰死我吧。」
宋華楠抬頭看了他一眼，猜到是誰的電話。
「林言澈，你tm也瘋了吧？大半夜的喝什麼酒啊？」尹修拉開嗓子就在喊。
那頭不知道說了什麼。尹修想了想，馬上軟下陣來，點頭答應了他。
他掛上電話，饒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宋華楠。宋華楠低著頭，還在望著湯團發呆，似是感受到他的目光了，才幽幽的說「去吧，我也該回去了。」
尹修看著他這副沒精打采的樣子，歎了一口氣，想到林言澈在電話那頭輕聲地說「阿修，我愛上了葉笙歌……」那語氣分明也潛藏著絕望。
當初為了一個阮琳琅，他們兄弟一直在僵著，他就一直腹誹那個妖女，現在是葉笙歌夾在了這中間，惡毒的話他還真就說不出來了，說他偏心也好，歧視也好，他只是知道，若不是有個沈茜茜，現在的兩國爭霸也許就變成了三國鼎立。
英雄難過美人關，老話擺在那裡，況且還是像葉笙歌那樣善良美好的美人……
?
「葉小姐，先生沒回來，他也沒說今天會回來。」城北別墅的老管家恭敬的朝笙歌鞠著躬.
他的回答著實讓笙歌覺得心涼，她把他可能去的地方都跑遍了，還是找不到他。
他究竟去了哪裡，還是他究竟有多少她不知道的房產。
管家還在問笙歌是否喝杯茶再走，笙歌搖了搖頭，正欲離開。大門外一束燈光忽然由遠及近，將整個園子都照的亮堂堂的。
「喲，葉小姐好運氣，先生真的回來了。」管家呵呵的笑起來。
笙歌轉身，快步朝大門口走過去。她倚著大門冰涼的金屬，掌心卻是火熱的，還好，她等到了他。
宋華楠還未下車，伸手去松安全帶的時候無意一眼就瞥到了大門口站著的那個女人。他的手滯在那裡。
車廂裡的燈打開了，笙歌清楚的看到他坐在駕駛座上衝著她站立的地方望過來，很長一段時間，她沒動，他也沒有下車，他們就這樣望著。
宋華楠真想發動車子掉頭就走。
他不想見她，一見到她，他的心一定就又軟了，就一定又忍不住想要去抱抱她。
可是胃疼的實在是沒有力氣了。
他伸手推開了門下車。
葉笙歌也在朝他走過來。
笙歌慢慢的走近他，看著他目不斜視的從自己的身邊走過，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心又被堵得慌。她咬了咬唇，轉身跟著他。
「華楠。」她喚他一聲。
他沒理沒回頭。
她也就不說話了，靜靜的跟著他，走進大廳裡。
暖黃色的燈灑下一圈一圈的光暈，將他的背影都渲染的有些模糊。他往沙發上一仰，閉著眼睛，淡淡的開口「有什麼事，說吧。」
「我……我和言澈真的沒有什麼。」千言萬語，笙歌此刻只能說出這麼一句話，即使她知道解釋無力的可怕。
宋華楠果然沒有吱聲，依舊閉著眼。
笙歌急了，往前跨了一步挨著他坐下。她的手忍不住去握住他的手，這才發現，不止他的態度是淡漠的，就連他手都是冰涼的。
湊近了才發現，他的臉是那樣的蒼白。
宋華楠感覺到指尖軟軟的觸感，她的手溫柔的握住了他的指尖，他猛地睜開眼，笙歌的臉就在他的眼前。
「你哪裡不舒服？」笙歌急切的問。
宋華楠抽回了自己的手，往胃部按了按，慢條斯理的開口回答她「胃疼。」
「家裡有胃藥嗎？」笙歌回頭看著管家。
「有，有，有。」管家跑過來，端著藥箱，笙歌打開看了一眼，取出最上層的胃藥，給他挖了一顆，示意管家取水來。
宋華楠不接，只是擰著眉，「讓司機送你，你可以走了。」
「吃藥！」笙歌的倔脾氣也上來了，她提高了聲調可明顯顯得底氣不足。他該是有多氣自己，才氣成這樣。
宋華楠歎了口氣，接過藥，和著溫水吞了下去。然後他站起來，輕輕的越過她，看也不看她一眼就往二樓走。
為什麼才這麼一會兒，她就覺得他的背影憔悴了這麼多。
宋華楠推開.房門，和著衣就跌倒在床上，痛感一陣一陣的襲來，他真想再抱著她好好睡一覺。
迷迷糊糊一會兒，就聞見樓下飄來一陣粥香，他翻了個身，脖子上那條領帶勒的他快窒息了。這是葉笙歌送給他的那一條，他迫不及待的想戴起來讓她看看，沒想到最後竟是讓領帶看了他們的一場鬧劇。
他伸手鬆了松領帶，聽到葉笙歌在交代管家把粥端上來，交代好好照顧著，實在不行就去醫院看看……
她的聲音輕輕淺淺的，他仔細的分辨著。
很快傳來大門被合上的聲音，宋華楠閉上了眼。
管家推門進來。
「先生，葉小姐走了，她讓我把粥端上來。」
「自己走的？」宋華楠問，聲音啞啞的。
「是的，她說自己開了車，所以不用送。」
宋華楠沉吟了一聲，「讓司機跟著她。」
這大晚上的，他怎麼放心讓她一個人回去？
宋華楠倚靠在床頭，藥效似乎上來了，胃部的疼痛變得麻麻的，倒也覺察不出來什麼了。那碗粥就放在床頭，一股濃濃的奶香席捲著他的嗅覺。
是巧合嗎？這葉笙歌竟然做了他愛吃的奶香燕麥粥。他向來不喜甜食，但偏偏愛這粥香濃的味道。
只是真的也太久沒有喝過了，久到他自己都忘了。每次想起這粥的味道，就像有遙遠的奶香飄至自己的鼻尖，耳邊亦有溫柔的女聲在糯糯的喊他「小楠，小楠……」
可是他什麼都記不起，一嘗試想點什麼的時候，頭就疼的厲害。
偶爾回家的時候，母親還會熬給他喝，後來連母親都不做了，這粥的味道，都快要從他的世界裡淡出去了，沒想到葉笙歌還能做出這個味道來。
他端起碗，嘗了一口，香香的，甜甜的。
葉笙歌的廚藝他也是見識過的，是真好。可是他們訂婚兩年多，他也就這麼嘗過那麼幾回而已。
現在很多事，細細想來，都是葉笙歌不愛他的證據。
他不敢再想了，胃不疼了心卻疼了。
?
柳尚綠飯局散了之後就沒有再見葉笙歌，她也沒問，猜她一定是對今天的飯局失望透頂就先回去了。她也失望，也不僅僅是失望，都有點絕望了。
她不曾想過，林言澈的母親會這樣的決絕。即使是林言清發了火，她還算不肯對他們的事情鬆口。
柳尚綠知道自己的身份特殊，要被這些思想封建的老人接受還真是有一定的困難的。
果然，林言清的母親考慮的比她還要寬泛。趁著林言清出去結賬的那會兒，她也將話挑明了講。
她說「小俊母親的去世給言清的打擊實在太大，我心疼他，不代表我同意他隨隨便便找個女人過日子。」
柳尚綠的手緊緊的握住茶杯，素白的指甲摩擦著杯壁。
其實她已經在學著改變了，那鮮紅的豆蔻被她洗去，那曾經滿是風塵的心也在為林言清漂白，可是除了她自己，誰又會相信，她是真的愛上了這個男人了。
「我就明說了，我就是怕想柳小姐這樣風月場所的女人心不定，言清已經受了足夠多的苦，我不希望他再受到任何的傷害。」
柳尚綠點頭，輕輕的點著，一下又一下。
她理解，她真的理解。這也是曾經她最害怕的事情之一。她對自己也沒有信心，她的性子浮慣了，真要定下心來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可是在見到小俊的那天，她才發現自己是那麼的害怕著，害怕這個男人也不過是她斑斕世界裡的一躲浮雲。她開著車子在高速上橫衝直撞的時候，就覺得自己的心已經死了。
她連心死都經歷過了，又怎會畏懼改變。她相信自己可以的，可以為了那個愛的男人而去做出改變。
「小俊還小，我希望有一個受過良好教育的女子成為他的繼母，可以給他以後的人生做出教育，而不是帶來不好的影響。」林言清的母親還在咄咄逼人。
柳尚綠也不知道自己這是哪裡來的忍耐力，竟一聲不吭的坐在那裡聽她明著暗著的數落也沒還嘴。
若是換了平時，她早就將手裡的茶杯砸過去，大吼一聲「愛誰誰，老娘不伺候了。」
她已經變了，不是麼？
林言清正推門進來，林母他們站起來，柳尚綠費了很大的勁才讓她虛軟的腿有了力氣。她站起來和他們道別。林言清說要送她回家，她也拒絕了，讓他跟著父母先走。
他看出她的疲憊，走過來當著父母的面親了親她的額頭，囑咐她「路上小心。」
她笑著點頭，看著他們才走出房間，才又跌回了位置上。
這真是一個好男人。
可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好，好的讓她覺得自己配不上他。在今天之前，她還不曾正視過他們之間的差距這個問題，可是今天，在林母條條框框列出這麼多她的配不上，她才驚覺，自己和林言清，真是差遠了。
可是怎麼辦，她已經愛上了，盲目而又熱烈的愛上了那個距她千里萬里的男人。她又該怎樣去追逐他的腳步？
?
柳尚綠自己開車回到傾城會，路上給笙歌打了個電話，她已經回家了，聽起來嗓音也是怪怪的，並不想多講話，她猜想一定又是與宋華楠有關的，但她也沒有問。
每個人的生活都有自己的煩心事，有時候沉默就是最好的安慰。
傾城會還是一派燈紅酒綠的，寂寞的人兒都在這樣的深夜尋找慰藉，或酒，或煙，或舞……
以前並不覺得這個地方有什麼不好，林言清也從沒有說過這裡一句的不是，可是現在，她望著裡面一片燈光迷濛，一片曖昧不清，頓時也覺得彆扭了。
這個地方掩埋了她大半個青春，她的未來可不能埋葬在這裡。
「柳姐，你可回來了，三爺一直在等你呢。」小雯見她站在大門口不動，趕忙跑了過來。
「三爺？」
最近傾城會似乎有太多的大人物到場，前些天阮琳琅還出現了，阮大明星的出現悄然引來了很多的狗仔和記者。
她也就在被採訪的時候隨口提起了一句想將這裡轉手出去，這賈老三倒是消息挺靈通的，馬上就打電話給她，言語裡透露出對傾城會濃濃的興趣。
他真是哪個領域都想插上一腳啊。可是她偏偏並不想將自己的一番心血交付在他的手上。
柳尚綠推開辦公室的門，一股子的煙味瀰漫著屋子，她蹙了蹙眉尖，但是很快換上了笑臉，她還真是從心底裡厭惡了這樣逢場作戲的生活，一個女人歸根到底還是要回歸家庭的。
「三爺，什麼風把您給刮來了？」
見她進來，賈老三將手中的煙往煙灰缸裡一按。「老闆娘可來了，讓我好等。」
柳尚綠笑著。
賈老三還是斜倚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往邊上挪了挪，示意她坐過去。
柳尚綠猶豫了一下，倒也沒扭捏，三條腿的蛤蟆她沒見過，兩條腿的男人她見得多了。
「三爺可是有事要說？」
「還不是為了傾城會的事情嗎？」賈三爺笑瞇瞇的。
「三爺想買下這兒？」柳尚綠開門見山，她實在不想坐在這裡和他耗著，這樣講話拐彎抹角的男人，她懶得應付。
「我何止想買下這兒啊，我可是想連你一起買走。」賈三爺開著玩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玩笑，他的手就不安分的伸過來圈住了柳尚綠的肩膀。
「三爺，您這是幹嘛？」柳尚綠掙了掙，沒掙開，她忽然有些怒了。
今天怎麼淨是讓她添堵的事情呢，就是因為有他們這些不安分的男人存在，所以別人才會帶著有色眼鏡來看待她的這份工作。
晚上受得氣在這會兒都想爆發出來了。
她用力的掙了掙。
賈老三倒像不以為意，這個女人長得著實標誌，風韻比一般女子可是更高端些，聽說她至今未嫁，不過和她有過桃色緋聞的男人倒也不少。
不過也是些爛桃花。那麼，也應該不多他這一朵了。
想著，他的手更不安分的往她的腰間伸過去。
柳尚綠激動的拍打開他的手，纖細的眉毛擰在了一起。
「三爺自重。」
她提高了聲調，剛想站起來，卻被他一把拉回來，按在了沙發上。
「這裡可不是談自重的地方。」
賈老三的聲音帶著絲笑意，聽的柳尚綠頭皮發麻。
辦公室內靜悄悄的，她聽到自己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聲。屋外這會兒一定是連天的音樂聲，就算她叫的在響，也不會有人聽得到。
賈老三的臉在朝自己湊過來，她反抗無門，只能搖著腦袋嚶嚶的哭泣。
茶几上的那個煙灰缸忽然闖進她的視線，她想都沒想，幾乎是下意識的，就抄起煙灰缸，朝眼前的這個男人砸過去……
?
笙歌按著空空的腹部，其實今天這餐飯她吃的也不踏實也不多。這會兒有些餓了。
想到宋華楠，何止腹部，連整個人都變得空空的了，就像靈魂都不在自己的身體裡面，也不知道他好點了沒有。
她在床上翻了個身，望著手邊的空無一人的床位，怎麼都入不了眠。
溫柔繾綣不過一夜之間，夢醒了，什麼都不復存在。
手機忽然叮叮噹噹的在枕邊響起來，她伸手去摸，冰冷的觸感讓她頓時起了一身雞皮，她看了一眼手機上的號碼，不好的預感在心中蔓延而開。
「喂。」她試探般的出了聲。
電話那頭的男聲高亢響亮，他說的很快，咬字有些模糊，但笙歌還是聽得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沉默了良久，才記起電話那頭的人還在等她的回答。
「我馬上過來。」
笙歌甩下電話，從床上蹦躂起來，穿衣服的手還是哆哆嗦嗦的。
那個男人是個警察，他說柳尚綠在傾城會蓄意傷人，已經被帶回警局處理了……他後面說了什麼笙歌一個字都沒有入耳，耳邊只有嗡嗡的一片。
蓄意傷人，蓄意傷人，這四個字戳痛著她的耳膜。
怎麼會？又怎麼可能？
那個見了老鼠都會上躥下跳的小姨，竟然會蓄意傷人？
也許是今天晚上的飯局對她的刺激實在是太大了，笙歌忽然就覺得有些愧疚，她不該那樣扔下她一個先離開的。
腳下的油門被加重，她一路將車子開得飛快。
警局也是一派燈火通明，負責受理案件的警官正在等著笙歌。
當面聽他講話比電話裡清楚的多。
他說受害人已經被送往醫院，柳尚綠說自己是正當防衛，可是因為當時並沒有人在場證明，情況對她很不利。
笙歌捏緊了自己的手提包，點了點頭，算是清楚了這情況，她問「我能見見她嗎？」
警察先生指了指前面的房間「她的情緒不穩，最好勸勸她，配合警方的工作。」
笙歌在審訊室看到了蜷縮在一起的柳尚綠，她的眼眶瞬間就熱了，這個場景何其熟悉，熟悉的就像昨天才發生的一樣。笙歌永遠記得，當初在母親的遺照前，小姨也是這樣委屈的像個孩子一樣。
她多想像那時候一樣，伸手去抱抱她，可是現在她不能。
「小姨。」笙歌喚她一聲。
她還是低著頭，頭髮有些凌亂，顯然是哭過了，臉上的妝容都已經花了。
「小姨。」笙歌想伸手去拉她，她卻往後躲了躲。
「笙笙，那混蛋要強.奸我！我就是要殺了他！」柳尚綠低著頭，聲音輕輕的卻又帶著滿腔的恨意，像是一塊石頭一樣砸在了笙歌的心上。
「小姨，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會帶你出去的，你先什麼都不要說。」
笙歌很快被帶出審訊室，她有些虛軟的靠著警局的牆壁上，短短的一夜，究竟可以發生多少讓她猝不及防的事情？她累了真的是累了。
笙歌一邊往外走，腦海裡一邊搜尋有足夠能力可以幫她的人。這樣的狀況，她一個人實在是處理不好，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這事兒對於宋華楠而言定是不在話下的，可是他病著，而且他還在生著的她的氣。
爸爸是不能去找的，他不一定肯幫，小姨也不一定肯接受他的幫助。
那麼，似乎只有林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