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瑤輾轉到了劉家寺的時候,金人已經撤兵了,劉家寺只留下了兩具衣衫不整的女屍,是吳王兩位不甘受辱的夫人。
「找人把她們掩埋了吧。」世瑤沉聲說道。
「是,娘娘。」
忠厚和紅玉用了很長時間才找到人幫忙把兩位夫人掩埋妥當,因時間倉促僅僅是做了個記號,眼下顧不得那麼許多,只等得日後再做道理。
「娘娘,咱們回去吧。」
「走吧,或許岳飛和苗傅也該回來了。」
岳飛收糧、收藥十分不易,回去之後又聽話太后只帶著兩個人出去了,急的差點沒帶著那幾百親兵殺出來,好容易盼到太后回來,忍不住說道,「太后萬不可輕易涉險了。」
世瑤也不與他爭執,只是平靜的點了點頭,「劉家寺的金兵已經開拔,青城那邊應該也一樣,你進城打探一番,如無大礙咱們就會開封。」
岳飛點頭稱是,見太后幾乎沒什麼精神,便勸道,「二聖被金人擄劫,沿途必有宋軍營救,娘娘也不要太過憂心,事情未必沒有轉圜的餘地。」
世瑤比岳飛瞭解趙構,他現在掌握著河北大軍,等著他救太上皇和皇帝,下輩子吧!
「先去看看汴梁的情況吧。」
「末將這就去。」岳飛說道,「不過我倒是覺得可以直接把藥材糧草押運過去,金人吞的下汴梁他也消化不了,否則,也不必再立一個偽帝張邦昌了。」
「保險起見還是應該小心行事,看看金人是不是全部退去了。我一人不足為慮,卻不能連累這許多人。」
事實上,實際的情況跟的確跟岳飛預料的差不了太多,女真知道自己不受歡迎,大軍在這兒的時候燒殺劫掠沒有他們不敢幹的,可是大軍撤走之後,就連一個小隊都不敢留在汴梁。
張邦昌這皇帝當的如坐針氈。可是他就是想把這皇位交出去都沒人可交啊!
「相爺,城中進來一夥人,在城中四處放糧,還送了幾大車的要到了大相國寺。」張邦昌的家人並不敢稱呼他為皇帝,已經有人因為這個被打死了。
「這是好事,再沒有糧食進來,汴梁城就成枉死城了,就是不知道是誰家,這個時候還敢如此仗義疏財?」
「聽說。」那家人抬頭打量了一眼張邦昌,小心的說道。「像是前皇后孟氏。」
「孟氏?」孟氏的名字淡出朝堂的太久了。張邦昌一時都沒到是誰。
「就是道君皇帝的元後孟氏啊!」
「是她!」張邦昌頓時大喜過望。可算是來了救星了。
「她在哪兒呢?」
「應該是在大相國寺附近!」
「快快快,趕緊備馬!」
「相爺,要不要點起了兵馬再去,內城還有幾千軍士可用。」
張邦昌怒喝道。「糊塗,還不趕緊跟我去恭迎太后。」
「可是,相爺……」
張邦昌心裡明白自己這大楚皇帝是怎麼回事兒,金人雖然立了他卻沒給他一兵一卒,孟氏算是趙宋皇室碩果僅存的女眷,讓手下的宋軍對付她絕不可能!真的刀兵相向,被砍的就該是他了。
「記住了,咱們是去恭迎宋太后的。」
張邦昌的眼神跟餓狼一樣,嚇的那書吏連連點頭。
隨後他又吩咐道。「把那兩人叫上。」
書吏心領神會,點頭退了下去。
而世瑤見到城中慘狀,根本就顧不上什麼大楚皇帝,王荀跟她描繪的太原城,此刻就在眼前。
「娘娘!」岳飛見一隊人馬飛奔過來。趕緊橫刀立於世瑤身前。
世瑤卻說無妨,現在汴梁城裡軍民,都不會對曾經的大宋皇后下手。
「參見娘娘!」張邦昌幾乎是滾落了馬鞍。
世瑤微微冷笑,「倒是我應該跟聖上請安才對。」
「娘娘折煞微臣!」張邦昌不住的磕頭,卻並不分辨一句,見此情景,周圍的百姓就有說話的了,張相爺是為了汴梁百姓,實在是國家的大忠臣。
「為全城百姓,臣不畏身被污名!」
如此情景,世瑤還能在說什麼,她只是淡淡的吩咐道,「起來吧!」
張邦昌忙送地上爬起來,湊近了說道,「娘娘,放糧之事微臣來安排,請娘娘回宮吧!」
「回宮,回哪個宮啊!」
張邦昌苦笑說,「娘娘當然該回大內。臣做這個大楚皇帝本來就是情非得已,現在娘娘來了,一切當以娘娘為尊,臣願尊娘娘為宋太后,請娘娘回歸大內,全國政令,悉聽娘娘裁決。」
宋太后,楚皇帝,這可真是一場天大的笑話。
世瑤並不理會張邦昌,轉身對忠厚點了點頭,忠厚自懷中取出聖旨,當場宣讀。
「這是道君皇帝一年半以前親手寫下的旨意,張相爺可要親眼看一看?」
張邦昌完沒想到道君皇帝竟然還留了這麼一手,那麼孟氏這太后可就是順理成章的了,那麼,在孟氏面前,再也沒有他說話的餘地,「微臣不敢,太后娘娘千歲千千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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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你聽清楚了,這世上不可能同時有宋太后和楚皇帝!」世瑤沉聲喝道,「本宮念你一心為民,便不追究你謀逆之罪,暫且留你在汴梁聽用,望你能夠將功折罪。」
「多謝太后。」張邦昌雖然出了一身的冷汗,但是心裡輕鬆了不少,把這楚皇帝的帽子甩掉,就等於是去了催命符了。
張邦昌雖然不住的磕頭,但是世瑤的眼光卻看向了另外兩個人,他們似乎想跑,但被一群人有意無意的圍住動彈不得。世瑤對岳飛說道,「拿下他們!」
那二人見形式不好,抽刀連連砍傷了數人,然等到岳飛近到跟前兒,就在沒有他們動彈的餘地。
「太后娘娘明鑒,這是完顏宗翰留下來監視微臣的,臣將他們帶來,正是為了表示對朝廷的一片忠心哪!」
張邦昌痛哭流涕,世瑤卻根本就不為所動,他若是真有那個心,這兩個人早就是死人了。
「拖出去,砍了!」
「是!」
世瑤說的輕巧,岳飛砍的利索,張邦昌冷汗涔涔,百姓們痛哭失聲。
「軍中還有多少人可用?」世瑤問道。
「回娘娘,原本城中大概七萬禁軍,除去戰死的,餓死,重傷的,現在就只有三千多人,都在皇城守衛。」
「將這三千人交予岳飛統領,命令百夫長以上馬上過來報告詳情,城中百姓有願意從軍守城的,到劉正彥將軍那裡報名,將軍看著安排,眼下維持汴梁的秩序要緊。」
「是!」張邦昌這大楚皇帝轉眼就成了光桿司令,而他還不能有任何異議,要是沒有道君皇帝的聖旨,或許他還能佔上幾分先機,現在,就什麼都不用說的了,若是有個好的態度,或許還能爭取個從寬處理。
世瑤又對張邦昌吩咐道,「你馬上傳令周邊府縣,調糧食藥物進京。」
「是!」張邦昌早就想這麼做了,可之前金人給他按了個大楚皇帝的名頭,周邊府縣根本不聽他的調遣,現在不一樣了,他還是大宋的朝臣,奉的是皇太后的命令,誰也沒那個膽量違命。
世瑤心裡想的卻是另一回事,京畿路現在是處在混亂無政府的態勢下,未必會聽張邦昌調遣,而現在糧食是燃眉之急,一刻鐘也拖不得,「苗傅、月芝、月美各帶五十人出城,到各地採購糧食,記著,必須自願交易,不得強人所難。」
「是。」
「各自去辦事吧,把所有糧草都交給大相國寺的師父。忠厚帶五十人跟我來。」
「娘娘!」張邦昌哈著腰可憐兮兮的說道。
「你也一併跟著吧。」
「是!」張邦昌大喜過望。「沒有轎子,委屈娘娘騎馬吧!」
世瑤先在也沒那許多講究,藏在山裡的時候把馬都趕走了。
「娘娘這是要去哪兒啊?有什麼事都交給奴婢去辦吧!」紅玉低聲的說道。
金人圍困汴京整整半年,曾經繁榮鼎盛的城市現在是十室九空,路邊隨處可見餓殍,即便活著的也都是面黃肌瘦,一副隨時都會倒地不起的樣子,紅玉是心中不忍,所以才想讓世瑤避一避。而世瑤現在卻沒時間考慮那些,她帶來的糧食最多能夠維持三五天,金人若是再來,那些老百姓連逃難的力氣都沒有。現在當務之急,就是籌到糧食,太后也做不成沒米的飯。
然而,金人像篦子一樣把汴梁城篦了那麼多回,念君留在的東西還能在嗎?
「娘娘還是別去了。」張邦昌看太后行進的路徑,以為她是要回孟府,「孟府被金人一把火給燒了。」
世瑤停了一下,倒也沒放在心上,孟府出了房子什麼都沒有了,燒就燒吧!
「回娘娘,鄭太后娘家,蔡相公府上,一直到娘娘外祖家,都燒了。」
於府燒沒了世瑤剛才就看見了,留守的家人去了哪裡現在也都不知道,然而,她倒是突然想起一個人來,「可有李師師的消息?」
張邦昌並不知道這位太后對李氏是個什麼態度,所以,並不敢表達任何情感,他只是平靜的說道,「李氏在庵堂帶髮修行,被金人找到之後要強索回營,李氏,觸柱自盡了。」
世瑤猛的一勒馬韁繩,愣在那裡半天都沒動,「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