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話現在說也是太早,娘娘只管等著看就是。」蔡攸說道。
以蔡攸弄權的本事,在大宋朝幾乎沒有什麼做不到的,可惜的是,面對金人鐵騎,權術發揮不了多少作用。
「蔡相公就不準備去大名嗎?」
「康王的疑心病不比今上少,我去了只會更麻煩。而且,西北殘局能收拾成什麼樣也不好說,一旦有事河北必然不保,那麼,重心還得在江南。」
看來,蔡攸對西北已經是不抱太大的希望了,但是世瑤的心裡西北卻是丟不得的,既然種家軍有錢就能打仗,那她去籌錢就是了。
「我這就寫信給三公主,蔡相帶過去吧。」
蔡攸點了點頭,「曾駙馬讓給臣給娘娘帶話呢。」
曾夤千里救援,皇帝連城都沒讓進,這樣朝廷若是還能保得住,那簡直都是沒有天理了。
「曾駙馬還好吧?」世瑤問道。
「一仗未打,能有什麼不好!」蔡攸冷笑道。
就是一仗也沒打成,世瑤才覺得曾夤不會太好,畢竟是武將出身,這口氣恐怕是難以艷霞。
蔡攸似看出世瑤的疑慮,認真說道,「駙馬生了幾天悶氣,如今也過去了,現在就數著日子準備往會走呢,他就怕聖上讓他接公主回京。」
「怎麼會!」世瑤淡然說道,「他是太上皇的女婿,皇帝把他安在哪兒都不放心,他就不應該來,能回去都是萬幸了。」
曾夤在城外駐紮了那麼多天,皇帝既不賞也不罰,其實,也就是實在沒法安置了,才放回南邊去的。「他也是行至半路才知道太上皇退位,想回去也來不及了。」
世瑤也明白,真的半路回去那罪可就大了。於是,她也不再說這些。只問道,「他說什麼?」
「他三日後動身回南,想請娘娘同路。瑤華宮這邊,臣可以安排。」
世瑤此前也想南下,但是前提得是皇位上的那個人還是趙佶,趙佶對她做的事情總是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趙桓卻不行。她還有兩個女兒呢,不得不多做考慮。「現在還不是時候。」
「臣就知道娘娘不會走。」蔡攸的神色俱是瞭然,但是在他看來孟氏留在京中的原因,只是太上皇一人。「童貫率領三萬勝捷軍留守京城,娘娘不必擔心太上皇。」
「童貫!」世瑤心中感慨,童貫這人可能對誰都是半真半假的,唯獨對趙佶,那真是死心塌地。
「童貫不是種師中。皇帝逼急了他真敢拚命,而且,有太上皇這塊金字招牌罩著,皇帝輕易也不敢動他。」
童貫那樣滑不溜手的人,估計誰也拿他沒辦法。趙桓目前的心腹大患已經變成了康王趙構,想來應該也不至於對太上皇下手。「那蔡相只管南下,我帶著折家姐妹西去。」
「戰事那樣亂,娘娘去了也是於事無補,」蔡攸話沒說完,突然愣住了,「娘娘是想要會一會完顏銀術可?」
「我只是想去看一看,究竟是什麼樣的人能讓二十二萬大軍一夕慘敗!」
蔡攸很瞭解世瑤,她決定的事情不可能改變,「娘娘若是一定要去的話,最好跟隨折彥質部。」
「折可求的兒子?」
「正是。」蔡攸點頭說道,「此人果斷有急智,可保娘娘平安。」
世瑤想著她一個道姑,在外面行走也沒什麼大不了,就算可能會遇到一些危險,也不至於有性命之憂,蔡攸見她不甚在意,苦笑著說道,「娘娘以前去過的西北,民風淳樸,就算是一個婦人孤身上路,也未必會遇到什麼危險,但是現在不一樣了,而且,真正的威脅還不是金軍。」
「蔡相這是何意?」
「二十二萬大軍,金人能殺多少?那些逃兵未必都敢回鄉,絕大多數都是聚嘯山林、打家劫舍去了,如今的西北百姓,根本就是苦不堪言。」
世瑤此前真沒想過還有這樣的可能,聽完不由的愣住了。本應該保家衛國的邊軍,現在卻成了最嚴重的禍亂,這無疑是最大的嘲諷。
蔡攸卻說道,「常情而已,娘娘也不必憂慮,種師道這次回去,應該能收復一部分殘兵,只是這些人,我卻是不敢相信的。把他們收攏起來,也不過是讓他們少禍害些百姓罷了。」
「朝廷已經沒錢了呀?」
「朝廷是沒錢了,可是我們蔡家、李邦彥府上、還有童貫那裡,地縫子掃一掃都夠西軍打仗的了。」
「啊!」世瑤這回是真驚了,蔡攸居然能從這些巨貪大惡手中摳出錢來!
「是人就有弱點。」蔡攸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了不得的,「只是我還不知道金人的弱點在哪裡。或許,我也應該跟著娘娘西去。」
在京城裡坐著,可能永遠都無法正真瞭解金軍,但是世瑤卻覺得,江南才是根本,「這仗真要是像蔡相預料的那樣,三五年之內都打不完,那最後拼的就是財力了,蔡相當去江南。」
蔡攸不可能真的去當教書先生,世瑤寫的信也不是給三公主,他們都很瞭解事情的輕重緩急,因此也不多爭執。
「娘娘要做保重。」
「我自會小心,蔡相不必擔憂。」
蔡攸走後,元一也要跟著種師道一起走,她臨去之前把瑤華宮的道姑都托付給了世瑤,世瑤想來想去,覺得還是南邊安全些,便讓她們跟著曾夤回了杭州,又囑咐了兩個女兒給她們重建道觀,妥善安置,當然,這些都是小事。
「種將軍怎麼樣了?」世瑤問道。
紅玉剛剛從種家軍大營回來,當然,現在也不能叫種家軍大營了,三分之一的兵力被直接遣散,三分之一交給了韓世忠,剩下的一部分,跟著李綱走了。
「不是很好。」紅玉說不好的時候,不似從前探病後輕鬆的神色,顯然,那是真的不太好。
世瑤歎到,「七十的高齡了,遭遇這種打擊真是一時半會也緩不過來。」
「軍情緊急,他又不能不走,不過我瞧著,種老將軍的情況可是不好。」紅玉沒敢把話說的更明白,她覺得種師道這個情況,可未必還能打得了仗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世瑤現在也沒了辦法,只是更堅定了她去西北的決心。西軍在不濟,也是唯一能作戰的隊伍,她不能讓西軍散了。
「娘娘,大喜啊!」
世瑤正說著話呢,就看見折月茹幾乎是飛奔而來。這個時候能有什麼喜事,還是有些讓人不敢期待。
「娘娘,種師中將軍,種師中他……」
月茹上氣不接下氣的,越急越說不明白,世瑤心中大喜,難道他沒死。「慢點說。」
「種師中將軍已經回了榆次,先前是金人散步的假消息。」
世瑤突然想起蔡攸跟她說的經過,知道殺熊嶺種師中被圍,她理所當然的以為種師中必死無疑,卻沒想到竟然給他逃出了生天。
「快說說,究竟是怎麼回事?」
「是從真定募來的一個叫岳飛的敢戰士救了老將軍。」月茹一邊說一邊眼淚都下來了,「老將軍被圍在殺熊嶺,本來是沒有生還的可能,後來且戰且退跌落了懸崖,婁室父子並沒有找到屍首就宣佈了老將軍陣亡了。」
婁室這算是順水推舟,借力打力了,若不是種師中陣亡的消息讓姚古和張灝自亂陣腳,其他兩軍也敗不了那麼快。世瑤心中大恨,卻也無可奈何。
「好一個完顏婁室!」
「金人狡詐,實在是出乎意料。」
不管怎樣,種師中還活著就是一個好消息,只是,這戰敗的責任也不是那麼好當的。「朝廷知道消息了嗎?」
月茹的臉色突然暗了下來,「應該還沒有,就只是密報了種師道將軍。種師中將軍料定自己必死,所以要等種師道將軍回到西軍之後上表請罪。」
世瑤忙說道,「還上什麼表啊,你趕緊回去告訴種師道,這事情先瞞著,將來直說老將軍重傷將養,人事不知就行了。」
月茹行伍出身,深知其中厲害,她生怕此計非但保不住種師中,反而要把種師道也陷進去的,「這能瞞幾時啊!」
「你以為還需要瞞多久!」世瑤苦笑道,「金人以一萬前鋒力克二十萬西軍,他們現在必然是意得志滿,我想,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大舉南侵。到了那個時候,皇帝自顧尚且不暇,還管得了種師中是死是活。」
「娘娘這主意雖然好,但是末將卻另有擔心,以兩位老將軍的性格,恐怕是一時也瞞不住的。」
種師中再怎麼不懂變通如今也是變通了,否則他就不會壓下奏章等種師道回去,姚古現在已經待罪被發配到了嶺南,種家軍若是還想要有所作為,有些事情就需要他們自己去想辦法了。
「你只管把我的話帶到就是了。」
「是,娘娘。」
折月茹轉身要回去,世瑤卻叫住了他,「你剛才說救了老將軍的敢戰士叫什麼來著?」
「岳飛。」月茹答道。
世瑤點了點頭,默默地把這名字記在心裡,此刻她還不知道,這個年輕人會給大宋朝帶來怎樣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