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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九章 帝姬(下) 文 / 醉臥風陵

    廳裡的人各自揣著心思,好容易捱到了開宴的時候,有了酒和歌舞,氣氛才輕鬆了一些。

    世瑤一路疲憊,的確是懶得應付了,她現在就想跟兒子在一起,心無旁騖的吃個飯。「沒想到到了杭州竟還是京城的菜式。」

    康懿公主笑道,「這都是金羅兒的功勞,是她把廚子帶過來了。」

    「哪兒是兒臣啊!」金羅兒笑道,「是駙馬擔心兒臣路上吃不好才叫了廚子跟著,後來想起阿娘不愛南方的菜式,便讓他準備了今天的席面,好在倒也還算過得去。」

    「堂堂淑慶公主府上的廚子,哪兒是過得去那麼簡單。」康懿公主取笑道。

    她們姐妹自顧著說笑,世瑤卻把目光放在了曾駙馬身上,淑慶公主已經不止一次明著誇讚駙馬了,看來,他們夫妻的感情還真是不錯,「駙馬如此費心,我倒是該好好謝你。」

    「兒臣不敢,不過是盡了丈夫應盡之責。」

    世瑤已經不是皇后了,曾夤卻也沒有改過稱謂,這讓淑慶公主聽了心裡暖和,世瑤卻覺得不妥,只許他們尋常人家那樣稱呼,也是為了免除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是,岳母大人。」曾夤倒是從善如流,他心裡卻隱隱覺得早晚還得跟這位稱呼娘娘。

    第一次有人跟她叫岳母,世瑤還是覺得很新鮮的,高興之下,這一路的疲乏也去了許多。

    兩位駙馬都是極有眼色的,敬過一輪酒之後,就安安靜靜的欣賞歌舞,剩下的時間,自然是讓人家娘們兒幾個去說話。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閒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一曲聽罷,世瑤忍不住回望了幾眼歌姬,「歌唱的好。這詞兒也好,可憐我如今是孤陋寡聞。竟是聽都沒聽過。」

    世瑤不過是說笑,聽到金羅兒的耳朵裡卻有些不是個滋味,她的阿娘離著歌舞享樂已經不知道有多遠了,曾經,那可是沒有她不知道的。

    「這詞是一個叫李清照的婦人寫的,如今在江南最為流行,阿娘從北邊來,沒聽過還不尋常?」

    「這位夫人倒是有幾分才氣,可惜生不逢時。」世瑤低聲歎道。「她若是早生幾十年,便可於柳永秦觀一爭高下,可惜在這亂世之中,縱然萬般才情,也是要生生的辜負了。」

    堂上舞樂絲竹響動,並沒有幾個人聽到世瑤的話。但是兩位公主緊挨著坐,自然是聽的清楚,金羅兒忍不住勸道,「難得今日歡聚,阿娘把那些事情放放可好。」

    世瑤啞然失笑,「你說的是。」

    「把李家娘子的詞在唱幾首來聽聽。」康懿公主吩咐道。

    「是。」那女子輕生答道,隨後慢啟磹口。緩緩唱道,「薄霧濃雲愁永晝,瑞腦消金獸,佳節又重陽,玉枕紗廚,半夜涼初透。東籬把酒黃昏後,有暗香盈袖,莫道不**,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世瑤聽罷微微笑了笑,若不是如此情境,她倒是真想結交這位女詞人。

    「公主,宮中有旨意,傳旨內侍已經進城了,還請公主早些準備。」

    兩位公主眼中都有些驚疑神色,不知道因何宮中就突然傳下了旨意,「阿娘!」她們都擔心是不是跟皇后有關。

    世瑤心想著應該跟她沒什麼關係,蔡攸都已經順利接管了陝西軍務,皇帝也不太可能知道她私自跑了那麼一大圈,除此之外,她也沒可能再惹惱皇帝了,「去排香案接旨吧,應該沒什麼大事。」

    世瑤沒料到來傳旨的人竟然是童貫,旨意雖然跟她沒有關係,但是童貫還是堅持要見她,「怎麼這等事情還要童都知千里迢迢出京來宣旨?」

    童貫苦笑道,「是奴才益發的駑鈍,不能在聖上跟前兒效力了。」

    看來天底下真的沒有什麼是一成不變的,童貫這樣的人都會失寵?世瑤歎道,「都知也不必氣惱了,在杭州靜靜心再回去也是一樣的。」

    按理說傳旨這種事情是分分鐘不敢耽擱的,但是這份旨意並不需要趕著回復,皇后既然開口留他,他自然是一百個願意的。

    「多謝娘娘。」他又轉身對康懿公主說道,「還要叨擾公主幾日。」

    「現下已經是帝姬了!」康懿公主無奈的說道。

    顯然,她是不喜歡她這個新封號的,只是在童貫面前倒還是有所收斂,當然,她不收斂也沒什麼關係,童貫會裝作看不見的,「是,奴婢失言。」

    康懿公主這才覺得不該把脾氣發到童貫身上,此人雖然是個宦官卻也有值得敬重的地方,「都知若是能在杭州小住幾日就最好不過了,駙馬有些事情總是惦記著要跟都知探討。」

    童貫曾經率軍在杭州剿匪,跟駙馬錢江宜的確有幾分交情。

    錢江宜這人交友不分貴賤,只看是不是有真的本事,李憲出了教童貫怎麼伺候皇帝,行軍打仗的本事也沒有藏私,有些方面,童貫的確是值得尊重的。

    「奴才萬萬不敢。」

    「都知這話怕是要讓駙馬傷心,駙馬可是將都知引為知己的。」

    「那是駙馬胸襟開闊,不嫌棄奴才粗鄙。」

    世瑤覺得他們繼續這樣就沒完了,便囑咐去康懿公主親自去安排欽差住處。這事情康懿公主還真不能假手他人,童貫是宦官也好,是官宦也罷,他現在只有一個身份,那就是傳旨的欽差。

    「聖上怎麼突然就想起來要給公主改封號了呢?」世瑤問道。

    「娘娘可還記得那個叫孟翊的人?」童貫問道。

    孟翊?世瑤的印象還真的不是很深了,「什麼人啊?」

    「他本來是個學官,不知道從哪兒學了些扶乩占卜之術,後來……」

    「哦!」童貫說道這裡世瑤就想起來了,「我知道了,李師師跟我提過這個人,只是我向來不信這些,也就沒有見他。」

    童貫知道不管皇后信不信,李師師推薦的人她都不會見,不過,那個李師師也很奇怪,明知道皇后不待見她卻偏偏愛上趕著找不自在。

    「他給聖上卜了一卦,說宋朝式微,國家將有大難,只有更改年號官號才可以避免。」

    「還有這樣的事兒?我竟然都沒聽說過。」

    「孟翊當然沒膽子在朝廷上說這些,他不是走了李師師的門路嗎?」

    童貫的暗示世瑤聽明白了,透過李師師的私房話兒,好不好的皇帝都能寬容一二,但是她還是忍不住連連冷笑,「若是改個名號就能挽救國家,那忠臣良將們也都不必活著了。」

    「可不是這麼說的嗎?」童貫忙道,「聖上當時也是不信的,差點就把他貶出京去了。」

    「後來李師師求情,這事兒就過去了。」世瑤不用猜都知道事情的發展,有這麼個皇帝金人不來攻宋都對不住自己。

    童貫彎著腰點了點頭,「這件事情聖上自己幾乎都快要忘了,但是和談屢屢不順,聖上心中有些煩悶,李氏就又把這個事兒提起來了。」

    「所以聖上就把公主都改為了帝姬?」世瑤真沒想到皇帝輕率到這種程度。

    「聖上也是跟蔡相公商議了之後才奏准的。」

    世瑤能想到童貫說的是蔡京不是蔡攸,但她還是問道,「蔡攸?」

    「不不不,是老相公蔡京。」童貫忙說道,把這種愚不可及的事情扣到蔡攸頭上,那一定會讓那個自詡聰明天下第一的人憂鬱致死的。

    「什麼人有什麼樣的主意,看來這些沒什麼可大驚小怪的。」

    童貫一時也搞不清楚皇后到底是在諷刺蔡京還是諷刺皇帝,所以低著頭沒敢接茬兒,世瑤見他還是那般小心謹慎,簡直不相信還有什麼人能取代他的位置,「聖上身邊是什麼人伺候啊?」

    「皇后,呃,鄭娘娘挑了幾個機靈的在伺候聖上。」

    世瑤似乎是頭一次聽人提起鄭皇后,她略有些差異,不過,她馬上說道,「皇后娘娘挑的人,必然是好的,你連著幾年征戰在外,有功勞也有苦勞,聖上重賞你是應該的,實不必在回內廷伺候。」

    童貫在外面領兵幾年,其實也不太想再回內廷,可是他心裡卻是放不下皇帝,總覺得宮裡才是他該待的地方。

    「奴才的身家性命都是聖上的,聖上讓奴才做什麼奴才絕不敢有二心。」

    「這話便不老實了。」世瑤笑道,「童都知從來都不是甘於人下的人,與其留在宮裡被人排擠,還不如出宮做一番大事。」

    「大事?」童貫覺得他能做的大事他都做了,作為一個宦官,他先平定了青唐,又剿滅了方臘,已經是常人可望不可即的功業了,至於即將到來的威脅,童貫深覺不是他能應付的了的,

    世瑤知道他沒有那個心思,只是還沒有那個膽量,她倒是可以指點他一二,「前日我見朝廷邸報,蔡攸已經回朝,有他幫忙說話,都知心願必可達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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