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瑤此刻最怕見的就是淑慶公主了,但是她最不能不見的也是這孩子,她示意宮人都出去做事,讓魏紫把公主接進來。
「魏紫姑姑,出什麼事兒了?」公主還沒進殿門就急忙問道,「我怎麼聽說阿娘要出宮?」
「公主別急,有什麼話都進來再說。」
公主一聽魏紫這話就知道不是宮人們胡亂造謠了,她心裡更加著急,拎著裙子不顧形象的往裡面衝。
「瞧這跑的一頭的汗。」世瑤很是悠閒的取了帕子給她擦汗,但是公主早沒有那個耐心了,她急切的說道,「阿娘,究竟出了什麼事了,外面傳的沸沸揚揚的,說是……」
金羅急的都說不下去了,世瑤卻始終都淡然的笑著,「阿娘的確是要出宮住些日子,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你大可不必如此緊張。」
淑慶公主現在正是什麼都知道一點,卻不是什麼都能理解的年紀,想要這樣糊弄過去顯然是不可能的,「阿娘,哪有皇后能隨便出宮的,而且還這麼突然?」
世瑤瞧著自己這女兒頗幾分無奈,若是不跟她把話說明白了,她一定會窮追不捨,可是,若是說明白了,這麼小的孩子她能理解嗎?
「金羅兒,阿娘跟你父皇對某些事情有些不一樣的看法,這事情對你父皇來說很重要,但是他卻沒辦法說服阿娘,所以,阿娘就只能先出宮躲一躲。」
皇后這麼一番避重就輕的話,公主果然是聽得似懂非懂。好在公主還知道與其追問這些,不如考慮些更實際的問題,「那阿娘什麼時候能回來?」
現在沒有誰能知道皇后什麼時候會回來,就算是皇后自己。這次也是完全沒有把握,「那要看你父皇要做的事情什麼時候能結束了。」
「我去找父皇。」
公主說完就往面跑,世瑤趕緊抓住她,「你父皇做事自有他的道理,你不可以任性搗亂的。」
「阿娘!」公主甩了幾下也沒有掙脫,「我不能讓阿娘出宮,我要去見父皇。」
「金羅!」世瑤用力把女兒拉到自己身邊,看著她的眼睛無比認真的說道,「阿娘跟你父皇之間的事情不是你小孩子能明白的。而且阿娘出宮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你要乖乖聽話,好好做你父皇最寵愛的女兒。」
金羅覺得自己面前這個母親似乎有些陌生,為什麼她能夠如此平靜的面對這一切,「阿娘……」
「有些事你再大一點就會明白!」世瑤輕輕的揉了揉公主的臉蛋,「你什麼都不必擔心,阿娘還是阿娘,阿娘疼你的心無論到什麼時候都不會改變。」
淑慶公主似乎慢慢的接受了皇后就要出宮的現實,心裡雖然還是很難過,但是卻已經能夠安靜跟皇后說話。聽著皇后的一些叮囑,「那我能跟阿娘一起出宮嗎?」
「你父皇那樣疼你,怎麼捨得讓你跟我出宮,不過,我想用不了多久你父皇就會讓你出宮去看我,其實,就跟阿娘還在宮裡是一樣的!」
「怎麼可能會一樣?」公主小聲的嘀咕著。
世瑤只是寵溺的笑著,那些不捨都小心的隱藏好,她知道只有自己越平靜。對公主的衝擊就越小。雖然她也很想好好的抱住女兒不放手。
「雲纖姑姑會在宮裡照顧你,等到你父皇同意的時候你就帶和她一同出宮來看我。」
公主大概是真的被皇后哄住了。基本上相信了皇后只是出宮住上幾天,只要她父皇的事情一處理完,皇后就會重新回到宮裡。
「阿娘要早點回來。」她戀戀不捨的說道。
「嗯!」世瑤鄭重點了點頭。她當然要回來了,這是她的家,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地方,然而,世瑤卻沒有想到,再次回到蕊珠殿,竟然要等到多年以後了。
「阿娘還要去跟太妃辭行,你先回自己殿裡,讓雲纖姑姑陪著你可好?」
公主想說不好來著,但是卻很明白大人之間很多話她小孩子聽不得,而且她心裡還幻想著也許太妃能留著阿娘,於是便乖乖的回了自己的寢殿等候消息。
雲纖看著皇后欲言又止,她輕輕頓了頓腳還是跟著公主都走了,事情實在是來的太快,所有人都是措手不及。
魏紫要帶著宮人們給皇后整理行裝,陪著世瑤去長樂宮的就是近年才提上的宮人朱衣。朱衣在後進蕊珠殿的宮人裡面算是十分出挑的,世瑤也很信任她。從蕊珠殿出事到現在,這姑娘已經在心裡糾結看很久,最終,她還是鼓足了勇氣說道,「娘娘,把奴婢也帶走吧!」
她沒有詢問是否帶奴婢走,而是直接請求帶她一起,世瑤便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原本沒打算帶你們走呢?」
「娘娘讓魏紫姐姐收拾東西,都以節儉方便為首要的,奴婢估計娘娘不會帶很多人,所以奴婢斗膽請娘娘帶上奴婢。」
世瑤對她的推斷不置可否,反而淡淡的說道,「跟我出宮可是前途未卜,跟著公主總算是不錯的出路,你何必要自找罪受。」
跟著公主的確不錯,可是公主身邊的人已經太多了,將來能如何可是並不好說,朱衣其實是一個十分聰明的姑娘。
「公主身邊並不缺人伺候,那些乳母宮女都是十分忠心,奴婢進宮就在伺候娘娘,奴婢就想跟著娘娘。」朱衣雖然跟著皇后的時間不如魏紫她們那麼長,但是她知道跟皇后說話直來直去的就可以了,拐彎抹角的反而會讓皇后反感,最終得不償失。
「好!」世瑤喜歡她聰明,知道該說什麼,也知道該做什麼,「等會兒回宮就簡單收拾一下你自己東西,明天跟魏紫還有念君咱們一起出宮。」
「謝娘娘。」
多餘的話朱衣也不會說,就只是靜靜的陪著皇后往長樂宮而去。太妃聽到消息原本是完全不信的,然而看著皇后這個時候過來,還只帶了一個宮女,心裡便明白了七八分。
「到底是為什麼呀?」太妃真是接受不了這突然的變故,按理說皇帝若是厭棄了皇后,冷落些也有可能,更有甚者打入冷宮也很常見,但是就這麼不明不白的讓皇后出宮去,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而且,就在前一天他們都還好好的,一夕之間就徹底的風雲變色了,換了是誰,也沒辦法理解。
「這可就說來話長了!」世瑤無謂的笑著,她笑了一天了,其實有點累,「太妃過些日子就知道了,我今日一來辭行,二來也是把公主托付給太妃。」
「這……」太妃「這」了半天也說不出話來,「這是怎麼個話說的?」
「也許,伴君如伴虎吧!」世瑤無意間說道。
伴君如伴虎,這是可是至理名言,今日之事,也不過是讓秦太妃對它的認識更加深了一層,「果然沒有一點轉圜的餘地了?」太妃不死心又追問道。
世瑤搖了搖頭,不停的解釋同一件事情是很辛苦的,她今天實在是沒力氣在解釋了。
世瑤站在太妃身前鄭重的施了個禮,「公主就拜託太妃了。」
太妃鼻子一酸,險些就落下淚來,「你就放心把金羅兒留下宮裡?」
「金羅不比康懿,皇帝是真心疼愛她,也不可能讓我帶走,她在宮裡還算是比較安全的,只是孩子畢竟小,還請太妃費心。」
「這算怎麼個事兒啊!」太妃奏著眉頭歎到。
「世事無常,還請太妃開懷!」
「反倒你來安慰我!」太妃拉著世瑤並肩坐了,卻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公主你就放心好了,我一定全心全意照顧好她,可是你也別太強,跟皇帝還是該找機會緩和緩和。」
「我明白,多謝太妃。」
太妃見她如此漠然,心裡有些失望,皇后這性子就算是該不了了。「你呀!」
太妃拽著世瑤說了許多話,從前現在的多少事情,就好像都在眼前一樣。可惜她對皇帝根本就沒什麼影響力,否則,她真的就去給皇后求情了。
「你在宮外若有什麼為難,就命人給我帶信兒過來,我雖然能幫你的十分有限,但我畢竟也還算是太妃,總不至於一點忙都幫不了。」
「多謝太妃。」世瑤不由得感慨地說道,「自我從元祐年間進宮,太妃一直都對我關愛有加,可我卻總是連累太妃,如今更是令太妃感到不安了。」
「你我之間何必說這些!」太妃的眼圈都紅了,「我雖然佔著輩分,可若沒有你,我也不過丟在這長樂宮裡等死的才人,我心裡都記著呢!本以為咱們能一直就這麼走到最後,誰料想竟然又出了這麼個岔子。我相信你一定還能在回來,就是不知道那個時候我還在不在了。」
「太妃千萬別說這樣不吉利的話,你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秦氏卻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我這輩子什麼都經歷過,也算是值了,就算是離開這世界,我也沒什麼遺憾,唯獨憐惜你命運多舛,十年的盛寵竟也落得這般田地。」
世瑤瞭然,「這也是命中注定,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