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竟然會反對給苗月華翻案,這倒是出乎了世瑤的預料,在他的印象裡,趙佶跟苗氏幾乎沒有任何交集,苗氏罪與非罪他應該不會特別在意才對。
「聖上……」
「都已經十多年的舊事了,沒必要翻騰出來。」
皇帝有什麼話很少會不跟皇后直說的,世瑤卻突然明白了,真的是時間太久了,她幾乎已經忘了自己是個二婚的皇后。
「聖上多慮了,我想二公主如果真的查到什麼的話,不如就順了她的心願吧!」
「你怎麼就不明白的,那劉氏是最難纏的是,一旦讓她聽到半點風聲,還不知要如何攪鬧呢!」
「那就讓她鬧好了,她安靜了這麼多年都已經出乎我的意料了。」世瑤不以為然的說道。
「你怎麼就不明白,給苗氏翻不翻案我都不在乎,可是我不希望這事情影響到你。」
「聖上就放心吧,我這些年雖然沒有什麼長進,好在也沒有退步,劉氏是不可能翻出多大的浪來的。」
趙佶也沒什麼能勸世瑤的了,儘管他心裡十分的不情願,哲宗年間的事情,他真的希望永遠都不要再提起了。然而,他也不能在深說了,就怕世瑤生出什麼誤會來。
二公主對於當年的事情雖然沒有半分頭緒,但是方嬤嬤也算宮裡的老人兒了,她知道該找什麼人,該從哪裡下手,再加上太妃的幫助,很快就形成了苗昭儀蒙冤受屈的完整證據。
「當年傳言苗昭儀謀害皇嗣,哀家那時候也覺得十分蹊蹺,苗、劉二妃平日裡甚少往來,昭儀就是想害她,應該也沒有地方下手的。」秦太妃一邊說。一邊卻想起一個人來,「我記得而昭儀身邊有一個叫順心的小丫頭,現在可還在宮裡嗎?」
「在呢。」方氏急忙的說道,「奴婢在浣衣局裡找到了她,她已經被折磨的不成人樣了。」
太妃聽說找了順心,整個人都高興了起來,那件事情旁人說一萬句,可能也抵不上順心一句話。「去請皇后過來。」
這也難怪秦氏如此高興,她當年所遭受的屈辱,雖然朱太妃當居首功。可是劉金桂的貢獻也一樣不小,這幾年二人比鄰而居,已經讓她滿心的不快了。可是為了大局考慮,她也不曾暗地裡對劉氏下手,如今有了二公主這麼個引子,新帳舊賬也該一起算了。
世瑤其實就算是記性好的了,但是她也忘了還有順心這麼個人。「太妃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的確是有這麼一個人。最初是春景殿林貴妃的宮人,後來不知何故跟隨了苗昭儀,昭儀出事的時候,聽說就是她還陪著去了啟祥宮。」
提到自己母親的舊人,二公主的眼淚都止不住了。「請皇后娘娘為兒臣做主。」
「你先起來,昭儀若是真有冤枉,本宮必然會給你做主的。」世瑤這會兒算是不得不做主了。她必須要讓高家徹底明白德康不是一個失勢的公主,也只有德康公主過得好了,才能解開康懿公主的心結。
「多謝皇后娘娘。」
「你這孩子,都快要當娘的人了怎麼還這麼不小心!」太妃親自拉了她起來,在自己的身邊坐下。
世瑤聽著這話不由得大喜。「我聽說一早上長樂宮傳了御醫,急急忙忙趕過來還沒顧上問。難道公主有喜了?」
秦氏樂的幾乎是見牙不見眼,「正是呢,剛剛御醫才走,只是這孩子心急昭儀的事情,也不讓御醫報喜。」
「有了身孕的人可不能情緒激動,昭儀的事情本宮一定給你辦好。你什麼都不用管,就安靜的坐在太妃身邊聽著。」世瑤吩咐道,「叫司宮令。」
雲纖早就在外頭候著呢,所有的相關人員也都有專人看管著,別人都是次要的,順心可是頭一號的知情人。
世瑤沒想到不過十年的光景,順心竟然垂老的如同老嫗一般。
「你是順心?」不管是世瑤還是太妃,都無法把她跟過去的那個小丫頭聯繫起來。
「正是奴婢。」
順心的聲音嘶啞,腳步也有些虛浮,再加上情緒十分的激動,若不是有人攙著,怕是站都站不穩。
「抬起頭來。」
世瑤仔細辨認了一番,恍惚是有幾分從前的英影子,她不由得歎了口氣,「是本宮視察了。」
「不。」順心急切的說道,「奴婢已經不再宮人名冊上了,皇后娘娘沒發現也是情理之中。」
「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你慢慢說來。」世瑤看著她心生不忍,「賜繡墩。」
「奴婢不敢。」順心雖然飽受折磨,但是應守的禮儀是一點也沒忘。
「你就做吧,把當年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本宮。」
宮人們扶著順心顫巍巍的坐好了,順心深吸了幾口氣才緩緩的說道,「當年苗昭儀蒙冤受屈,被褫奪封號沒入了啟祥宮,奴婢是唯一一個貼身伺候的。當時昭儀萬念俱灰,就只是惦記著德康公主,奴婢還以為昭儀為了公主一定會振作起來,卻沒想到,不過一炷香的功夫昭儀就懸樑了。奴婢沒有看顧好昭儀,一直於心有愧,本想就隨昭儀去了,九泉之下也好伺候她,可是,想想昭儀最惦記的二公主,奴婢還是忍痛活了下來。」
德康公主聽了順心的話,簡直是泣不成聲,而順心朝這邊看了兩眼,滿眼的驚訝。二公主幾乎是跟苗氏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順心並不難忍,但是,她猶豫了一下沒敢多說話。
世瑤怕她哭壞了身子,忙勸到,「懷了身孕的人可不敢這樣,你若是不聽話,本宮就只能先把你送回去了,昭儀的事情,本宮和太妃會看著辦的。」
德康公主不停的搖頭,「兒臣會小心在意的。」
順心見公主跟皇后如此親暱,就知道苗昭儀翻案有望了,又聽說公主懷了身孕,更加的喜不自勝。她的嘴唇動了動,不過,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你繼續說吧。」太妃對順心說道。
「奴婢一心要等到二公主長大,好把昭儀的事情告訴她,可是,還幾天都功夫就有人通知我出宮,我雖然不願意,但是也不敢違背宮規,想著在京城裡做點事情,將來還是有可能見到二公主的,卻不料,我根本就沒有走出宮門。」
「怎麼會這樣?」太妃驚問道。
世瑤卻已經猜到了一個大概,那時候朱太妃隻手遮天,劉氏靠著太妃那顆大樹也可以為所欲為,就連曾經衝冠後宮的苗玉華都不是她的對手,更何況順心一個無權無勢的宮女。
「你被藏在了浣衣局?」
「正是。」順心艱澀的點了點頭,「浣衣局本就偏僻,就連得臉的宮人都不會到那裡去,而後院有一排空房子,即便是浣衣局最低等的宮女都不住,平時裡基本上聽不到腳步聲,很少有人知道奴婢被關在那裡。剛開始的兩年,她們變著法兒的折磨奴婢,奴婢不堪忍受屢次尋死,可是,她們連死的機會都不給奴婢,就是每天換著法兒的折磨奴婢。後來,她們很少過來了,奴婢猜測她們可能是厭倦了,昨夜孟司宮和方嬤嬤帶人救了奴婢出來,奴婢才知道這後宮裡早就換了青天。」
世瑤很清楚宮裡那些變態的手段,她心中對這個宮女生出由衷的敬意,「浣衣局的管事呢?」
「已經控制起來了,奴婢昨晚連夜審了,她承認是受了當年的劉賢妃,現在的長寧宮劉皇后的指示。」
「堂堂嬪妃,以這樣的下作的手段對付一個宮女,實在是令人不齒。」秦氏大概是想起來自己的過去,臉色鐵青鐵青的。
「你可知道劉氏為何要這樣迫害與你?」
「劉賢妃,不,是劉皇后一直都跟我們昭儀不和,甚至屢生事端想要謀害德康公主,昭儀攝於朱太妃的權威,一直都隱忍不言。可是,昭儀縱然百般退避,最終是遭了劉氏的毒手,劉氏自己不慎失落龍胎,卻推倒了我們昭儀的頭上。」
「你怎知是劉氏自己不慎?」
「是成天折磨我的廖氏說的。」順心瞪圓了雙眼,指甲都掐進了肉裡,「奴婢雖然還活著,但是在廖氏那些人的眼中卻跟死人一般,她們折磨奴婢的時候什麼都敢說。」
「她們怎麼說的?」二公主驚問道。
順心久久的凝視著公主,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她們說,賢妃雖然福薄保不住龍胎,可是順手除掉了苗昭儀,也算是沒有白遭那一場罪。她們還說,賢妃早就發現自己吃壞了東西,都是御醫的功勞才讓她看起來有脈象的,就等著尋了合適的機會,栽贓給苗昭儀。」
「可是,本宮記得苗昭儀行為都十分謹慎,她應該不會主動接近劉賢妃啊?」
「娘娘所言極是。」順心到現在還沒弄清楚皇后娘娘是怎麼回到宮的,而且,現在看起來比過去更有權勢,不過,她知道只要叫皇后娘娘就不會有錯,其他的不是她該想的,「我們娘娘那些日子幾乎是足不出戶,但是,只有一天例外,卻沒想到,被劉賢妃抓住了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