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攸跟奴才說過,娘娘受宣仁皇后影響甚深,一向同情舊黨,而聖上對娘娘言聽計從……」
童貫猶猶豫豫的沒有往後面說,皇后倒是徹底明白過來了,「他打算重議變法?」
「他雖然從來沒有正式提過,但是奴才觀察著應該是這個意思。而且,朝廷上所議之事,他大多支持新政。」童貫低著頭,小心的說道,他沒說的是,當他得知蔡攸這個意思的時候,心裡是暗暗竊喜的,蔡攸想要的是富國強兵,而他不過是想要藉機排除異己罷了。他想要手中的權力更加鞏固,一時得意卻忘了後宮還有一雙眼睛!
世瑤其實並不反對變法本身,她不放心的,是住持變法的人。王安石耿直純臣,變法尚且弄的民怨沸騰,蔡攸行事乖張,只怕更不會有什麼好的結果。
「本宮知道了,你回去吧。」
「是。」
「明兒就回聖上一聲兒,還會延福殿伺候去吧!」
「多謝娘娘。」童貫心裡大喜,砰砰地皇后磕了三個頭。他可不敢離開皇帝久了,他雖然相信現在的那些小的們沒有一個能替代他,可是誰知道皇帝哪天一高興就提了新人呢,他現在的一切,可都是建立在貼身伺候皇帝這個基礎上的。
童貫走了,雲纖才把皇儀殿的情況跟皇后簡單的說了幾句,「皇儀殿人倒是不少,也是排班肅列、規規矩矩的,就是看起來都是沒精打采的樣子。」
他們要的,原本也不是劉氏的尊榮體面,這樣的結果根本就是不是他們想看到的,世瑤也沒有感到驚訝。
「聖上呢?」
「奴婢到皇儀殿的時候,聖上都已經回去了。聽說是回延福殿了,也不知道聖上發現了沒有。」
世瑤笑了笑,「他們那點心思,連你都瞞不過,更何況是聖上了。」
雲纖的心情可不像皇后那麼輕鬆,「蔡攸的事情,娘娘怎麼看?」
「拉幫結黨,乃是古來頭等的大忌,蔡攸這個人做事又沒有底線,肯定是禍非福啊!」世瑤輕輕地歎了口氣。「朝廷上好容易安生了些日子,朝事上已經完全不論新舊,只以事實論其優劣。擇而用之,大臣們同心同德,多年未見此景象,若是因為蔡攸而再起波瀾,他就是百死也難贖其罪。」
「蔡攸這些年官聲甚好。跟他的父親有很大的不同,朝廷上支持他的人為數不少,而他又深得聖上的信任,如果他真的要推動變法,恐怕娘娘都無法阻止。」魏紫不無擔憂的說道。
「其實從一點上看,蔡攸也算是個能臣。宣仁皇后當年曾經說過。變法這種事情,直臣不可、純臣不可,非得是能臣才行。而縱觀當朝。無一人可當此重任。不知道宣仁皇后如果在世,會如何評價蔡攸?」
「宣仁皇后為人剛直,眼裡頭最容不得沙子,像蔡攸這等使計弄權之輩,早就不容於朝了。」
想想宣仁皇后一貫的脾氣秉性。魏紫這話說的也不算錯,世瑤心裡想的卻是。蔡攸如果不去故意的排除異己,打壓舊黨,或許變法在他的手裡會有另外一番景象,可是,這樣的可能幾乎微乎其微。
世瑤心中有些煩悶,蔡攸的眼光見識,朝中難有人能與其匹敵,可是心術不正的人,又豈能重用!
「娘娘,兩位公主來了。」
「公主,她們不是應該在皇儀殿嗎?怎麼跑回來了?」世瑤忙問道。
不管劉氏生前如何,她現在已經是明達皇后,皇后娘娘的喪儀,懷了身孕的孟世瑤不去也就罷了,公主如果缺席,可不是要受人詬病!
「娘娘別急,是聖上剛才把公主帶回延福殿的。」
世瑤心下稍安,叫人去張羅茶點,說話兒的功夫公主就進來了,給皇后請了安一左一右的在身邊坐下。
二公主比過去隨意了許多,也漸漸變的敢說話了,那一張小嘴,有時比三公主還要厲害。太妃心下高興,就越發的縱著她,還說這才應該是皇家的公主,不必學那些小家子氣。而世瑤知道二公主心性兒敏感,也不敢多管,生怕她又回到原來那個樣子,就只能隨她高興。就連賈夫人都說,實在是看不出公主大了會是個什麼樣子。
「給娘娘看個好東西,不過娘娘看上了可不能搶。」德康公主神神秘秘的說道。
「什麼好東西,德康還捨不得讓給皇嬸啊?」
二公主一拍手,兩個宮人抬著個東西就進來了,她上前把蓋著的錦緞接下來,一副人像就出現了在了皇后的眼前。
那畫幾乎跟二公主一樣高,背景簡簡單單,容貌服色畫的是惟妙惟肖,那顏色也比常見的水墨濃郁鮮亮。世瑤心下好奇,站起身來仔細端詳了半天。
這樣寫實的畫,世瑤以前從來沒有見到過,雖然缺了一些神韻,卻是真真切切的讓人看到了一個德康公主。
「這是曹娘子畫的?」世瑤幾乎肯定的問道。
「阿娘最聰明了,曹娘子給我們一人畫了一幅,可是孩兒那幅被皇叔搶了去了。」
世瑤笑了笑,淡然說道,「你皇叔肯定是想把康兒的畫像掛在延福殿,可以時常看見。」
「娘娘好像什麼都知道,皇叔就是那麼說的。」德康公主瞇著眼睛說道,「這叫什麼來著,哦,對了,心有靈犀一點通!」
世瑤輕輕地掐著她的小臉蛋,淺笑著說道,「膽子越發大了,連皇嬸也敢戲弄。」
「哎呦,娘娘快放手,再也不敢了。」
「那就把這幅畫掛在蕊珠殿算是賠罪吧!」
二公主那小臉蛋可就垮下來了,過了半天才說道,「娘娘若是喜歡,那德康就送給娘娘了。」
世瑤倒是沒想到德康公主肯答應,她也沒想過真的把曹隱娘畫的東西掛在自己寢宮裡,她只是不想二公主因為康兒的畫像被皇帝留下而心有不平,所以才會這樣一說。
「皇嬸逗你玩罷了,皇嬸怎麼會奪人所好。」
二公主卻搖了搖頭,「皇嬸喜歡就留下吧,明年曹娘子還會再畫的。」
「是啊,這幅就放在阿娘寢宮吧,讓曹娘子再畫也容易,只是這顏料不易得,所以才要再等等的。」三公主也跟著起勁。
「不如這樣吧,這幅還是先還給公主,等到曹娘子另畫好的,在送給皇嬸可好啊!」
二公主果然高興起來,毫不猶豫的答應了,等到兩位公主離了蕊珠殿,世瑤沉著臉問道,「曹隱娘現在何處?」
魏紫低著頭,有點不敢回答,公主說出曹隱娘的時候,她就派人出去打聽了,果然,聖上叫了她到延福殿說話。
「娘娘?」
「在延福殿?」
魏紫點了點頭,世瑤心中是又生氣、又無奈,皇帝的喜好她改不了,曹隱娘有幾分才氣也是事實。好容易皇帝自己把她忘了,自己這邊還出了兩個「叛徒」!可是,這事兒也不怪不得公主,這宮裡的齷齪的東西她從來都沒有教過兩個孩子,她們又能知道什麼?
「娘娘,在曹隱娘居然敢利用公主,著實是令人可惱,前些日子奴婢瞧著她也算安守本分,看來不過是迷惑咱們的伎倆。」
琴棋書畫皇帝都愛,這宮裡就沒有不知道的,曹隱娘大半年不動聲色,卻把公主給利用了,世瑤實在是忍無可忍,「倒是小瞧了她!」
「娘娘可千萬要沉住氣,曹隱娘背後還有一個蔡攸呢!她這種奇技淫巧能迷惑了聖上一時,也迷惑不了一世的。」
「曹隱娘看上去坦坦蕩蕩,讓她教著公主,一時也都沒有任何出格的舉動,我心裡就信了她幾分。卻沒想到,最後還是脫不了這樣的一個路數,她想要爭皇帝的注意,我能理解,但是,她敢算計我的女兒,她那就的有命來承受這個後果。」
「娘娘先消消氣兒,這麼些年了,什麼樣的人咱們沒見過?」雲纖忙遞了盞茶過來,「娘娘要除了她容易的很,可是眼下實不是時候!公主十分喜歡她不說,聖上也提起了興致,硬要動手,只怕反而是娘娘要……」
雲纖想了想,腹背受敵倒也談不上,但至少公主那邊,可是不好安撫。
終日打雁,竟被雁啄了眼,世瑤這會兒可是無名火起,任誰也勸不了了。
「擺駕,去延福殿。」
宮人們都知道,皇后這會兒去是說什麼都**份,可是皇后氣大發了,誰也勸不住。雲纖只好吩咐人備輦,一邊又囑咐了動作慢著些。
世瑤出了蕊珠殿,卻突然清醒了過來,她深吸了一口氣,吩咐道,「去長樂宮。」
「是!」雲纖激動的應了,聲線都比平時高,世瑤瞧了她一眼,無奈的笑了。
「你也覺得是我莽撞了,對吧?」
「除掉她容易的很,難在蔡攸啊!」
「是啊!」世瑤微微苦笑,她還真是腹背受敵,「公主現在也喜歡她,見不著還不知道要怎麼傷心呢!我只是沒想到,她年紀輕輕就有如此城府,一時不查,反而把自己陷入兩難了。」
世瑤心裡後悔,她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心軟了很多,曾經的殺伐決斷,似乎離她很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