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玉輦從梅園出來的時候,劉貴圯並沒有走,她聽到音在一旁,恭送著皇帝離開,不過,她在路上徘徊了許久,也沒有看見皇后的轎輦。
劉氏冷冷的笑了笑,「皇后,該不會有什麼妖法吧?」
劉氏貼身的宮女微微皺了皺眉頭,皇帝不過是一時新鮮的話,她都不知道說了多少回了,如今,別說是憂心忡忡的貴妃,就連她自己,都不信這話了。
「娘娘,她有什麼法都不要緊,有燕兒姑娘在蕊珠宮,早晚能把聖上拉回大內來的。」
「呵呵!」劉氏笑意更冷了些,「那一日驚艷之後,聖上都沒有行動,如今成日裡見著,剩下的也就只是平庸了。這步棋,怕是白費心機了。」
「娘娘怎麼說這樣喪氣的話!」那宮人強笑道,「只要心思用到了,早晚能起作用,奴婢心裡倒是有個主意,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說吧。」
那宮人抬頭瞧了瞧四周,「娘娘還是坐上轎輦,咱們先回宮吧!」
「你就說吧,我想這麼走走。」從梅園到春曦殿距離可是不近,然而,劉氏心中壓了千斤的巨石,反而覺得走走能舒服一些,她也不是全做給皇帝看的,但是,她也是真的沒想到皇帝果然能夠視而不見。
「娘娘,咱們還是趕緊回吧,兩位殿下出了的時間不短了。」
劉氏把懷裡的皇長子抱的更緊了些,她再怎麼生氣絕望,都還記得自己真正的指望是什麼。
「去叫車過來吧。」
貴妃的轎輦一直都在後面不遠不近的跟著,叫過來也就是片刻而已的事情,「你抱著公主跟我同乘一車吧。」劉氏突然吩咐道。
「是。」那宮人轉回去自乳母的手上接過公主,趕緊上了車。
「你到底有什麼想法,說來聽聽。」
「娘娘,先皇留下的二公主跟三公主,這段時間都沒去資善堂讀書了。」
劉氏微微有些失望·這事情她早就聽說了,雖然她對兩位公主沒什麼興趣,宮裡就這麼大的地方,一點風吹草動的·想不知道都難。
「聽說是秦太妃舊疾發作,無暇照管?」
「公主都這麼大了,哪兒用太妃管什麼,更何況,聖上的乳母賈夫人都跟著二公主了,更不用秦太妃費事。」
劉氏聽著有些煩躁,「這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她淡淡地問道。
「奴婢細細打聽了·聽說是太妃跟皇后都覺得二公主的性格有些懦弱,所以才把學業停了,單單讓她們二人到處去玩。」
「你到底要說什麼?」劉氏不耐煩的問道。
「娘娘您想啊,兩位公主在皇后面前得臉,聖上難免也要照看一二,可是,先帝的女兒,聖上怎麼可能真心疼愛。如果有一天聖上厭煩了·是否會想起自己親生的女兒都沒怎麼抱過呢?」
劉氏把目光轉到女兒身上,神色漸漸柔和,她把皇子交到宮人手上·自己憐惜的抱過女兒,「啊,,你是不是能把你的父皇喚回來呢?」
那宮人微微笑了笑,「娘娘,聖上只有這麼一個女兒,怎麼可能不心疼,就是皇長子,聖上心裡也必然是喜歡的,可是·皇長子身份太敏感,中宮現在又沒有孩子,所以,聖上難免會疏遠些,可是,公主就差得多了·聖上不管怎麼寵愛公主,都不算過分。」
「你說的是。」劉氏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我從前只想著讓皇兒多在聖上面前露露臉兒,好加深他們父子之間的感情,現在想想,卻是我的心太急了。皇長子就是皇長子,誰也改變不了,何必巴巴的顯出來,招人家不痛快呢?」
「娘娘能想通,實在是再好不過了。」那宮人一直就不贊同貴妃抱著皇長子滿宮裡晃蕩,那簡直就像是在故意提醒皇帝,他違背了欽聖皇后的遺命,皇帝能高興就怪了?可是貴妃身在其中,一時難以看透,她就是貼心貼肺的人,這話也不好說。如今,藉著先帝的兩位公主把話說透了,以後,自然會有她們的好日子,「聖上現在偏愛中宮,暫時是沒有辦法化解了,可是,不管多深的感情,天長日久總會膩的,您沒瞧著天寧節的那天,聖上可是差點就被韋氏給勾了去了。」
「那個賤婢,我一時不察竟然差點讓她佔了先機。」劉氏恨恨的說道。
「說是先機,到最後不是白費心思!」那宮人瞇著眼睛笑道,「可是她這一來,也讓咱們看清了,聖上的心裡頭,不可能永遠都只有皇后
劉氏不禁想起自己剛剛得寵的時候,皇帝直接就封她了賢圯,那後來很長的時間裡,皇帝幾乎只寵愛她一可是,那樣的日子為什麼那麼短呢,孟氏一回來,就什麼都變了。甚至,連她認為十拿九穩的皇后寶座,最後都成了一場笑話!
「我倒要睜大了眼睛好好看著,這位孟皇后她能專寵到幾時?」
「娘娘儘管放心好了,皇后相貌不出挑,年紀也大,又是個嫁過人的,聖上早晚會厭棄她的。」
這點道理,劉氏也是始終堅信著的,可是,這種等待實在是太艱難了,她最害怕的,就是盼走了孟氏,再盼來別人,「女人的青春就這麼幾年,皇后耗不起,我又何嘗耗得起?誰知道將來會怎樣?」
「娘娘千萬不要這麼想,只要有這兩個孩子在,聖上跟娘娘的情分就斷不了。現在被皇后壓的越厲害,將來聖上對娘娘的愧疚就越深,娘娘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
劉氏從來都沒奢望過皇帝會對她心存愧疚,可是現在,她唯一能期盼的,也就只有這些了。
「欽聖皇后在世的時候,總是告誡我後宮不可專寵,她要是看見她最信任的瑤兒獨寵後宮,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娘娘,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別再想了。」
劉氏的眼角隱隱含著淚,「是啊,都過去了。」
也許,從孟氏回宮的那天起,屬於她的寵妃時代就已經過去了,而她現在所能做的,就是扮演好一個母親的角色。
世瑤在趙佶的懷裡,莫名的打了兩個噴嚏,她瞇著眼揉了揉額頭,好像十分不舒服的樣子。
趙佶扶著她的頭在自己的臂彎中靠好,催促外面趕緊回宮。
「明明不能喝還把自己弄成這樣!趙似何德何能啊?」
趙佶心裡也在想念趙似,如果他不是那麼傻,不對他們那麼好,現在他也就不會覺得那樣愧疚了。
世瑤醒過來的時候果然是半夜,魏紫算的時辰半點都沒差,眾人悄悄地服侍著梳洗了一回,又勸著她用了點粥。
「娘娘這回可把奴婢們都嚇死了,好在聖上沒不高興。」
世瑤宿醉剛醒,還沒明白過來是怎麼一回事,她低聲問道,「聖上什麼時候回來的
「娘娘怎不問問自己什麼時候回來的?」念君嬉笑著問道。
世瑤酒醉之後是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對呀,竟然不在佇風殿了。」
「聖上把娘娘抱回來的,一路上怕娘娘著涼,那可是小心謹慎的呢!」
世瑤的臉騰就紅了,「聖上不是召了張擇端作畫嗎,怎麼會知道的?」
「娘娘還好意思問呢?聖上聽說娘娘在梅園賞雪,沒說兩句就把張擇端打發走了,可是到梅園,就見娘娘醉的不省人事了。」
世瑤懊惱的揉了揉頭,真想昏過去算了。
「娘娘也不必難為情,反正聖上也沒放在心裡。只是以後,娘娘萬不能這樣喝酒了。」魏紫好心的勸道。
世瑤無奈點了點頭,可是,想想徐國公主,再想想趙似,她覺得還是醉了好。
「娘娘還是不舒服吧,回去再睡一會兒吧。」
「我再回去折騰一遍,聖上就該醒了,我在這兒坐一會兒,你們都下去吧!」
宮人們眼神都有些遲疑,不過魏紫朝她們點了點頭,她們也先後退出了大殿。
「娘娘在想蔡王?」
世瑤微微點頭,「他回來發現太妃跟公主都沒了,我可怎麼交代啊!」
「娘娘為了蔡王已經是費盡心思了,若不是娘娘當初苦心安排,蔡王也走不出這京城,現在就算是活著日子也不會好過。倒不如跟李姑娘隱居田園,自由自在。」
「我也希望他能一直這樣生活下去,可是,他生就是天潢貴胄,這樣的日子也許能過一兩年,也許能過三五年,但是,他總有膩的那一天。更何況,這京裡還有他惦記的娘親、妹妹,還有她十一哥呢?」
「蔡王早就被太妃弄得沒脾氣了,若是惦記著還能離開京城嗎?」
「不管怎麼說都是母子連心,我真不敢想像他如果知道太妃沒了會怎麼樣?」
「蔡王年幼的時候雖然衝動魯莽,但是上次回京就跟從前大不一樣了,經歷這麼多事情,他還能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
「哎。」世瑤深吸了一口氣,「但願是我杞人憂天,但願趙似永遠都不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