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氏對這事情當然沒什麼意見,倒是趙佶覺得她在胡鬧,「皇帝的乳母,去伺候一個小丫頭?」
趙佶皺著眉頭的時候,世瑤反而覺得有趣,「公主畢竟是先帝遺孤,賈夫人去服侍她,也顯得聖上對公主格外看重不是?」
「我已經夠看重的了,一個公主領著親王的俸祿。」趙佶不滿的嘀咕著。
世瑤笑道,「我瞧著賈夫人挺高興,聖上何須如此!」
趙佶無奈,「你提出來的,她怎麼敢不願意!你派人留點神,若是的確為難的話,就免了她這差事吧。」
後宮的事情趙佶從來不過問,賈夫人算是例外中的例外了,世瑤點頭應了,卻沒覺得這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賈夫人剛開始的確是看在皇后跟太妃的面子上,不好不答應,不過這二公主又乖巧又聽話,時間長了她也真心開始喜歡那孩子,然而,二公主的膽小和怯懦,卻不是一朝一夕能改過來的。
翌日,下了一場好大的雪,世瑤便帶了賈氏跟兩位公主到梅園賞梅花,走的累了在佇風殿歇腳,剛擺下茶盞,三公主就鬧著往外跑,還拽著姐姐不撒手。
「你們趕緊跟好了,別讓公主摔了,看好公主,別叫濕了鞋。」賈氏一疊聲兒的吩咐道。
世瑤笑笑,對魏紫言道,「把窗戶都打開吧,咱們一邊賞著雪,一邊也能瞧著她們。」
佇風殿的窗戶比其他殿閣都要高大,視野雖然開闊了,但是卻涼的很,魏紫低聲說道,「這天寒地凍的,開著窗怕著涼。不如,奴婢給娘娘燙壺酒吧?」
世瑤猶豫道,「一行婦人在此飲酒,傳出去怕是不妥。」
賈氏卻笑道,「娘娘也太謹慎了,奴婢雖然沒念過什麼書,但也知道這麼冷的天兒,最適合飲酒賞雪。而且,奴婢聽說聖上召了張擇端進宮,必是要商量畫什麼圖。聖上那個性子,不到半夜是不能回宮的,娘娘也儘管鬆散鬆散。」
世瑤一方面是架不住這幫人的慫恿。另一方面自己也想鬆散鬆散,於是便點頭應了,對程德順吩咐道,「你去園子外面傳旨,就說本宮在此賞雪。沒有懿旨,任何人不得入園半步。」
「是。」程德順忐忐忑忑的下去了,心想著,這可不是皇后娘娘的性格啊!
剛擺好的茶具,魏紫忙又叫人給撤了,她親自回蕊珠殿取了上等的酒釀。又叫上了幾個宮宴上專司篩酒的宮人。
宮人們如何忙碌世瑤並沒有留心,她不錯眼的盯著外面兩個孩子,眼中。還隱隱有幾分憂慮。三公主簡直是天不怕地不怕,二公主反而更加的謹小慎微,世瑤心裡著急,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其實娘娘也不必太憂心,二公主雖然性子綿軟。但是也不見得就是壞事,女子終究是以柔順為美。更何況。她畢竟是公主,將來又有誰敢欺了她去?」
「哎。」世瑤輕歎了一口氣,「夫人可還記得寶安公主。」
「只是聽說過,卻沒見過,據說跟壽康公主是雙胞胎呢。」
「可不是呢!宣仁皇后的掌上明珠,卻落得那般下場。」世瑤的心裡不勝唏噓,一模一樣的兩姐妹,一個被丈夫的小妾給活活氣死,另一個卻忍辱負重七八年,最終替自己的親娘報了大仇,這性情,可真是天差地別。世瑤深吸了一口氣,「就算是女子,也得自己有主意才行。」
「我聽說寶安公主是讓駙馬的侍妾給氣病的?」賈氏的說法算是委婉了,其實,明明就是氣死的。
皇家對於寶安公主的死因,一直都宣稱是病逝,或者對於一個公主來說,被區區侍妾氣死,也實在太有損顏面了。
世瑤點了點頭,「公主過世以後,駙馬府的侍妾全被發賣,駙馬王詵也被罷官免職,可見這事情他是拖不了干係。」
賈氏長歎一聲,「這樣的駙馬也是少見。世間男子大多偏愛妾室,但是像王駙馬這樣不知道深淺的,也實在是少數。他如今落得個家破人亡,也算是給世人一個警醒了。」
因為《十美圖》,哲宗皇帝在世的時候一直都在追捕他,趙佶登基以後倒是沒在提過,可是,那位傳奇駙馬也同樣沒有回過京城。而這些年來,坊間也沒有王詵的畫作傳出,很多人都在暗中猜測,其實他早就已經死了。
世瑤一直都想不通王詵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從他字畫上看,倒是縱情山水,恣意灑脫,但是他做的事情,實在是超出了正常人的想像。
「他把自己鬧得家破人亡,卻也害苦了宣仁皇后和壽康公主,我在宮中服侍皇后的那些年,母女二人都很少見面。」
「我聽說當年宣仁皇后必要讓王詵抵命的,還是神宗皇帝憐他的才氣,所以放他一條生路?我倒覺得這事兒蹊蹺,按照宣仁皇后的脾氣,不把王詵五馬分屍都算是好的了。」
那時候的神宗皇帝那時候為了變法跟他娘鬧的正僵,怎麼可能為了王詵雪上加霜?世瑤歎息說道,「是公主臨終之前上了遺折,求宣仁皇后留他一命的。那折子一直都放在崇慶宮,宣仁皇后看一回哭一回。」
「像寶安公主這樣深情的女子,在皇室之中可是少見。」
世瑤點了點頭,「我雖然沒有親眼見過,但是宣仁皇后經常提起,我現在看著二公主,可是越來越像她的姑祖母。」
賈氏幫著宮人把花剪了剪,笑著說道,「公主那樣深情世間少有,王駙馬那樣愚蠢的同樣罕見,這兩人碰在一起就算是命吧,何至於再有這麼一回。娘娘實在是不放心,將來挑駙馬的時候儘管挑那老穩重的,將來小夫妻和和順順的,倒也容易。」
魏紫瞧著不遠處瘋跑的兩個孩子,忍不住笑道,「夫人也想的太遠了些,公主才多大啊!」
「這可不算遠,公主的婚事雖然不如皇子複雜,但是挑挑揀揀也得兩三年的功夫,現在世家的孩子大都是十二三歲就訂了親事了,姑娘可想想得什麼時候開始準備?」
二公主訂下來了很快就到三公主,世瑤沒想到自己才剛成婚,就要給女兒預備婚事了,她不由得啞然失笑,然而,笑過之後,她卻想起了另外一人。
徐國公主趙玉晚早就過了適婚的年齡,宮裡宮外現在都沒有什麼動靜,然而,兩個侄女的婚事一旦開始預備,那她的事情也不可能沒人提。
真到那個時候可怎麼交代啊,她上哪兒弄一個徐國公主去!
「娘娘!」賈夫人見世瑤失神,小心的叫了一聲,「莫不是奴婢這一提,娘娘捨不得公主了?」
「哪有。」世瑤急忙說道。
「娘娘可不必捨不得,這公主的婚事啊,從開始相看到放定,最後在確定婚期、送嫁,最少也得個五六年呢。」
世瑤算是明白了,賈夫人定是要趁著今兒這話茬兒,讓她把二公主的婚事放在心上,畢竟,皇帝的女兒雖然不愁嫁,但是好的男孩子也一樣搶手,早點定下來,心裡才踏實。
可是,世瑤想起了徐國公主,這心裡實在是放不下別的。
「姚黃去篩酒,讓她們退下吧。」世瑤突然吩咐道。
「娘娘有何吩咐?」賈夫人低聲問道。
「夫人在宮中多年,可聽說過徐國公主的婚事朱太妃有什麼安排?」
皇后這麼一問,賈氏也謹慎起來,她們都知道徐國公主已經沒了,可是外面不知道啊,而皇帝費心費力的瞞著,為的也僅僅是趙似一人而已。
「奴婢在宮中多年,也很少聽聞徐國公主的事情。哲宗皇帝在時,其實是提過幾回的,但是人選太妃都不滿意,先帝也就不再過問了,而後朱太妃熱衷於宮裡的爭鬥,並沒有把公主的婚事放在心上。等到欽聖皇后回宮,倒是十分重視,可是朱太妃並不領情,倒讓太后生了好大的氣,從此以後,徐國公主的婚事就算是徹底耽擱下來了。」
「若是算起來,公主今年已經十八歲了,咱們自己不提,也有人要提起的。」
賈氏壓低了聲音,「對外一直都說公主病著的,倒也能糊弄過去,怕就怕,蔡王會為了此事回京。」
趙似就這麼一個嫡親的妹妹了,不可能不惦記著,李大眉縱然通天的手段,也不可能讓趙似把親娘和妹妹都放在腦後。可是,他要是回來了,就再也不可能活著回去了,這是世瑤最不願意見到的。
為了趙似,世瑤真是沒少提心吊膽,徐國公主還在世那會兒,她擔心公主的手下找到趙似,可是現在,她又得擔心趙似會回來看公主。
她真是不知道上輩子欠了他們兄妹倆什麼!
世瑤的心裡浮上一股子焦躁,她隱隱有些埋怨壽康公主,如果留著太妃苟延饞喘,現在也不至於那麼棘手。
「公主剛發病的時候,外邊就有些流言的,順著這些流言走下去,誰也不會提公主的婚事,而那些自以為知情的人也只會心照不宣,沒有人敢大肆張揚的。」賈氏低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