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寧初年最大的事情,莫過於皇帝病了,年輕的皇帝一連數日不曾早朝,朝野上下頓時議論紛紛。
世瑤聽說了,心裡也不是不惦記,可是為了讓皇帝走回正路,她就只能選擇視而不見。不過,不管是道教宮觀還是佛教的寺廟,她可都沒少佈施。
「娘子佈施再多,都不如進宮去看聖上一眼。」魏紫心有不忍的說道軍妝全文閱讀。
「我去見他也於事無補,還不如讓他自己過了這道坎。」
「娘子心裡就不難受嗎?」
世瑤無法回答魏紫的問題,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娘子。」魏紫急忙叫住了世瑤,「聖上為了娘子可以什麼都不在乎,娘子就不能為了聖上放手一搏嗎?」
世瑤抬頭看著魏紫,緩緩說道,「你知道的,我輸不起。」
「聖上也一樣輸不起。」
「他不一樣,不管什麼時候,只要他肯浪子回頭,都是明君聖主,而我,就只能是紅顏禍水了。」
「娘子為什麼總是往悲觀的方面去想呢。」
「那你可知道坊間有一種傳聞,李世民登基後想要立李建成夫人為皇后,群臣一直反對,最終才不了了之。」
「聖上他……」
要說當今聖上強過唐太宗,魏紫也覺得有些說不出口,太宗皇帝都辦不成的事情,當今聖上真的可以嗎?
「好了,你讓我靜一靜吧。」世瑤略有疲憊的說道。
「娘子,太妃派了人來接娘子入宮。」雲纖一臉緊張的闖了進來,眼下可算是非常時期,太妃此時要見世瑤,只怕是跟皇帝有關。
「不要緊,收拾收拾咱們准進宮。」
太妃宣召。世瑤也不能不去,她一路上都在思考該怎麼跟太妃去說,她好容易才下定了決心,不希望任何人干涉她的決定。
秦太妃其實是瞭解世瑤的脾氣的,她也並不打算勸她什麼,她只是有些沉重的說道,「你得去見見他。」
「太妃,我們之間,還是不見的好吧!」
「你去看看吧,如果你見了他還是這樣堅持。那我也就不說什麼了,只當皇帝命該如此。」
趙佶病成了什麼樣子,世瑤有點不敢去想。但是她心裡也清楚。如果不是病勢十分沉重,以趙佶的性格,是不會連著多日都不早朝的。
「太妃……」
「怎麼,你不敢去看他?」
太妃先要趁機激將,但是世瑤卻不是輕易能夠中計的。「我只是不希望見他這一次一切又都回到了原點,其實太妃心裡最明白,我們之間,是不可能有結果的。」
「沒試過的事情你怎麼就知道不可能,你的顧慮我都能理解,可是。你至少應該相信皇帝一點,就算是失敗了,他也會保護好你的。」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那你就去問問皇帝!」
世瑤最終還是去了福寧宮。可能有些事情的確是不能操之過急。
「聖上怎麼樣了?」世瑤在宮門口問童貫。
「娘子進去看看吧。」童貫心裡有怨氣,雖然不敢表現出來,但是對世瑤也不像從前一樣熱情。
世瑤原就不會去計較一個太監是否不敬,而此刻就越發顧不得了,她幾步進了大殿。就看見趙佶跪坐在榻上。
除了臉色蒼白一些,她看不出皇帝有什麼不好重生當時已惘然最新章節。「聖上!」
「世瑤你來了?」趙佶滿臉的喜色,倉促間就要起身,可是,他卻差點將身前的矮桌撞倒。
世瑤這才覺出不對來,幾步上前攙住趙佶。
「聖上這是怎麼了。」
世瑤盯著他的眼睛,卻發現他的眼珠幾乎很少轉動,她的心都快要不跳了,「聖上……」她小心的探問道。
趙佶笑了笑,臉上儘是溫柔和煦,「不礙的,御醫說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康復。」
「聖上這是怎麼了?」世瑤強忍著淚水。
「一點小意外而已。」趙佶不以為然的說道,「世瑤坐在我身邊吧,你想喝什麼茶?」
孟世瑤此刻還哪裡的顧得上坐什麼地方、喝什麼茶!
「你到底怎麼了?」
「只是有一點點看不清而已,御醫說是肝氣不暢,只要好好服藥,過些也日子就好了。」
世瑤此刻是又後悔又後怕,她就不該把話說得太急,讓趙佶一下子弄成了這個樣子,雖然說肝氣不暢倒也不難治,但是誰也不敢肯定這眼疾不是腦病引起的。
「御醫們會診過了嗎?」
趙佶點了點頭,「你真的不用害怕,並不是十分棘手的情況,我現在已經能看到一點模糊的影子了,想來用不了多少日子,就可以痊癒了。」
看不見東西的感覺,趙佶其實很害怕,而他這個位置,就讓他更害怕了。可是,他不想讓世瑤跟著擔心,就只怕一切都說的雲淡風輕。
「你若是從來都不認識我就好了,也不用受這些罪!」世瑤突然感慨道。
「如果真的不認識你,我的人生就黑透了,什麼光都沒有。」趙佶緊緊的抓著世瑤的手,一刻也不想放開,「你還記得嗎,咱們在榴花岡飲酒,在熏風殿彈琴,那是多麼逍遙快意的日子。」
世瑤眼中微酸,那時候她整天都在想著為福慶公主報仇,並沒有認真享受過一刻寧靜祥和的時光。
「聖上想聽什麼,我來彈。」
趙佶想取笑她,我就是看不見了也比你彈的好,不過,他也只是心裡想想而已,笑著對世瑤說道,「彈什麼都行。」
童貫在門外聽著,急忙叫人把世瑤的「綠綺」送了進來,點上裊裊的沉香,果然是一種寧靜舒適的氛圍。
世瑤本想彈一首輕快的樂府,誰知弄著弄著琴弦,就轉到了《風雷引》,世瑤越彈越專注。收了音才發現自己彈錯了。
趙佶輕輕的拍手,和著綠綺的餘音在大殿裡迴盪,「你胸中自有雷霆萬鈞,為何偏要把自己困在斗室之中?」
「女人生來就是這樣的命運,我也沒有什麼不同。」
「你從來都是不同的,萬里江山本來就應該有你一半。」
「聖上說笑了。」
「那好,我就不說了。」趙佶笑笑說道。
趙佶半低著頭,斜靠在引枕之上,落日的餘暉灑在他蒼白的臉上,顯得愈發清冷孤寂。世瑤心中不忍。隨手彈了一曲《卷阿》,這雖然是頌揚皇帝的歌,但是趙佶顯然更想聽《木瓜》玉石非玉。
「娘娘。您不能進去啊!」
「本宮帶著小皇子來看聖上,你有幾個膽子攔著。」
「娘娘,聖上有旨,任何人都非召不得覲見,娘娘就被為難奴才了。」
「你給我起開。二皇子明日就滿月了。因為聖上龍體欠安,所以本宮才要帶他來給聖上磕個頭,那也是盡一份孝心,我看你們誰敢攔著。」
韋氏生了兒子封了婕妤,她可沒想到自己這個命有多苦,彌月宴辦不了了不說。宮裡幾乎都把二皇子給忘了。
「童貫,叫她到偏殿等著。」
童貫聽著外面的爭執冷汗都下來,他心裡一邊怪那小太監不會辦事。一邊暗恨韋氏竟然壞了皇帝的好事!
「聖上要做什麼?」
世瑤見皇帝起身,急忙過去扶他,趙佶的嘴朝西窗之下努了努,世瑤知道他的意思。世瑤鋪好紙,蘸好墨。托著趙佶的手放好位置,而趙佶微微側臉對世瑤笑了笑。隨後一蹴而就些了個「構」字。
「讓童貫把這個交給韋氏,送她回去吧。」
這是二皇子的名字,韋氏這次來為的也就是這個,當然了,能夠捎帶著吸引皇帝注意力就更好。
「你得留在宮中幫我些日子!」
「這……」
「崇政殿的奏章已經積壓多日了,別人我都不放心。」
「童貫聖上可以信得過。」
「他認識的字加起來還沒有一籮筐呢。」
「蔡攸學識淵博,是聖上幼年的伴讀,他一向忠心耿耿,一定可以擔此重任。」
「蔡攸終究是個外臣,不是什麼事情我都敢讓他知道的。你若是不幫我,這件事情怕是就瞞不住了。」
皇帝若是得了眼疾,無疑是讓朝野恐慌的事情,世瑤低頭想了想,緩緩說道,「好吧。」
自那日起,世瑤便在崇政殿替趙佶讀奏章,有時候也會幫他圈兩筆,有時候也會發表幾句意見。趙佶也許聽也許不聽,但是不管聽還是不聽,他總是能說出一番道理。
兩個人偶爾也會爭執幾句,不過世瑤都會看在他是病人的份兒上多加忍耐。這讓趙佶感到了一種平和安寧的幸福。
「世瑤,我們成親吧。以後就可以永遠過這樣的日子了。」
孟世瑤進了崇政殿的那天起,就知道她出不去了,她有時候也會問自己,究竟是迫於形勢,還是她自己本心,可是,她始終都沒有一個明確的答案。
「好,只要你敢娶我。」
趙佶有什麼不敢的,他等著一天都已經等了太久了,「朕馬上就下旨!」
世瑤笑道,「這旨意哪兒是那麼容易下的,還是等平息了前朝的物議再說吧。」
「前朝的事情自有我來操心,但是我現在必須要把旨意擬好,你要好生守著,再不能反悔了。」
趙佶的眼睛還沒有全好,偶爾寫幾個字看不出什麼來,長篇累牘的,可就不是那麼回事兒了,然而,這樣的一份旨意,還是讓世瑤很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