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氏謀害獻愍太子,世瑤雖然不曾與宮女提起,但是,那事情鬧得那麼大,難保念君不會聽到一句半句的。能夠相信苗氏完全無辜的,除了太妃宮裡大概找不出第二個人了,如今苗月輝出事,以念君的聰慧,不難聯想到之前的事情。然而,世瑤總覺的念君若是肯痛快哭一場,這事情就算是過去了,她越是不言不語的,反而越是讓人擔心。世瑤怕她一時絕望,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來,因此小心的勸道,「苗侍講的事情,也是可大可小的,不過是看聖上的心意罷了,你也不要過於擔心。」
「娘子的好意,奴婢明白。只是娘子也不必安慰奴婢,人各有命,苗侍講將來如何,輪不到奴婢來操心。」
「你如果真的這樣想,我就放心了。」
念君仍舊低著頭,世瑤看不到她的表情,不過念君服侍著她梳妝,手底下可是一點都沒亂。等到一切都收拾停當,念君便問道,「娘子今日是否去做早課?」
「昨晚就耽擱了,今天斷不能再誤。你先去瞧瞧雲纖用了齋飯沒有,她昨夜一宿也沒睡,你去照看照看她。我隨著住持,你們都不必過來伺候。」
世瑤是有意不准念君跟去大殿,讓她在這個時候聽道家玄學,怕是更容易生出棄世之心,這並不是她想見到的。
這份苦心,念君明不明白世瑤是不得而知了,不過,她還是很聽話的去了,這讓世瑤安心不少。
「聽說娘子昨夜身體不適,現在可是大安了?」住持見世瑤進入大殿,親切的迎了上來。
「並沒有什麼大礙,都是丫頭們大驚小怪,叫住持跟著擔心,卻是我的不是了。」
「娘子哪裡話來!若是身子不好,就儘管歇上兩天,不必每日過來誦經。」
「正是呢!娘子還是應該好好休養才是。」殿上的道姑們都湊了過來,七嘴八舌的說道。
世瑤只是對淺淺地笑了笑,謝過眾人的好意,便請元一正中安坐,自己則到住持的身後隨意找了個蒲團跪坐了下來。
住持細瞧著世瑤,也的確是沒什麼大礙,想來是宮裡出來的人矜貴,丫頭們難免要小心些。她自不會把這點小事兒放在心上,帶著道姑們安心誦經,可是有些人卻不一樣,角落裡沒有注意的地方,一個姑子的嘴都快要撇到耳朵根兒了。
世瑤隱隱的感覺到有絲不甚友善的目光,但是卻也沒有轉頭去看,就只是在心裡暗自留意。等到做完早課,她特意的觀察了一番,只是這時候,就在沒有什麼發現了。世瑤想著,也許是自己多心,便沒有繼續留心,就著道姑們一起去用了齋飯,隨後有到偏殿去聽住持講經說法。除了還要照顧一個孩子,這日子過得就跟尋常的道姑沒有兩樣。
天色將晚的時候,念君跟魏紫一起過來服侍,她面色十分平靜,就好像什麼也沒發生,如此一來,世瑤反而越發的擔心,悄悄地叮囑芙蕖必須寸步不離的跟著她。
「娘子其實並不用那樣擔憂,念君必是已經想通了才肯出來的。雖然說正趕上苗家出了事兒,但是這既不是她惹出來的,也不是她能改變的,她不會做出什麼激烈的事情。」
因為住持的堅持,世瑤便不去做晚課,魏紫一邊取了常服,一邊勸說道。
「我只是覺得她如果肯發洩出來,就算是徹底沒事了,她若是把什麼都憋在心裡,只怕以後……」
「娘子,念君是受過苦的人,這半年更是心裡都苦透了,她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世瑤瞧著魏紫神色堅定,也跟著信了幾分,「但願她能太太平平的過了這一關,你們幾個跟著我已經夠苦的了,千萬別再生出禍事才好。」
「宮女們的命數就是如此,我們還算是好的呢!娘子都不知道我們這一出宮,那些人氣成了什麼樣子,她們可是卯足了勁兒等著拿我們出氣呢!」
魏紫的眼角溢出了滿滿的笑意,世瑤卻覺的這笑容甚是無奈,魏紫,終究是難脫羅網的!
「誰在**?」世瑤突然問道。
魏紫一愣,顯然是沒有注意到,她留神聽了一聽,才發現果然是簫聲。
「娘子好耳力,只不過咱們這院子裡可是從來沒有人吹過蕭啊!」
「你把窗戶打開,我細聽聽!」
「那可不成!」魏紫忙說道,「現在這個天氣,關門閉戶的都擔心娘子會受涼,若是開了窗子,這屋子哪裡還住得!」
世瑤聽著這簫聲頗為淒婉,不由得站起身來,舉步出了房間,循著簫聲而去。
魏紫見世瑤神色,也不好硬攔著,忙取了大氅,跟在了世瑤身後。
世瑤循著簫聲就到了後園,遠遠地瞧見一女子執蕭立於亭中,魏紫想要上前,卻被世瑤拉住,兩個人遠遠地聽著,並不去打擾念君。
「娘子,時候不早了,咱們回去吧。」魏紫感覺到自己都有些發冷,因此壓低了聲音勸到,她卻沒有看到世瑤的眼中,閃著晶瑩的光芒。
世瑤側過頭把淚水拭去,低聲說道,「走吧。」
魏紫聽著念君的簫聲,心裡也難受,自然沒有注意到世瑤的異常,只是攙著她回了房間。
「過去只知道念君有一支極好的玉簫,但是卻從來沒有聽她吹奏過,卻沒想到她的簫聲竟然如此動人心肺!」魏紫不無感慨的說道。
「我想她把蕭放下的時候,就是能把那人也一起放下了。」
「娘子是說,念君這支蕭是苗侍講所贈?」魏紫疑惑的問道。
「我是這麼猜著的,只不過看今日的情形,應該是差不了太遠。」
念君剛跟著世瑤的時候,就苦苦哀求要幫她把這玉簫弄進宮來,那時候世瑤就懷疑這蕭並不是她父親的遺物,只是當時也沒往苗玉輝身上想。
念君的蕭吹了幾乎一整夜,世瑤這一宿也幾乎沒睡,第二天一早,芙蕖跑過來稟告,念君染了風寒,現在渾身都在發熱。
「娘子,都是奴婢的錯,是奴婢沒有照顧好念君姐姐。」
芙蕖一臉的後悔,世瑤卻道,「這怪不得你,若是身體上的病痛可以把心裡痛苦帶走,也算是值得了。」
「娘子!」芙蕖聽著似懂非懂。
「魏紫叫守軍去請郎中,你帶我去看看她吧!」
「是。」
世瑤也不怕什麼過了病氣之類的,就連丫頭們也不會去勸,在宮裡的時候坤寧殿也沒有那種規矩,出了宮之後主僕們同甘共苦,更不會矯情那些。
念君見世瑤進來,強撐著坐了起來,「娘子,都是奴婢沒用。」
世瑤在她床邊坐下,伸手扶著她躺好,「你現在覺得怎麼樣?團紅去給你熬薑湯了,等一會兒郎中也會過來,你應該就是受了寒,喝上幾服藥就會好的。」
「娘子!」念君心如刀攪,眼淚噗噗簌簌的往下掉!
「你心裡有多少苦,都哭出來就好了。我聽你吹了一夜的蕭,那些事情,就隨著這簫聲一起過去吧。」
「娘子……」
念君側向一邊,失聲痛哭起來,世瑤也不勸她,由著她把這眼淚都往外倒,這一屋子的人,除了世瑤都陪著掉眼淚。
「都是奴婢不好,讓娘子擔憂!」念君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終於算是把心裡的苦恨都發洩了出來,轉眼看著她家娘子憂心忡忡,心裡越發覺得自己不對。
「你要你沒事,我擔憂一些又有什麼要緊。」
念君擦乾了眼淚,哽咽著說道,「娘子自己就有那麼多的煩心事,奴婢非但不能分擔半分,反而讓娘子為了奴婢而憂心,這實在是奴婢的過錯,從今以後奴婢再不敢這樣,還請娘子寬說!」
「說什麼寬恕不寬恕的話,你心裡的苦總是要發洩出來才好,只是病了這一場之後,該過去的就都讓它過去吧!」
「娘子放心吧!」念君含淚點了點頭,伸手從把那玉簫拿了出來,「倒有一事要勞煩娘子。」
「你說。」
「苗昭儀若是再來,還請娘子將這玉簫還給她!」
「好。」世瑤二話沒說就把那玉簫收起,心裡恨不得把它摔碎了完事兒!
「多謝娘子。」
世瑤笑道,「不要跟我說這樣話,只要你以後好好的,我也就安心了。」
「娘子,郎中到了。」
世瑤習慣性的迴避到隔間,留神聽著那郎中說話,聽著那郎中的意思,果然就是受了涼,再加上有些心火,所以看起來病勢洶洶,其實也算不得大病,用上幾服藥再好好休養休養,也就不礙了。
「姑娘心思鬱結,所以才誘發了此症,只要放開心胸,不日就可痊癒了。」
「多謝先生。」念君虛弱的說了一句。
「不敢,小老兒分內之事,只是姑娘務必要將小老兒的話放在心上,否則,就是眼下這場病好了,日後也要是麻煩。」
世瑤聽著點了點頭,叫人重重的打賞了郎中,又請了守軍幫忙去抓。(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