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貫和魏紫今兒這事情辦得莽撞,如果姚古認真要查,那是一揪就是一串兒,連趙佶都跑不了。況且,即便姚古不查,這邊動了軍法,一定會驚動宮裡,那樣,不管是她還是趙佶,都吉凶難料。世瑤這也是實在沒有辦法,只能跟姚古賭一把,到底誰的心更硬!
二十軍棍,那可不是衙門裡的二十板子,就是那壯小伙子,都未必能挺下來,更何況是一個弱質芊芊的姑娘,也許不用了兩下,小命兒就沒了。姚古可不覺得孟氏是這樣狠心腸的人,她這樣說,無非就是逼他讓步罷了!
「魏紫姑娘可是師太的心腹,師太也這樣捨得?」
「將軍叫錯了,魏紫乃是正六品典正,有品有秩,將軍應該叫一聲徐典正。而我,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是能讓將軍動用軍法,錯自然都是的在我的人身上,跟軍士一起受罰,亦是情理之中。」世瑤轉頭對雲纖吩咐道,「你去叫魏紫,讓她自己去找姚將軍領罰。」
世瑤說完,便不在理會姚古,帶著人往大殿而去。姚古愣在當場,竟不知道孟氏究竟是打著什麼主意。這個典正,如果放在宮,他還真是得考慮考慮,但是,她們主僕如今已經淪落的這步田地,就是打殺了,也沒有人會追究。姚古可不覺得孟氏是那種看不清形勢的人,拿一個虛名來恫嚇他,她,一定是另有用意的。
姚古拿眼踅著孟氏,卻是什麼也沒發現,至於那個叫雲纖的宮人,亦是毫不猶豫的就去叫人了,他反而愣在了當場,這是打還是不打?
「把他們都帶到大殿前。」姚古氣哼哼的吩咐道,他倒要看看,這個女人嘴有多硬。
魏紫心知自己是闖了大禍·娘子縱然真心讓她去受這二十軍棍,她也是無話可說,只盼著就算是自己死了,也別連累娘子·她拉過雲纖低聲說道,「童貫臨去的時候說過,這間鋪子不能用了,他會另想辦法,讓娘娘留意有金粉團花暗紋的物件。」
雲纖點點頭,低聲說道,「你別怕·娘子不會讓你有事的。」
「我自己並沒有什麼可害怕的,我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只是希望別把這事情繼續鬧大,萬一連累了娘子或者遂寧郡王,我就百死莫贖了。」魏紫始終記著自己是皇后從棺材一樣的崇慶宮裡撈出來的,對於自身的確不是不甚在意,再加上多少聽了些李金穗跟她姑母家的恩怨,對那表哥未婚夫也冷了心。
「別說這些喪氣話了,我看娘子就是激一激那個姚古·不會讓他真的打你的。」
魏紫心裡還是很相信世瑤的,但是,她知道·有時事情不是那麼好控制的,這個姚古從西夏回來,整個一油鹽不進、軟硬不吃,娘子,只怕拿他也沒辦法。
「你回去吧,我這就去見姚將軍。」
「我陪著你!」
雲纖握著她的手,兩人一起往大殿那邊走,之前放童貫進來的那兩個守軍,此刻也已經到了,剝了盔甲被摁在條凳上·時刻準備開打的樣子。
那麼粗的大棍子,看著就慎人,打在身上,可不是鬧著玩的。魏紫雖然有心裡準備,不過還是難免心慌,她定了定神兒·緩步走到近前,「姚將軍好。」
「徐典正?」姚古本來就高,此刻站在殿階上,更顯得居高臨下,他眉毛揚了揚,頗有幾分不屑。
「正是。今日之事,錯都在我,我們娘子讓我自來領罰,就是這兩位小哥的軍棍,也都算在我身上好了!」
魏紫說得豪氣,可是沒人會當真,莫說是其他人的,就是她自己那二十棍,都未必能挨得住。然而,她這話說出來,對於一部分人來說,還是有些用處的。
「魏紫姑娘不必這樣,咱們犯了紀,就該挨罰。」其中一個軍士被人摁著,還強抬起頭,掙扎著說道,「姑娘不是軍中之人,這軍棍也打不到姑娘身上,將軍一定要罰的話,魏紫姑娘的軍棍,都算是在屬下身上好了。」
「屬下也願意一起承擔。」
姚古微微冷笑,「這就是徐典正要的結果?」
「將軍多心了,魏紫所言,句句真心,絕沒有邀買人心之意。魏紫自願領罰,將軍把他們放了吧!」
姚古上上下下的打量著魏紫,眼中漸漸溢出些譏諷之意,「徐典正這身子骨兒,用不上三棍子,就一命嗚呼了,還怎麼替別人領罰。」
「魏紫罰不夠的話,我來替她,我們姐妹們一起來挨,讓將軍打夠數也就是了。」雲纖上前一步,氣呼呼的說道。
魏紫把雲纖拉到身後,防賊似的看著姚古,「一人做事一人當,既然是我的錯,自然是該我來受。將軍只管打,給我留口氣兒就行,一天打不完,那就打十天好了!」
姚古直接都給她們氣笑了,「你們當軍規是什麼,想怎樣就怎樣!行了,都站到一邊去。阿林說得對,你不是軍中之人,這軍棍也的確不該打到你身上,該如何罰你,是住持師太的事情!」
姚古心想,再讓她們說下去可不得了,平日裡叫兩聲哥哥,這群兵蛋子就找不著北了,這會兒子在讓她們巧言施惠,那以後可就更沒法管了。
阿林聽著,忙說道,「將軍只管打吧,打多少都行,別罰魏姑娘就好。」
魏紫心想,我是姓徐的,不過,如此關頭顯然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
因為時間太緊,她也沒辦法跟她家娘子好好溝通,今日這件事情真真是可大可小,她家娘子讓她過來領罰,自然是不可能是真的要讓她挨打,娘子一定另有用意,然而到底是為了什麼,她一時也猜不透。魏紫心裡直著急,這裡的爭執,娘子一定能聽得見,接下來該怎麼辦,好歹叫人給點暗示才對呀!
相對於魏紫,雲纖能更明白些,對於娘子來說,遂寧郡王就跟親弟弟一樣,那是無論如何,也不肯讓他有事的。軍中用刑,可不是私刑,宮裡若是聽了風聲過問起來,那遂寧郡王私自回京的事情,怕是就瞞不住了,而這中間最嚴重的,卻是遂寧郡王私下了結交朝中重臣!皇帝,就算是忍得了頭一樁,也不會忍後一樁的。
她忙說道,「將軍且慢,此事既然錯在我們,將軍負責瑤華宮的安危,自然也是管得了,我們姐妹,一併在此受罰好了。」
魏紫一愣,哪兒有人堅持要挨打的?而這件事情原本跟雲纖就沒有關係,她這樣說,明顯是沒辦法讓她一個受罪,然而,魏紫也不是那種喜歡拉人陪綁的性子,她馬上說道,「你快回去吧,我自己在這兒領罰也就是了。」
雲纖當然不能舍下魏紫自己去了,兩個人便爭執起來,舉著棒子的軍士面面相覷,一時竟不知道是打還是不打,那個阿林也急了,吵著讓魏紫趕緊回去,一時之間,亂得可以。
世瑤在偏殿聽住持講經,自然不會漏了外面的聲音,她不是拿眼看著住持,就盼著她能出去說兩句。可是,住持也不知道是真不明白還是裝不明白,一心講經論道,對外面的聲音,竟是充耳不聞。最讓世瑤鬱悶的,平時這些姑娘們都挺機靈的,這會兒子要打要殺了,竟不知道要找人求個情!
這實在也不能怨這些宮人,她們所有的經驗,都是對付太妃的,跟眼前這個,根本就是兩個路子。況且,世瑤一向有主意,她們只需要看眼色行事也就對了,現在,娘子也沒什麼表示,她們也不覺得姚古真能下手打魏紫,自然也安安穩穩在一旁立著了。
世瑤猛給團紅使眼色,團紅半天也沒明白娘子究竟要什麼,住持跟前她又不敢隨意開口,站在那裡乾著急。最後被世瑤的眼神催得實在是緊了,這才仗著膽子上來問了句,「娘子,魏紫雖然有錯,但是終究是個女兒家,眾目睽睽之下挨了軍棍,以後可就沒臉見人了,還請娘子看在魏紫一向忠心的份兒上,請將軍寬恕了她吧?」
世瑤憤然變色,「我一向厚待於她,不當宮人看待,可是她倒越發的驕縱起來,竟然敢引外人進來,雖然說親戚,終究該閉著嫌疑,你出去告訴她,就算是將軍肯寬恕這一回,我也是不肯的!」
這樣一來,團紅反倒是明白了,她忙跪在地上,「求娘子開恩啊!奴婢替她保證,再也沒有下次了!」
剩下的宮人得了提示,都紛紛跪在團紅身後,「求娘娘寬恕典正吧!」
世瑤也不理她們,轉而對元一歉意笑道,「她們都被我給慣壞了,沒個上下尊卑的,在住持面前如此失禮,讓住持見笑了。」
元一本想當做不知道,跟這位沖真娘子有關的事情,實在是太過敏感,管與不管都不合適,可是,四五個姑娘在她跟前又哭又求的,她在想充耳不聞,就有失出家人的慈悲了!
元一無奈問到,「究竟何事,讓娘子如此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