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連日的陰雨,六月的天漸漸帶上秋的涼意,而那深殿廣廈裡便更顯得陰冷了,就連新煎的熱茶上都冒出了些許氤氳之氣。
世瑤低斂著眉目,雙手捧著茶盞,她輕輕的吹散熱氣,緩緩道,「千萬不要。
苗貴妃聽了,微微的愣了一下,「為何?」
世瑤抬起頭來直視著貴妃,嘴角漾起一抹淺笑,「已然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又何必多此一舉。」
水到渠成?苗氏一直以為自己才應該是水,沒有她,哪裡成得了渠可是,經世瑤這麼一提醒,她突然恍然大悟,「姑娘的是皇上?」
「娘娘明鑒。」
苗氏了然,「看來竟是我急躁了,如此便可安心許多。只是我還是有些擔憂,太皇太后會不會因為心中不願,而藉故推脫?時間長了,恐怕對月兒不利。」
「娘娘去跟太皇太后求情,固然能夠成全郡主,可是,太皇太后的脾氣娘娘也是清楚,強求來的,哪有什麼益處。況且。郡主善決斷,就算是拖得久些,也只會對郡主更有利。」
世瑤眼中笑意漸深,苗氏也有些尷尬,不過大家都是明白人,話也沒必要兜圈子,「是月兒莽撞了,然而事已至此,悔之無益,如何善後才是要緊。」
這莽撞也有很多含義,不過,世瑤只做不知,「一動不如一靜,與其咄咄相逼讓太皇太后反感,還不如交給皇上去處理。」
苗氏略一沉思就明白了其中的關竅,笑著道。「還是姑娘聰慧,本宮竟是關心則亂了。」
「不敢當。只不過呆在太皇太后身邊,聽到的比旁人多一些罷了。」
苗氏笑道,「本宮幼時,曾聽過章獻皇后不少故事,只是本宮進宮比較晚,沒機會一睹皇后的風采,今日見了姑娘,可算是了卻了多年的遺憾了。」
章獻皇后劉氏,輔政仁宗皇帝十一年。是非功過也是難以評。即便如此,莫是孟世瑤。就算是太皇太后高氏,也是不敢這麼比的。「娘娘可是笑了,孟世瑤蓬門陋質,萬不敢跟賢皇后相提並論。」
「本宮看人,向來還是有幾分眼光的,姑娘倒也不必自謙。」
苗月華已然下了手,日後自有需要她相助之處,而她今日也是主動的提醒了。這般誠意。苗氏還要反反覆覆地試探,世瑤心中是不厭其煩,「是否自謙。娘娘日後便會知道。聽秦才人病了,臣女還要過去探視。」
貴妃笑容未減,「本宮還要照顧月兒,比便過去,還請姑娘蘣本宮問候一二吧。」
「是。」
世瑤一出殿門,苗月華就一拐一拐的出來了,煥春趕緊攙住,「郡主有什麼吩咐只管叫奴婢也就是了,怎麼還親自出來了」
「你去幫我煎一盞茶吧。」
苗月華坐到苗氏身邊,低聲問道,「娘娘是否準備聽從孟姑娘的建議?」
「她的很有道理,是我們心太急了。」
「娘娘是否怪我今日自作主張?」苗月華低著頭,好像很是慚愧的樣子。
貴妃展顏笑道,「怎麼可能怪你,你已經做的很好了,若不是你今日急智,以後再找這樣的機會只怕也難。」
「我就怕行為魯莽驚動了太皇太后。」
苗氏自認為是瞭解太皇太后的,她柔聲的勸道,「你不管用什麼樣的辦法接近皇上,她都會認為你是故意,結果既然已經是注定了的,那麼過程如何,也就不是那麼重要了。」
「是這樣我就安心了。」
苗月華把頭垂得低低的,看起來竟是十分的羞澀,貴妃滿意極了,世家的女孩子,大概從生下來就知道什麼樣的澗態最容易讓人動心。
「以後的日子怕是還要委屈你一些。」
「娘娘,我不委屈的。」苗月華心裡其實還是委屈的,若不是孟世瑤這麼一攪和,貴妃現在已經到了崇慶宮了,有大長公主和貴妃雙重的保障,她即便不能為後,一個妃位也是穩穩當當的。
苗貴妃人老成精,自然看出月華心裡的想法,她親切地拍了拍她的手,「欲速則不達,孟姑娘的沒有錯。太皇太后此刻對你一定是有些看法的,咱們什麼都不做,對你反而有利。況且,有皇上在,你什麼都不用擔心。」
擔心不擔心的,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其實,苗月華的心裡也不是一般的驕傲,但是,她比林淑嫻還多了一樣好處,就是聽話。貴妃經歷了四朝,不管見多見少,總比她一個閨閣女兒要強得多,她低低的應了聲「是」,再無一絲勉強。
苗氏見她如此明白事理,心中是喜不自勝,「你這些日子都不要出門,也要減少飲食。」
「娘娘的意思是……」
「到時候你自然會明白的。」
「是,可是那位孟姑娘,總是讓我心裡不安。」
貴妃秀眉微皺,「我也一樣不安,可是現在咱們有諸多地方要仰仗於她,你不可以得罪了她。」
「那她,有何圖謀?」
無利不起早的意思,誰都明白,孟世瑤不可能平白無故的幫她們,若是有所企圖,反倒彼此安心。貴妃越發的喜歡這孩子靈慧,「她自己想要出宮,希望本宮能在太皇太后面前相助一二。」
「這怎麼可能?」
「我也是不大相信,但是觀察了這麼些日子,也沒有什麼破綻。」
「我可不相信這世上還有人不想要皇后的寶座,只怕她是別有用心。」
「那你覺得她會是什麼用心?」
苗月華一滯,「我也不上來,但是天反為災,物反為妖,不合常理的事情,咱們總該提防一二才是。」
苗氏含笑點了點頭,「是該提防沒錯,但是放在心裡就更沒錯,你剛才表現得就很好,以後還要繼續這樣。」
世瑤在芷芳閣裡,無緣無故的打了個噴嚏,不用想也知道是長樂宮的那兩位在背後嘀咕,與虎謀皮,還真不是好做的差事。
「我這閣中陰冷,姑娘還是趕緊回去吧,若是染了風寒,可就是我的不是了。」
「才人不要這樣,我沒事的。只是我看才人這個症狀,不像是用兩劑姜茶就能解決的,還是請個御醫來看看才好。」
秦氏歪在床上,臉色蒼白,就連嘴唇都沒有什麼血色,「多謝姑娘惦記,不過我也沒什麼大礙,還是別麻煩了。」
「這怎麼能是麻煩呢,生了病自然是要看御醫的。」
秦氏淒然笑道,「姑娘入宮時日尚短,哪裡能知道這宮裡的伎倆,長樂長寧兩宮,能請的動御醫的,也就是苗貴妃和林婕妤了。」
世瑤自然是知道這些人的慘狀,平日的用度被剋扣了也就算了,最難熬的便是生病,缺醫少藥,只能自己慢慢煎熬,「娘娘也不要如此妄自菲薄,我聽宮中張御醫向來與人為善,他一定會盡心盡力醫治娘娘的。」
「姑娘心思單純,我不妨提醒姑娘一句,宮女也有機會飛上枝頭,就算是不能,還有機會在貴人身邊服侍,但是向我們這樣的人,是一點指望都沒有的。」
秦氏的暗示世瑤聽得明白,她對張涵的人品,瞭解的也不比秦氏少。不過她另有打算,「才人放心,我會為才人設法的。」
「一點小事,無謂麻煩姑娘。」
「生病怎麼會是小事兒,雲纖,你去太醫院看看張御醫在不在。」
「是。」
沒用多少功夫,雲纖就把張涵帶來了,這也是個神人,之前在雲錦閣熬了兩天,竟然還能神采奕奕的。
「有勞張御醫。」
「區區小事,何敢當才人道謝。」
張涵依舊是謙虛有禮的,只是這份謙遜在世瑤的眼中格外刺目。不過,忍耐總是會有相應的回報的,不管她是否信任張涵,至少也要讓張涵相信,她是信任他的才可以。
世瑤等張涵請過脈,隨著他到了外間。「御醫,請問才人的病情究竟如何?」
「才人身體並沒有什麼大礙,不過是因為驟然變天,感染了風寒,用上幾服藥也就好了,姑娘不用擔心。」
「如此甚好。秦才人與我有師徒的情分,還請御醫妥善照顧。」
「姑娘放心。」
世瑤笑道,「也就是張御醫,換了別人我還真是不能放心。」
張涵聞言看了眼世瑤,彼此會心。
張涵以為孟世瑤特地找他來是為了雲錦閣那位,他打發了芷芳閣唯一的近身侍婢去取藥,低聲的問道,「姑娘可有什麼話要問?」
世瑤順著他的意思問道,「劉婕妤的情況到底怎樣?」
「
只要安心靜養,不再出現意外,可以平安無虞。」
世瑤聽聞不置可否,只了句,「多謝御醫。」
「姑娘氣。」
「春景殿貴妃情況如何?」
「心志不舒,鬱積成病。」
聽到張涵的答案與自己的推測差不了多少,世瑤點點頭,叫雲纖送了張涵出去,自己回來內室陪伴秦氏,「才人放心,張御醫一定會竭盡所能的。」
「我只記你的情就是了。」秦氏面帶遲疑的問道,「有些話我卻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才人與我本就是師徒的情分,有什麼不可的?」
「我看你與張御醫甚是熟稔,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人心難測特別是這宮裡的人和事,絕對不能只看表面,否則,就會大禍臨頭。」(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