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飯後寵唯一列了張長長的清單放到裴軾卿的書桌上,笑瞇瞇地道:「這些行嗎?」
裴軾卿淡淡瞥了一眼,從書頁中拿出自己設好的清單,「我以為這個要合適些。」
寵唯一狐疑地拿過來,低頭一看,眉毛挑的老高:「爬山?長跑?打網球?」
裴軾卿把她那張扔到紙簍裡,「從這裡面挑一樣。媲」
寵唯一皺成了苦瓜臉,「難得一天假期,我們要做這麼沒情調的事嗎?」
裴軾卿一副不懂情調為何物的模樣,沉聲道:「你需要好好鍛煉身體。」
「我很健康。」寵唯一不服氣。
「那是大把大把的藥材養著你,不是你身體好,」裴軾卿頓了頓又道:「還記得上次出汗是什麼時候嗎?」
寵唯一白目:「前晚。」
裴軾卿笑也不是氣也不是,「那個不算。」
寵唯一使勁地想,日子一天一天倒退,上次雖然和阮繪雅他們去爬過山,但是沒走幾步就折回來了,然後再往前推往前推……
「我記得了!」她猛地挺直了背,「上回我跟你打賭的時候,賭你多久能找到我!」
「也不算,不足半個小時。」裴軾卿否決掉。
「那就只有特編隊了,」寵唯一提起這個就有氣,「高大威還讓我負重長跑了!」
「自己算算時間,多久了?」
「也沒多久……才半年而已……」寵唯一東張西望,說的忒沒底氣了。
「好了,選吧!」裴軾卿環住胳膊,冷眼瞧著她。
寵唯一的目光在紙上從頭到尾地徘徊了兩圈,而後又抬起頭來,希冀道:「不如我們今天就待在家裡吧,我突然想起有個寒假作業……」
在裴軾卿凌厲的注視下,某人的聲音逐漸變小,只得又乖乖低頭瀏覽著上面的名目。
看來看去都是些累人的活兒,寵唯一偷偷瞄了裴軾卿一眼,又瞄了到門口的距離,不著痕跡地從板凳上往外挪,而後趁裴軾卿不注意的時候猛地就朝門口狂奔!
即使不回頭也能感覺到裴軾卿就在身後,她頭皮一陣發麻,腳下使足了吃奶的勁兒。
門剛觸到把手頭頂就猛地竄出一隻手臂往門上一扣,本來開了一條縫的門「啪」地又合上了!
她迅速回過身,背靠門板用雙手抵著他的胸口大聲道:「你欺負我跑的慢,有本事你讓我一條腿!」
這小丫頭,竄起來就跟兔子一樣,還好意思說她跑的慢。
裴軾卿把她嚴嚴實實堵在門上,一手提起她的腰,笑容別有深意,「已經被我抓到了,沒有第二次機會。」
他說著彎下腰去把人往肩膀上一抗就拉開門往樓下走,「既然這麼想跑,今天就跟我跑一天吧!」
「裴軾卿,你不能這麼對我,我還是傷員……!」話還沒說完屁股上就挨了一巴掌,還是只響不疼的那一種,羞得她立馬就閉了嘴。
張伯正領著幾個傭人在收拾客廳,突然見到這陣仗還嚇了一跳,寵唯一更是無地自容,小指頭一捏,狠狠掐裴軾卿的背。
她下手可一點兒也沒省力氣,裴軾卿果然腳步一滯,那又尖又細的疼就跟針扎一樣鑽心不已。
可也只是稍微停滯了一下,而後便是穩步走出大門,朝車庫的方向去了。
把人放進車裡,裴軾卿才抬頭對上寵唯一通紅的眼睛,理了理她散亂的頭髮才道:「乖,多運動幾次你就會喜歡這個感覺的。」
車子嗡鳴一聲駛出薔薇園,寵唯一見大勢不可違,只得小聲抱怨道:「這不是運動,這是勞動,體力勞動!」
「嗯,那就算是體力勞動。」裴軾卿順著她的話點點頭。
一拳打在棉花上就是這種奇門的感覺,寵唯一恨恨別過頭去不再理他。
今天對於寵唯一來說無疑是個受苦日,她望著前面一條通往樹林深處的小路,一雙秀眉一擰再擰,可憐巴巴地回過頭去,「裴叔叔,我們回去好不好?」
裴軾卿扔了件外套給她,「換上。」
期期艾艾地換了衣服,一陣冷風吹得她牙齒打架,裴軾卿卻已經開始做準備運動了。
「還愣著幹什麼?」裴軾卿舒展著雙臂,「跟我一塊兒做。」
寵唯一僵硬地跟上他的動作,滿心滿意的不願意。
「腰彎下去,腿打直!」咆哮聲又在耳邊響起。
寵唯一縱然再不情願也得好好坐準備活動,突然運動很容易拉傷肌肉,到時候吃苦受罪的還是自己。
到這個時間林子裡的霧也散的差不多了,正是跑步的好時候,寵唯一遠遠跟在裴軾卿身後,時不時跟超過她的老爺爺老太太打聲招呼。
裴軾卿跑出老遠又折回來,在她身邊原地跑,板著臉道:「七老八十的人都比你跑的快!」
「幹嘛?我是被逼的,又不是自願的!」寵唯一撇撇嘴。
裴軾卿沉吟片刻,繞到她身後,雙手伸向她胳肢窩。
「啊……!」寵唯一跳起來,猛地朝後退開三步,「你幹什麼?!」
裴軾卿晃了晃手,好整以暇地道:「我記得你怕癢,如果不跑快點……」
寵唯一連連後退,瞪大了眼睛看他朝自己追來,知道他不是說著玩兒的,連忙撒丫子狂奔。
裴軾卿刻意跟她保持著不近不遠的距離,時候合適了就讓她休息一下,這樣不緊不慢地也跑了兩個小時。
寵唯一大汗淋漓,實在是跑不動了,就越過小路撐著旁邊的大樹只喘氣,回頭看著裴軾卿悠閒地小跑過來,有出氣沒進氣地道:「我沒力氣了……你想怎麼樣怎麼樣吧……」
裴軾卿笑了笑,撥開她額頭上的頭髮,道:「現在感覺怎麼樣?」
寵唯一嘴角一抽,「累得跟狗一樣,要是舌頭能排汗,我也伸出來了!」
揉揉她的發頂,「說什麼渾話,休息一會兒我們就回去。」
寵唯一抬頭望著透藍的天空,道:「時間還這麼早……」
「可以做點其他事。」裴軾卿道。
寵唯一渾身的細胞都顫慄起來,「你還想怎麼樣?打死我都不會再跑了!」
「也不打球!」
「也不爬山!」
……
她一個個的把裴軾卿清單上的其他項全部否決了,等她說完了裴軾卿才道:「下午去聽歌劇,然後到咖啡屋去喝一杯咖啡,吃了晚飯再去看電影。」
寵唯一聽完就歡呼起來,甜膩地湊上去摟住他的脖子撒嬌道:「裴叔叔,我腿好酸,你背我出去好不好?」
裴軾卿轉身去蹲下,「上來吧!」
寵唯一趴在他寬闊的背上,雙手扣住他的肩膀,雙眸彎成月牙狀,緋紅的臉蛋貼在他後頸上,小聲道:「裴叔叔,你背好硬。」
她胸口被擠的有點疼。
富有彈性的柔軟抵著他的背,裴軾卿一時也有些心猿意馬,聞言卻把她托的更高一點,「現在好點了嗎?」
「嗯。」寵唯一側臉望著天空,心忖今天真是個好天氣,藍天白雲,陽光明媚。
回薔薇園洗了澡換了衣服,半天的完美計劃剛剛開始,裴軾卿竟然就在歌劇院裡睡著了,起先寵唯一還以為他閉著眼睛,待聽到了他均勻綿長的呼吸之後才終於相信了自己的猜測。
聽歌劇是她列在清單上的,可顯然他不喜歡,竟然聽到一半就去補眠了。
歪頭看著男人堪稱完美的側臉,寵唯一笑了笑,算了,暫且放過他。
裴軾卿調好了時間,歌劇結束的時候他也準時地睜開了眼睛,低頭對上寵唯一戲謔的眼神,他握拳假咳了一聲,「不錯。」
寵唯一忍不住笑起來,卻飛快低下頭去,拉著他的手臂往外走,聲音中愉悅難掩,她道:「去格格那兒,我提前跟她說好了。」
前段時間格格將旁邊的兩個店面也盤了下來合併成咖啡店,店內的裝修和佈置都是她自己設計的,是典雅的英式風格。
選了個視野好的位置,寵唯一和裴軾卿走下後,格格又端出兩份甜點來,笑道:「嘗嘗看。」
此舉深得寵唯一之心,她一點也不客氣地盛起一勺子含進嘴裡,點點頭又吃了第二口。
「格格,你的手藝可以專門開家甜點店了。」她讚歎道。
「我打算雙管齊下,」格格環視了店內,道:「以後這裡既賣咖啡也賣甜點。」
寵唯一頓了一下,「你一個人忙的過來嗎?」
「再請兩個人,我一個人做,固定份額買完了就關門。」格格淺笑道:「這樣也不是很累。」
寵唯一點點頭,「這樣也行,不過我的份兒你要留著。」
「不會忘了你的,」格格起身道:「我烤箱裡還烤著麵包,先進去看看,一一,四少,你們自便。」
「自己能開這樣一家店真不錯,」寵唯一轉過頭去對裴軾卿道:「我以前就想過,不過後來覺得太累了,想想也算了。」
「懶丫頭,」裴軾卿放鬆地靠在椅子上,瞇起眼睛來,「你想畢業之後做什麼?」
寵唯一仔細想了想道:「我除了會畫畫好像也不會做其他的事了。」
裴軾卿微微頷首,他知道寵唯一只是喜好畫畫而已,並不是要在這一行做出多大的成績來,所以面對君笑春的邀請也可以毫不遺憾的拒絕。
其實也不需要她做出什麼成績來,只要她自己覺得充實就行了。
「哎!」寵唯一突然靈光一閃,興致勃勃地道:「要不我以後開個畫廊吧,賣賣畫什麼的。」
裴軾卿涼涼道:「你要去找畫買畫,所有渠道都要知曉,而且這還是個苦差事,你確定要做?」
「我也可以學格格,請人幫我做啊!」寵唯一眼珠一轉,笑瞇瞇地道。
「所以目的是賺錢?」裴軾卿挑眉。
寵唯一歪著頭又犯難了,自己做太累,假別人之手又太沒意思。
「一一,不如請個老師來教你畫畫吧,」裴軾卿沉吟片刻後道:「既然有這個天分就不要荒廢了。」
寵唯一低著頭攪拌著咖啡,一雙腳在凳子下你踢我我踢你的,似乎是有點不情願。
「我喜歡自由一點的。」過了一會兒她才抬起頭來,眼瞳裡含著一種裴軾卿看不懂的情緒。
心底一震,他旋即道:「現在不著急,以後等你想到了再決定。」
寵唯一頓時多雲轉晴,笑著點點頭。
還沒離開格格的咖啡店,裴家老宅的電話就打到了裴軾卿的手機上,說是有急事讓他回去一趟。
寵唯一見他臉色不好看,遂問道:「出了什麼大事?」
「秦霜要和老大離婚。」裴軾卿蹙眉道。
這是意料中的事,寵唯一不明白為什麼他會是這樣的表情。
「先回去再說吧。」裴軾卿拿起外套起身來。
匆匆跟格格說了一聲,寵唯一忙跟著他離開。
裴宅。
院子裡秦霜和裴亦庭的車子並排停著,裴軾卿下車之後就徑直朝屋內走去,方管家迎了他們兩人之後也閉口不言地跟了進去。
客廳內,鍾毓秀雙手搭在枴杖上,背打的筆直,雙眼也闔著,等方管家跟她說裴軾卿到了之後她才睜開了眼。
裴亦庭和秦霜各坐一方,前者面無表情,後者穩如泰山,兩人都沒有把這件事當成大事的樣子。
只一眼,寵唯一就看到了桌上放著的一疊照片,她微微一怔,詫異地抬頭看了眼裴亦庭,無他,照片裡和另一個女人親密出入的男人正是他。
而另一個女人,是文優。
鍾毓秀每每視線掃過時都小心避開,就像避開什麼髒東西一樣。
裴耀海還沒到,老太太這是讓裴軾卿來勸和的嗎?
「我不同意離婚。」裴亦庭冷靜道:「拍這些照片的人我會處理,奶奶不必擔心。」
寵唯一挑眉,文優現在已經去了國外,照片上女人的臉並不清晰,其他人卻認不出來她卻認得出來,顯然是有人刻意模糊了……
文優現在沒有這樣做的理由……眸光轉向秦霜:會是她做的嗎?
秦霜一聲冷笑,「為什麼不離婚,怕丟了裴家的臉?」
她說著伸手拿起桌上的照片,譏諷道:「我看臉也丟的差不多了!」
「秦霜!」鍾毓秀一跺枴杖,瞠目而怒,「你給我好好說話!」
「事情都到了這份兒上了,還有什麼好話說?」秦霜臉上沒有絲毫的懼意,看樣子是撕破臉也要離婚了。
萬沒想到她敢這麼頂撞自己,鍾毓秀氣得呼吸不穩,按著胸口大口大口吸氣。
裴亦庭連忙過去撫著她的背道:「奶奶,不要為了小事傷著身體。」
「這是小事嗎?!」鍾毓秀急得臉色發紅,「這樣的照片都寄上門來了,你竟然還說是小事!」
裴亦庭看也不看那些照片,逕直道:「這些照片都是經過處理的,不是真的。」
鍾毓秀懷疑地看著他,「真的?」
裴亦庭剛要說話,秦霜就倏地站起身來,「裴亦庭,別睜著眼睛說瞎話,照片是不是真的你比我清楚,今天一定要離婚!」
「秦霜!」裴亦庭加重了聲音,臉色也終於沉下,「這些事對我們的婚姻來說並沒有影響。」
秦霜冷冷一笑,當然沒有影響,他們的婚姻也是有名無實而已,只是她不想耗下去了,耗完了女人最好的年華,她不想連死都死在裴家的大門裡!
「秦霜,」鍾毓秀順了順氣道:「這件事或許是老大做的不對,但男人偶爾逢場作戲也是有的,有什麼事一家人關起門來好好說就行了,千萬不要扯到離婚那一步。」
話是這樣說,奈何秦霜先通知了裴耀海,裴耀海作為長輩肯定要為秦霜說一句公道話,秦霜真鐵了心要離婚,裴耀海又怎麼好阻攔?
所以她才趕忙叫來了裴軾卿,目的就是讓他來勸和的。
寵唯一逐一看了客廳裡的幾人,實在不明白這樣的幾個人怎麼還能湊成一家人,秦霜憋足了勁要離婚,裴亦庭不同意,鍾毓秀完全弄不清楚他們兩人之間的事只想一門心思保住兩家的關係,而裴耀海,自然不能像鍾毓秀這樣幫著裴亦庭……
那裴軾卿呢,他打算怎麼做?
裴軾卿緩緩抬起頭來,乾脆利落地道:「奶奶,大哥和這個女人已經斷開了。」
鍾毓秀沒想到他一出口就承認了這件事,不由皺起眉頭來道:「老四,你別胡說!」
「而且大嫂也知道這件事。」裴軾卿緊接著道。
鍾毓秀錯愕地看向秦霜:她竟然知道這件事?!
秦霜暗暗咬牙:裴軾卿,你竟然……!
「秦霜,你真的知道這件事?」鍾毓秀臉色又變,要是她之前就知道這件事,那現在才鬧出來又是為了什麼?
「我不知道!」秦霜當即否決,「同您一樣,是看到這些照片才知道的,以前有些捕風捉影的傳聞我沒當真,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大嫂,」裴軾卿淡淡撥開桌上的照片,「既然大哥跟那個女人再無瓜葛,你也別跟大哥鬧了,我去查查這些照片,有人暗地裡找裴家的麻煩,我不會放過他的。」
鍾毓秀點點頭,好言相勸道:「秦霜,老大做錯了,我幫你教訓他,但婚姻不是兒戲……」
秦霜死死盯著裴亦庭,三言兩語就想把她打發了?休想!
「等爸來,他一定會為我說句公道話。」
「也好,」裴亦庭點點頭,順勢摸出手機,「通知以下岳父岳母也好,你回家住一段時間冷靜一下……」
「不准打!」秦霜脫口而出,話落音才發現自己的異常激動惹得鍾毓秀和裴軾卿側目,她緩了一下才道:「這種事我沒臉讓他們知道!」
裴亦庭掐准了她的弱點,「你不是要說離婚的事嗎?不能不通知他們。」
寵唯一聽到這裡算是明白了,當初秦霜嫁入裴家是她母親一手促成的,非常老套的招數:以死相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