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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神秘而來的調查組06 文 / 黃曉陽

    神秘而來的調查組06

    唐小舟說,下面不斷往上面送報告,而上面呢?每天都讀大量的由下面寫出來的報告。我不知道幾位領導怎樣看待這些報告,至少我看來,讀報告是一門學問,而且是一門極其深奧的學問。

    老者笑著問,說說看,什麼樣的學問?

    唐小舟說,我想,大的學問,於你要讀懂寫報告者的心態。公安廳那份報告,總結的是各市公安局上報的材料。各市公安局上報材料時的心態是什麼?如果是我讀這份報告,我肯定會想到一個事實,他們沒有掃到黑,這個事實會讓他們非常被動。

    女者說,你也承認,沒有掃到黑是事實嘛。那你憑什麼認定他們的報告有水分?

    唐小舟說,長就是長,看問題極其敏銳,一下就抓到了問題的要點。

    女者說,你別給我戴高帽子。

    唐小舟說,我還真不是給你戴高帽子。問題的要點,就是沒有掃到黑。如果說,沒有掃到黑是一個邏輯的結論,那麼,我們都學過邏輯學,知道這個結論之前,肯定還有前提。前提是什麼?我想,不外乎兩種可能。

    老者笑了笑,說,哪兩種?

    唐小舟說,其一,確實沒有黑,其二,有黑,但他們沒有掃到。

    老者點了點頭,說,不錯,確實是這兩種可能,可這能說明什麼?

    唐小舟不想再擂出一副長秘書姿態,他想,這是關鍵時刻,自己得把當記者時的敏銳和鋒利拿出來,刺一刺調查組的幾個人。此事關係到自己的前途命運,能不能起作用,都得做。他把自己的音調提高了一些,語速也加快了一些,說,我有個讀小學的女兒,她如果考試沒考好,我問她的時候,她肯定不會說,是她學習不認真,或者有粗心的毛病,一定會找別的客觀理由。這據說是國人的劣根性,是不是我不太清楚,但普遍的規律卻是,兩個結論擺自己面前,如果可以任意選擇的話,哪個人的做法都一樣,都會選擇對自己有利的結論。

    女者說,你的意思是說,沒有黑的結論,對他們有利?

    唐小舟說,這是顯而易見的。如果說有黑沒有掃到,上面就會進一步追問,沒有掃到的原因是什麼?問題複雜化了。如果結論是沒有黑,上面自然再沒法追問。

    老者問,那麼,你的結論什麼?

    唐小舟說,這個問題,長已經是第二次涉及了。剛才長也問了我,以從事聞工作十幾年的經驗判斷,得出的是什麼結論。我坦率地告訴你們,以一個還算資深的聞記者的經驗和眼光判斷,此地無銀三兩。如果說沒有黑惡勢力,那些被列入黑名單的人為什麼要逃?如果那些人沒有犯罪,他們怕什麼?進一步,他們的消息從何而來?如果說,一個兩個人逃了,我相信事出有因。所有人一起逃了,這就很不正常了。別說讓一個干了十幾年聞工作的記者判斷,就是普通人,也一樣會得出一個結論。

    老者問,那你覺得,應該怎樣解讀省委的報告?

    唐小舟說,要解讀省委的那個結論,我覺得韻味就多了。你可以認為是過飾非,也可以認為是政治智慧,還可以認為是留有空間和餘地,且聽下回分解。甚至還可以認為,是實事求是。

    老者再一次笑了,說,我很想聽一聽你這幾種不同的結論。

    唐小舟說,畢竟有那麼多地方沒有掃到黑,那些黑惡勢力的關鍵人物,聞風而逃,既然可以結論是掃黑失敗,也可以結論是無事生非。但我覺得,畢竟柳泉市掃黑成功了,而且是不小的成功,掃黑作為一項長期的艱巨的工作,階段性勝利了,這個結論並不為過。退一步說,就算省委認定這次掃黑不成功,卻不能把這種不成功的結果寫進結論報告。真的這樣寫了,向上,無法交待,向下,容易造成混亂,尤其對於民眾,必然誤解。所以說,階段性勝利,既是事實,也是具有大局觀的政治智慧。

    老者說,好一個政治智慧。

    女者接著問,我聽說,你是這次掃黑工作的聯絡員?

    唐小舟說,是。全省的每一個市,我至少跑了三趟。個別地方,我跑了五趟。我既是一個親歷者,也是一個觀察者。我的視角,可能和所有人不同。因為我以前是聞記者,所以,我觀察一件事,不自覺就會用上聞記者的眼光。現,我又是省委書記秘書,我努力學會用一個省委書記秘書的眼光,甚至是一個政府工作人員的目光,去觀察一些事。

    長者說,我們聽到一些議論,說趙德良同志掃黑是假,趁機排除異己是真。你對此怎麼看?

    唐小舟說,這句話,實際分為兩個部分。後面一部分,我可以回答的很少。趙書記是不是排除異己,我不清楚。原因有三點,第一,我跟趙書記還只有一年多時間,就算他要干排除異己的事,那都是高層領導的事,大概也不會讓我這樣一個小秘書知道。第二,趙書記到江南省也只有一年多時間,比我早幾個月而已,我聽說,他到江南省之前,一直北方工作,對江南省的情況,不是太瞭解,甚至不熟悉江南省政界的任何人。所謂異己,肯定是工作一段時間接觸一段時間後產生矛盾甚至衝突的結果,趙書記既然連熟人都沒有,這個異己,從何而來?天上不會掉下來。第三,所謂排除異己,肯定要有那個被排除的異己存?這一年多時間裡,江南省的人事結構,並沒有大的變化。要說排除異己,被排除的人哪裡?如果沒有一個人被排除的話,這個所謂的排除異己,是不是一種主觀臆測?沒有調查就沒有言權,對於這句話的後半部分,我所能說的,只有這三點判斷,至於前半部分,即掃黑是假這個話題,我想,我是比較有言權的。

    他舉了好幾個例子,比如瀘源市大量的假鈔流行,瀘源市幾乎所有從事色情業的女性,均受一個集團控制。有一個女性不堪忍受,想離開那個集團,可身份證以及其他東西,被那個犯罪集團牢牢地控制,她不得不想辦法逃走。豈知仍然被那個集團抓了回去,對她進行了毒打,不留神將其打死了。後來,這個集團將她的屍體搬到一幢樓頂,推了下去,製造了跳樓自殺的假象。警方開始的驗屍報告是他殺,並且立案偵查,後來又被否定,定性為自殺。她的家人不服,計劃抬棺遊行,當晚有一夥蒙面人衝到他家,將其家人暴打,十幾個人受了不同程的傷,家裡被砸了個稀爛。後來有網友將此事網上曝光,事情鬧大了,省公安廳決定對此進行調查,成立了一個督查組。死者的家人,卻突然改口了。為什麼?因為有人上門找他們談判,給他們兩個選擇,要麼拿一大筆錢,息事寧人。要麼繼續鬧下去,結果可能還會繼續死人。他們怕了,挑選了第一個條件。

    這樣的例子,唐小舟一連舉了好幾個。而他腦子裡,還裝著一大堆案例。

    後,唐小舟說,如果不掃黑,這些案子,就會成為永遠的懸案,不僅死者的亡魂得不到安撫,還會有多的亡魂出現。對這樣的黑惡勢力進行打擊,怎麼能說是假?退一步說,就算是假的,是搞什麼政績工程,那我要說,江南的老姓,歡迎這樣的政績工程,歡迎這樣的假。說江南省掃黑是假的人,或許認為自己搞的就是真的,可這麼多年,他們的真,為什麼一直不能替人家冤死者討個說法?為什麼那些作惡者,仍然為非作歹逍遙法外?這樣的真,誰能信是真?老姓肯定不信。

    長者說,你的說法比較特別。

    唐小舟說,是嗎?如果是這樣,那我可以提醒你們一句。我們的祖宗總結過一句話,來說是非者,便是是非人。要麼,我是是非人,要麼,別人是是非人。我還有一句話,對一個問題的判斷,需要信息渠道為基礎。整個江南省,還有人比我對全省各市掃黑情況瞭解多,掌握情況全面嗎?我相信沒有。如果說,任何人的判斷,都有可能出現盲人摸象的思維誤區和盲點的話,我敢拍著胸脯說,對這只象,我看得是全面的。別人,如果看到的不是象腿或者象牙,就是別有用心,有意誤導。

    管唐小舟覺得自己的話,應該可以起到一定積極作用,同時,他也相信,這類調查,往往是戴著有色眼鏡的,不於被調查對像說了什麼,而於調查者需要什麼。尺的把握,完全不談話對象,而談話者的主觀傾向。對於這次調查,他絲毫不覺得樂觀。

    幾天後,就像神秘而來一樣,調查組又神秘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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