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什麼地方?」往前走了一會,英布實在忍受不了,便問凌毅。
凌毅道:「排污口!」
「啊!呃!呃!」英佈一個勁的乾嘔,半天也沒吐出什麼東西:「怎麼走這裡?怪不得這麼臭!」
定陶的排污口修建的很特別。比起中原的其他城市,定陶一個天然的優勢,它的城牆緊靠荷水,出城一兩里便到了河邊,所以春秋時魏王重建定陶時便有意修建了排污系統,用管道將城裡面的污水全都引入荷水。這個消息,也是凌毅這一天一夜從附近的一些百姓口中得知的。
幸好城池離河邊不太遠,走了大約半個時辰便從河邊的一處荒草中鑽了出來。重見天日,眾人全都長出一口氣。英布快速的衝到河邊一個勁的往自己身上淋水,希望能將那些污穢的味道弄乾淨。可惜的是,那味道早就和自己的衣服融為一體,怎麼做都是徒勞。
來到這裡還沒有脫離秦軍的控制範圍,不等英布繼續動作,凌毅狠狠的拍了他一把,示意他繼續趕路。這一次他們沒有繼續往東,而是沿著河道往西北而去,盡量避開沿途的秦軍哨探,讓章邯以為自己還在定陶。整整走了一夜,在秦軍的大營周圍繞了好大一個圈,直到天亮之後才與留在外面的兄弟會合。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徹底清爽不少,坐在茂密的樹林之中一邊吃著東西,一邊看著定陶的動靜。
章邯一聲令下,排開陣勢的秦軍吶喊著開始衝鋒。定陶城上也是飛蝗如雨,千萬支箭鏃傾瀉而下,秦軍紛紛中箭倒地。殘忍的殺戮並沒有讓秦軍敗退,相反衝鋒更加猛烈,喊聲更加巨大。城下的秦軍弓箭手開始反擊,雙方發展到了互相射箭的階段,城頭上開始出現傷亡。
一架架的登城梯和一條條帶著鐵鉤的爬城繩從城下扔上來,秦軍將士吶喊著往城上攀爬。一輛巨大的木頭被幾百名士兵扛著衝向城門。巨大的石塊,滾燙的開水從城上傾瀉而下。章邯目不轉睛的盯著城頭上的情況,好幾個秦軍士兵已經爬上了城頭,很快就淹沒在項家軍之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其他幾面如何了?」章邯問身旁的副將。
「南門和這邊差不多,東門進展比較緩慢,北門已經岌岌可危!」副將急忙回答。
章邯點點頭:「讓董翳將軍率領他的人趕往北門,今天一定要拿下定陶!」
一面紅旗左右上下搖晃不斷。董翳看見,冷笑數聲,拔出自己的寶劍,大聲喊道:「兄弟們,北門已經攻破,隨我前往北門,咱們進城……!」
巨大的戰陣突然間開始移動,排在隊伍最後面的一大隊人馬掉頭往北而去。項梁渾身是血,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從早上到現在他不知道殺了多少人,全身的戰袍已經染成了血紅色。將寶劍拄在地上,穩住自己的身形,大聲喊道:「兄弟們,加把勁,讓這些秦人看看我們楚人的厲害,守住!」
「將軍!北門!北門!」一個背後插著兩支弓箭,嘴角流著血的士兵,踉踉蹌蹌的跑過來,聲音中帶著微微的哭泣聲:「北門失守了!大批的秦軍已經湧進了城裡!」
「怎麼回事?」項梁一把抓住那人,厲聲問道。
「北門的秦軍攻擊很猛,他們爬上城頭殺退我們,繼而打開了城門!」那士兵跪在地上,不住的抽泣:「兄弟們拚死抵抗,可無濟於事!」
項梁仰天長歎:「難道我項梁真的要死在此地!父親呀!孩兒無能!愧對楚國,愧對您呀!」
「將軍!將軍!」又有一名士兵連滾帶爬的跑來:「東門,東門丟了!」
項梁癱坐於地,幾名親衛急忙將他扶起。穩了穩心神:「傳我軍令,所有人往西門集合,就算是拼到最後一個人也要殺他幾個秦軍再說!」
章邯接到戰報,微微一笑,長出一口氣:「這項家軍果然有些實力,僅憑兩萬人就能守住我們這麼長時間的進攻,傳令下去,只要他們肯投降不要為難他們!」
凌毅一夥人站在遠處的山巔,看著下面廝殺的兩隊人馬。很顯然定陶已經破了,章邯的大軍正在進城。城裡面的滾滾黑煙說明項梁還在抵抗。不過這抵抗的力量越來越小,僅剩下最後城西的一點拐角。
英布問道:「要不要我們下去幫忙?」
凌毅搖搖頭:「就咱們這點人下去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弄不好還把我們搭進去!」
「那就看著他們戰死?」英布有些不忍。
天漸漸的暗了,夕陽將西面的天空燒紅了,紅的如同鮮血,就如同這戰場一樣,看上去讓人害怕。一具具的死屍在夕陽下也泛著紅光。一灘灘、一條條,鮮血匯成小溪慢慢的流向護城河,河水參雜著這些鮮血也變成了紅色。幾百個收屍對的士兵,驅趕著百姓將死屍堆到一處。
到了晚上,一堆堆焚燒屍體的大火被相繼點燃,空氣中瀰漫著人肉燒焦的味道。不遠處的樹林裡傳來幾聲狼叫,附近山林裡的野狼被這味道吸引了過來。他們成群結隊,趁著人不注意,猛然間從正在燃燒的屍體堆裡拖出一具還在燃燒的屍體,快速的鑽進樹林。
凌毅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慘象,這上千人今天早上還活蹦亂跳,僅僅一天的時間,他們就變成了一具具屍體,冰冷,殘忍。這就是戰爭,生命的絞肉機。凌毅靠在一株大樹上,怎麼也睡不著,他明白以後看見這場面的機會多得是,甚至還要比這更慘烈,說不定其中就有自己。
一夜未睡,第二天天光微亮,英布就回來了。凌毅急忙湊過去:「怎麼樣?城裡是什麼情況?項梁呢?」
英布搖搖頭:「秦軍已經佔領了整個定陶,所有項家軍都死了,聽幾個秦兵說項梁失蹤了!」
「哦?」凌毅眉頭一皺:「跑了還是死了?」
「不知道,章邯正在滿城搜捕,看樣子似乎是跑了!」英布冷笑道:「這項梁,在咱們跟前說的那麼肯定,自己要與他的兄弟一起同生共死,這城破了,他卻跑了!」
凌毅沉吟良久,搖搖頭:「我看未必,你把咱們的人也撒出去,在周圍尋找,發現項梁蹤跡立刻報告,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諾!」英布答應一聲,轉身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