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琛認真想了想,「06年夏天,六七月份。舒虺璩酉」
06年她正在實習,和樂樂一樣在一個單位裡實習,就是那一年吧?
左琛問她,「怎麼了?」
顧暖在努力地思考很久遠的事情,說,「我……我對那時候的林唯唯有點模糊印象,你不說我還真不知道她那年子宮切除,原來只有懷孕才會摔壞……」
醫院嫜:
顧暖想進去看看,左琛沒攔,他進去時,顧暖在門外,站在不起眼的地方往裡看。
左琛把藥給了林唯唯,林唯唯接過去,一種一種按順序往嘴裡吃,明明很難吃的幾種,她卻眉頭都不眨一下,也許是吃習慣了吧?左琛就那樣站在病床前盯著她。
林唯唯沒有讓左琛這麼快走,拉著左琛說了很多話,沒有共同話題,卻在找著話說,從現在談到以前,又從以前直接跳躍到未來拳。
顧暖轉身出去醫院,仰望天空,深色,深到變成一汪冰黑。望著這樣的冰冷顏色,哪敢想像它多少個小時後會變成淺藍色呢?很奇妙不是。
左琛出來張望著找顧暖,怕顧暖等的不耐煩,卻發現她站在一棵大樹前發呆。
上車之後,車離開醫院,顧暖說,「她的病到了需要住院治療的程度了麼?」
「嗯。」左琛回答的乾脆,簡單。
「左琛……我媽有精神分裂,我懂這病……」顧暖看著他側臉,說。
左琛怔了怔,一手把著方向盤,摸出一根煙,點了上,眼眸中閃爍過街上的霓虹顏色,他說,「顧暖,這世界上,少了誰,都不會變得不同。」
「可是這世界上,每個生命都有存在的權利,唉,我說什麼呢這是?」顧暖笑了笑,止住了想說的話.
第二天上午顧暖請了假,和樂樂一起去了她們06年到07年初實習的雜誌社。
雜誌是找不到了,網上也查不到當時那個消息,當初廠商跟曝光的媒體聯繫,私下解決了這事,一切新聞都屏蔽了,只有雜誌社存了檔。
她們在那實習過,知道管理流程,十年以內的存檔,十年以外的方可銷毀。
「幫查查看嘛。」樂樂在那死皮賴臉的央求副主編,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被一個小姑娘這麼軟聲細語的求,立馬查。
樂樂去求了自己的上司眉姐,眉姐聯繫這邊,都是同行,一個圈子,以後跳槽啊找好東家啊都方便聯繫。
出去時,樂樂從包裡拿出一張面巾紙,打了個噴嚏,把紙巾扔進垃圾桶,又抽出一張,擰成細條,纏上自己的手腕,惡狠狠地瞪著手腕,「老男人,吃我豆腐,我勒死你勒死你啊啊啊——」
「瘋勁兒又上來了。」顧暖搖頭,輕笑。
市醫院近在眼前,樂樂要報襲胸之仇!
「張醫生,你女朋友找。」一個四十來歲的女醫生說。
張棟健詫異,「女朋友?等等。」他在忙。
「我哪兒長得像他那個性質的朋友了?不得是健壯的身體,起碼得秦安森左琛那樣的吧?」樂樂時刻不忘張棟健同性戀。
張棟健出來,看到顧暖和樂樂,請了倆人進去,看著樂樂笑了,「你又來看胸,不巧,又是趕上了我。」
裡面還有個醫生,一個五十來歲的阿姨,樂樂朝那阿姨笑笑,禮貌說,「阿姨好。」
那阿姨朝樂樂笑。
「我不是來看病的,張棟健,第一次交房租的時候我欠你八毛錢……不好意思,我沒以為你是認真的,才給你送來,抱歉了。」樂樂從兜裡拿出一個五毛的硬幣,三個一毛的硬幣,拍在了張棟健辦公桌上。
「呃,這個……」張棟健看著手心裡的這幾個小東西,這東西去哪兒花?張大少爺從不碰硬幣,碰多了會弄髒手,他什麼時候要這八毛錢了?
「張棟健,以後別為難我了,你摳門計較塊八毛的不說,你不能在我朋友都走了的時候對我暴力吧?你看看我這胳膊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分手吧!到此為止!我現在走出你辦公室這個門,從此沒相干!再也沒人罵你性-功-能障礙了你會開心的是不是?不過再找女朋友之前,還是先看男性疾病科吧……」樂樂往出走,小嘴委屈癟癟的直顫,活該,誰讓他襲胸時捏的她胳膊都青了好幾塊兒。
樂樂慢悠悠的走,能聽見那個阿姨教訓張棟健,「小健哪,女朋友是用來疼的,塊八毛的能買來什麼?哎呀你看看我這一說你還生氣了,行,就算你看這女孩不順眼,那也不能動手啊!男人打女人只會讓人笑你無能……再有哈,這有病,年紀輕輕的……可得抓緊……」
「早晚我把他擰成一個繩兒,卡嚓,剪了,剪成幾份,照著五馬分屍的形式來!」樂樂五根手指在顧暖眼前一轉,捏在了一起。
「我不知道幾馬分屍,但我知道你們家又要大戰了。」顧暖祈禱這倆禍害別把美嗇拉下水.
顧暖上午請了假,會就改在了下午開,是顧暖給歸屬她下面的部門主管開會。從回到公司拿著文件資料走進會議室,到開會進行時,到結束,顧暖聽見許多聲音。
喬東城不在國土資源局了,沈曉菲就也準備辭職了。
簡琳還在那個部門,這幾日請假了,據說在照顧男朋友,別人不知道她男朋友是誰,但是顧暖猜到了,照顧陳海洋去了吧?
胡莉娜肚子太大了,已經安排了休假。私下裡談到這件事,聽左琛的意思是,胡莉娜生產完回來上班,會再派到項目拓展部,就算沈曉菲不辭職,在胡莉娜生產完畢,左琛也不打算長久用沈曉菲這個人。
當初用沈曉菲的目的早已過了期限。
從高位上往下拿胡莉娜,有些不好,員工的幹勁兒會大打折扣,正好胡莉娜生完小孩,可以有借口讓她先在項目拓展部了。
沈曉菲的辭職申請一個星期內會通過,陸展平的表弟會暫時頂替那個位置,需要沈曉菲帶一段時間,其實只要陸展平一句話,他表弟去胡莉娜那個位置也是可以的,但陸展平還是公私分明了些,幫人只幫到這個程度。
下班時,吳哥將左琛的車從地下停車場開出來,左琛接過車鑰匙上了車,將車開上馬路,緩速行駛。顧暖在另一個路口上了左琛的車,今天去她家裡吃飯,他在海城不出差的日子,顧暖想,就多去她家裡吃飯吧,母親很樂意,她也樂意,這樣他能吃的舒服點,身體主要。
車上,顧暖把一份打印的資料拿出來給左琛,左琛一邊開車一邊接過去,看著前方的路,看了一眼,說,「這是什麼?我看不懂,保健品公司的什麼?」
「標題看到了吧?」顧暖問。
左琛點頭。
顧暖接著說,「這是06年我實習時經手的報道,參與了採訪的準備工作,之所以印象深,是覺得這種商家太坑人害人了。這種減肥藥很貴,進口的,都是三流明星和模特在吃,公眾人物吃的盒數太多了,出了問題卻不敢聲張,只得調理,輕的還行,重的傷害身體器官。」
「你是說,唯唯吃過?」左琛想起她昨晚問的,今天這份東西又是那個時間日期做的報道。
「嗯。」顧暖看他側臉,「當時的事情太久了,記不得太清楚。這種減肥藥含了大量傷害子宮的東西,有人因此切除了子宮,但是只採訪到了兩個,還有幾個是找不到人。我不敢確定林唯唯也吃過,但她是模特,當時廠商方面找過林唯唯代言吧?後來出了事兒,不了了之了,今天聽別人說的。」
「減肥藥……我叫吳哥聯繫她當時的經紀人。」左琛拿起了手機.
林唯唯吃了早餐後,在病房等待吃藥打針,左琛卻早間時段走進來,林唯唯驚喜了下,「阿琛,你怎麼來了?吃早餐了嗎?我打電話讓我媽給你帶早餐,在這兒吃吧?」
「不用。」左琛語氣太淡。
「阿琛,你怎麼了……」林唯唯看得出他的情緒不對。
左琛走至她的病床邊,雙手的手指彎過來拄著床,俯身皺眉看她,「唯唯,子宮因為什麼切除的?你再說一遍。」
那好看的眉眼間都是隱藏的怒意,林唯唯顫抖地解釋,「摔,摔下來,就……」
「夠了!」
左琛大聲說。
她無辜地看著他,他冷笑著去摸她的頭,「回頭看看,19歲的你和現在你,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摔壞了子宮是嗎?因為認識了我,所以遭遇了那次摔下台的事故!你說我不止是利用了你而已,還害得你變成這個樣子。左琛得為林唯唯負責,左琛有義務自責起來!可是,真相是這樣嗎?」
「阿琛,當時……當時我……」
林唯唯口舌不伶俐地說著,眼淚辟里啪啦的往下掉,整個人都蔫了,捂著臉哭起來,無法面對左琛,既然左琛這樣問了,那就是一定知道了真相,否則不會這樣問的。
他這麼多年沒太在乎這事,覺得也就這樣吧。
可是原來,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的……一點都沒……
左琛盯著她的樣子,不語,無話!
相識這麼多年,覺得她可憐是時時刻刻都有的,若是前面有一個火海,讓他左琛選擇一個人推進去,他想,也許會推一個別的誰,不會是林唯唯?
她可恨,可氣,但他始終心存愧疚,從她認識他那天起,她的命運轉彎。
雖然是她自己走出來的路,但不妨說,她是緊跟著他的腳步,只是這條路,許多人走,走得好,走的完整,只有林唯唯這個人,在路上轉啊轉,看啊看,把自己弄成了這幅摸樣!
左琛此刻對她,有幾分對舊識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阿琛,當時我的標準體重還不合格,我自己看自己不知道怎麼衡量,我夠瘦了,可是比別人還是差點,圈子裡的推薦了減肥藥,我想,那東西吃不好也吃不壞,我就吃了啊……啊琛……」林唯唯抬頭,望著左琛的雙眼,「我吃了兩個療程,我覺得見效了,我瘦了,我身體上的不舒服我沒聯想是藥的原因,我以為……我以為是我應酬和熬夜的緣故,阿琛,你原諒我……」.
下班後,顧暖去了樂樂那兒,樂樂和美嗇非要給她看種好玩的玩意兒……
抱著好奇的態度,顧暖去了,打開門,顧暖被嚇了一跳。
三個人坐在沙發上,並排,樂樂在東頭,美嗇在西頭,顧暖在中間,聊著聊著,聊到林唯唯,顧暖輕歎,「你姐把某些東西和人看的太重了,急於攻取,卻害了自己。」
美嗇的頭枕在顧暖肩上上,深吸了一口氣,「這和你教我跟喬東城怎麼相處是一樣的道理嗎?」
最那頭被顧暖枕著肩膀的樂樂說,「那當然了,喬東城沒愛上你之前,你知道他對顧暖有好感吧?你知道他和沈曉菲還沒到離婚的日子吧?按照你姐的思想和作風,一準兒得先害死暖暖,再對沈曉菲下手什麼的。然後呢?自以為喬東城就是您碗裡的米飯了?錯了!這男人恨不得變成毒藥跟你同歸於盡的!左琛看你姐估計就是這心情。既覺得同歸於盡不值得了,又不忍心傷害這個傻瓜一樣的壞女人!」
「誒,我這麼說你姐,你不生氣吧?」樂樂問美嗇。
美嗇搖頭,「你不是說我姐,你是說一件事和一個人而已。」
「可是這個大狗狗……」顧暖眼睛盯著面前這個下巴趴在茶几上的大狗,無語了好久了其實。
三個人為什麼排隊似的窩在沙發裡聊天,就是因為面前這個茶几那邊,一個大呆狗在跟她們對視,用好像能聽懂她們說了什麼話的摸樣。
狗鏈子在地板上,這狗是坐著的姿勢,臀部很豐滿,花色的哈士奇,下巴擱在了茶几上,用無辜的眼神兒瞥著這三個女人,呆死了。
「張棟健在哪兒弄的?」美嗇問,她也不清楚。
樂樂笑的比哭還難看,「今天下午帶回來的,這是要跟我死磕宣戰了,我不是在醫院讓他丟臉了麼。他要養狗吵得我不得安生。據說這哈士奇是他托人買的,叫起來討厭死了。」
「公的母的?」顧暖可聽說,公的咬沙發比母的咬的厲害,傢俱啊什麼的,都咬。「母的。」樂樂眼睛一亮,問顧暖和林美嗇,「你們說,這狗的大姨媽是每個月哪天啊?我一定牽到張棟健屋去,我得拍照,寫一篇報道,命題就叫:襲胸變態乳腺科男醫生伺候母狗大姨媽之:沒有最變態只有更變態!」
顧暖和美嗇一致歪頭倒向西,美嗇枕著沙發,顧暖枕著美嗇肩膀,完全孤立亢奮中的樂樂.
恆科的發展步入了另一個意義上的軌跡,同期相比較,比左氏起步要好上不知多少倍。
那邊的高管都是左琛心腹,可是長在別人腹中的心到底有多大可信度?許多大決策在左琛手中,但公司正面的最高領導者能影響整個公司的走向,在恆科今日已不是空殼時,左琛是有意讓顧暖過去的。
星期五晚上的七點半,她在克拉公館,左琛的床上。
「這麼說,離開海城的,是我?」顧暖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那要多久能見他一次?雖然知道將整個公司,未來會比左氏更上一層樓的公司,交給她,是一種至高殊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