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陣的陣眼就在一片林間空地上,星月的光芒透過枝杈的間隙,將這裡照耀的頗為明亮,地面樹木上都裹了一層淡淡的銀色。
在空地中間站著三名身穿法袍的中年男子,他們面朝內,圍著一枚懸浮在半空的符石站成一圈,三人都半瞇著眼睛,手上掐動法訣,口中唸唸有詞,似乎正到了施法的緊要關頭。
「陰陽師!」鐵恆掃了一眼三個中年人的穿著,他們身上的袍服樣式比較古怪,頭上也戴著高聳的黑紗冠,與中土術師的打扮迥然不同,似乎是東海安土國特有的陰陽師」「。
再看中間的那枚勾玉形狀的符石,也與中土的法器不一樣,就是三個中年人身上的靈力波動,也是別具特色。
令鐵恆感到意外的是,這裡竟然沒有守衛的忍兵,鐵恆一直走入空地,也沒人阻攔他。只有其中一名陰陽師睜開眼睛,斜睨著瞟了他一眼。眼神中有一些驚訝,卻沒有流露出任何的恐懼或擔憂。
鐵恆對上他的目光,那名陰陽師嘴角扯出一絲冷笑,轉回視線,就這麼放任他不管了。
「他們倒是很自信吶!」鐵恆又朝前走了幾步,然後停了下來。
他看到那枚符石上方有一片朦朧的投影,依稀能夠辨識出投影中的主角是公孫變。他似乎受了傷,正靠在一棵大樹的樹幹上,雙眼緊閉,看他的神色,顯然正在承受某種精神方面的攻擊,顯得十分痛苦。他的寶具森羅萬象則握在他的手中。揮灑出一**清光,幫助他抵禦無形的侵蝕。而在他周圍。五六個忍兵和幾隻忍犬都陷入了狂亂狀態,互相撕咬殘殺。就算手斷腿折,開膛破肚,依然不停手,這應該是公孫變幻術造成的結果。
「是他們在通過陣法壓制大師兄!」鐵恆左右觀察了片刻,便不再猶豫,突然屈指一彈,一縷紫色的電芒從他指尖射出,「啪!」的一聲,好似擊中了什麼東西。電芒在半空中爆散成一蓬碎光。
圍繞著三名陰陽師,有一道無形的靈力屏障保護著他們。受到那縷電芒的攻擊,屏障顯現出來,忽隱忽現的閃爍了兩下,又歸於無形。
「這就是你們信心的來源?看我打破它!」鐵恆唸咒結印,電光在他的手心中跳動。
「雷術二十,怒貫!」一根雷電構成的短矛在鐵恆雙掌間成型,他雙手舉起這根電矛,對準前方用力刺了出去。
靈力屏障再次顯露出來。矛尖猛烈的撞擊在上面,迸發出刺耳的爆音和耀眼的閃光,四散的電弧劈打在屏障表面,激起一圈圈扭曲的波紋。
鐵恆源源不斷的輸入雷靈力。並將龍吟神功的雷勁也融入其中,加強電矛的威力。他這是以點破面,靈力屏障很快就出現了崩解的跡象。電矛尖端逐漸破入屏障內部。
這下子三個陰陽師都睜開了眼睛,他們掃了一眼鐵恆。臉上多了一絲凝重。他們又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手中法訣跟著一變。倏地。一股無形的精神衝擊朝著鐵恆襲來。
這是一種精神層面的攻擊,意志力較差的人會直接喪失心智,好一些的也會陷入迷惑、幻覺或呆滯狀態之中。可鐵恆挨了這一下,卻好似渾然不覺,沒事人一樣的抬起頭,衝著三個陰陽師露齒一笑,說不出的嘲弄。
三名陰陽師都有些驚愣,雖然他們大部分力量都被用在維持幻陣和對付公孫變身上,可這股精神衝擊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公孫變一個人抵擋了他們三個聯手的心靈攻擊,已經令他們震驚不已,現在又冒出一個神念同樣強大的少年,他們終於意識到危險已經降臨。
「死吧!」電矛的尖端終於貫穿了靈力屏障,鐵恆低喝一聲:「爆!」
電矛化作無數道奔騰的電流,從破開的口子裡噴湧而入。三個陰陽師大驚失色,同時高喊出一句古怪的咒語。
這時雷電形成的流光已經充滿了整個屏障內部,「辟啪」炸響的電芒盡情宣洩著毀滅的力量。但就在一瞬間,一團幽暗的陰風出現在屏障內,隨著一陣陣哀鳴怒吼般的怪嘯,這團陰風四下一卷,數不清的電芒有如夜鳥歸林,全被它吸蝕殆盡。
「這是……」鐵恆瞪著那團陰風,它已經顯露出了真身,那是一隻戰鬼。它足有兩個成人那麼高,健碩的如同一座小山。頭頂生滿了赤紅色的亂髮,好似一蓬升騰的火焰。它青面獠牙、醜陋兇惡,額頭兩側生有短角,深青色的肌膚上遍佈邪異的血紋,身體周圍更有濃重的陰氣繚繞。
陰氣從他體內鑽出來,隨著它的呼吸起伏不定,又如群蛇一般的來回攢動。tebie是它的兩隻短角,閃動著森然的幽芒,時而還會浮現出一些模糊的人面虛影,這些都是被這只戰鬼吞噬的人類魂魄,它們的表情充滿了痛苦,張大著嘴巴,發出無聲的哀號,似乎正遭受著難以想像的折磨。這一切都讓這只巨大的鬼物看上去威勢十足又凶怖可畏。
「它應該是這三個傢伙聯手才能召喚的式神。」鐵恆暗忖。
陰陽師擅於役使鬼物靈體,將之收為式神,可以用來守護自身,也可以用來攻敵作戰。這只戰鬼在鬼物中等階不低,看情形,似乎是三個陰陽師用秘法合力召喚出來的。
一名陰陽師用鐵恆從來沒聽過的語言下達了攻擊的指令,那只戰鬼朝著鐵恆大聲咆哮,它的聲音如同打雷一般,震耳欲聾。戰鬼身上陰氣大盛,邁開大步,就朝著鐵恆奔來。靈力屏障對它構不成妨礙,它輕易的穿過,掄起巨大的手掌對著鐵恆當頭拍下。
鐵恆腳下微微向後退開一步,戰鬼的巨掌從他鼻子前面揮過,帶起的大風把後方的樹木刮的枝搖葉落。嘩嘩作響。鐵恆自然不會忘了反擊,他在戰鬼巨掌的手背上用力一推。順著它發力的方向加了一把勁。這是一種借力打力的技法,戰鬼被帶的一個趔趄。手掌也收不住,重重的拍打在另一邊的胳膊上,發出一記沉悶的鈍響。
戰鬼也能感覺到疼痛,它「嗷嗷!」吼叫了兩聲,然後有些疑惑的瞪著自己的那隻手掌,似乎搞不明白為什麼會打中自己。它顯然沒有太高的智慧。戰鬼就如其名,是戰場上聚集了死者怨念戾氣以及戰鬥執念而生的鬼物,生前可能是性情暴虐、殺人眾多的武道高手或是戰死沙場的士卒。它們可能還保有生前的一些記憶,但大多已經迷失了心智。只知道殺戮狂戰和貪食生靈的魂魄。
鐵恆這時候退出了好幾丈遠,剛才短暫的接觸,他發現這只戰鬼的身體堅硬如鐵,他趁機送入對方手背的幾道虎剎爪勁,只是撕裂了些許表皮,對那只戰鬼來說完全是不痛不癢。
躲在靈力屏障內的陰陽師再次大喊起來,似乎是在催促戰鬼趕快解決鐵恆。那只戰鬼醜陋的臉上顯出暴怒的神色,它把凶狠的目光轉到鐵恆身上,雙腳原地蹬踏了幾下。跟著猛然發力,沉腰低肩,就這麼筆直的朝著鐵恆衝去,彷彿是一輛奔馳的火車頭一樣。
鐵恆微微一驚。但沒有慌亂。他決定試一試這只戰鬼的實力,也借此機會測試一下自己這將近一年的時間到底修煉到了何種程度。
他提起十成功力,擺了一個虎踞的架勢。渾厚的真氣將他團團護住。他雙手前伸,迎向當面撞來的戰鬼。使足力氣的一撐,硬生生抵住了戰鬼龐大的身軀。
「彭!」的一聲激撞的巨響。勁風朝著四周席捲,地面也跟著開裂。虎踞式凝結而成的護體氣牆分崩離析,但鐵恆沒有被撞飛,甚至一步也沒有後退,他雙腳腳踝面已經陷進了土中,雙手也幾乎深深的嵌入了戰鬼的肩膀內。鐵恆自塑體重生以來還是第一次承受這樣巨大力量的打擊。他全身肌肉賁脹,緊繃的如同鋼筋,他額頭上血管都浮突了出來,眉心的那道細痕更是殷紅似血,彷彿隨時都會裂開來一樣。
而目睹了這一幕的三名陰陽師,臉龐已經被驚駭佔滿。尤其是剛才戰鬼發力狂奔,那種狂暴的氣勢,給人勢不可擋的感覺,可偏偏它被阻擋了下來,瞬間由極動變作靜止。一動一靜之間,加上鐵恆與戰鬼體型上的巨大差異,那場面極具震撼力。
三個陰陽師可是最瞭解戰鬼的實力,這種純粹為征戰殺戮而生的鬼物,力大無窮、身堅賽鐵,又經過他們用法術和特殊藥物的強化,戰鬥力更上了一層樓,單獨對付一支軍隊也不是問題,絕對是一流的保鏢兼打手。可現在,一名十幾歲的少年竟然能夠抵擋它的衝撞,他們自然感到不可思議。
那只戰鬼怪叫連連,不斷地發力向前推擠,一雙柱子般的大腳在地上刨出了兩道深溝。可它面前看似渺小的少年,卻像是一座大山,紋絲不動。
戰鬼惱怒的咆哮,它驟然撤開一步,揮起巨大的拳頭,對準鐵恆的頭頂砸下。
鐵恆雙臂向上一架,硬吃了它一拳。戰鬼得勢不饒人,他雙拳輪番猛擊,好似兩把鎯頭在敲一枚釘子一樣,舉起再落下,一口氣連捶了十多下,「彭彭」的撞擊聲驚心動魄。
當戰鬼停下手,低頭望著身前的地面。揚起的塵土中,鐵恆兩條大腿都陷入了泥土中。他放下交叉架在頭頂的雙臂,昂首直視著居高臨下的巨碩鬼物。他雖然看上去灰頭土臉的,可神情卻說不出的飛揚激昂,隨後他笑問:「打完了?是不是該輪到我了?」
不等戰鬼做出反應,鐵恆腳下發力,震散地面的土壤,彈身而起,一個沖天炮,就轟在了戰鬼的下巴上。
「轟隆!」戰鬼巨大的身軀仰天倒在了地上,鐵恆的這記重拳可是卯足了全力,哪裡是容易消受的。戰鬼的下巴整個都被打碎了,它還翻起了白眼,陷入了暈眩當中。不過它戰鬥的本能還在。雙手撐著地面想要強行爬起來,可接連幾次都以失敗告終。
「該死。可疼死我了。」鐵恆也在呲牙咧嘴,他這一拳頭同樣付出了代價。手骨疼痛欲裂,還有剛才硬接了戰鬼一輪擂擊,雙臂又痛又麻,也不好受。
戰鬼恢復的很快,要是人類的下巴遭到如此重創,那個人短時間內絕對站不起來,可它片刻工夫就坐直了身子,還有些迷糊的眸子四下一掃,發現鐵恆就在它旁邊。它的大手就抓了過去,似乎是想將鐵恆擒在手中,再活活捏死。
鐵恆哪能讓它得逞,身形一轉,反過來一把扣住了戰鬼有成人大腿那麼粗的手腕,擰腰用力一甩,使出一個過肩摔,將戰鬼龐大的軀體拋上了半空,再重重的砸在遠處的樹林當中。
山崩地裂般的巨響。成排的樹木斷折傾倒,地面也跳動了兩下,彷彿地震了一樣。三個陰陽師看地眼珠子差點從眼眶裡瞪出來,鐵恆在他們眼裡。已經成了真正的怪物。
「天朝人常言英雄出少年,此子年紀輕輕,卻已經有了這般修為……還有這個……」一名陰陽師似乎在喃喃自語。又好似在說給兩個同伴聽,他最後瞥了一眼懸浮在符石上方的投影。公孫變臉上的痛苦之色已經淡了許多,在他周圍的那些忍者忍犬則在自相殘殺下變成了滿地的模糊血肉。
「一定要除去他們。」另一個陰陽師陰聲道。
其他兩個點頭相應。他們各自摸出一張灰色的符咒,然後將之貼在左手的手心上。符咒立刻就像活了一樣,發出滾油沸騰般的「呲呲!」聲。三人的左手迅速的枯萎乾癟下去,似乎血肉都被符咒吞噬。三個陰陽師顧不上鑽心的疼痛,他們緊接著念誦咒語,三張符咒無火自燃,竄起三道血焰,化為烏有。
就在同一時刻,那只戰鬼身上的陰氣變得更加濃重,遍佈它身體各處的紋路也放出血光。戰鬼躺在地上,發出即像痛苦又好似興奮的吼聲。它的體型開始增大,身體各處也冒出了尖利的骨刺,額頭兩側的短角也愈來愈長。
「又是你們在搞鬼!」鐵恆回望了一眼,見到三名陰陽陽師恐怖的左手,就知道他們是通過某種血祭之法來增強戰鬼的力量。
「你變得再大,我也能把你打爆!」剛才一番激鬥,也讓鐵恆非常亢奮,他對自己掌握的力量還算滿意,故此充滿了鬥志和幹勁。
鐵恆縱身一躍,如一隻雄鷹一樣飛臨戰鬼的上空。他催動真氣,順著經脈直灌雙臂,銳利的風勁從指尖帶著尖嘯聲衝出,鐵恆雙爪如風車般的揮動,使出狂風暴雨般的打擊。
戰鬼此刻的體型已經比剛才增大了好幾圈,深青色的肌膚反射出金屬般的光澤,讓它看上去如同一具青銅巨像。可鐵恆才不管這些,即便它真的是一座鐵山,鐵恆也要把它撕碎轟爛!
虎剎爪揮出一片風錐風刃,鋪天蓋地的籠罩了戰鬼的全身,在這只巨大鬼物的身上梨出一道道可怖的傷口。戰鬼憤怒的嚎叫著,揮舞雙臂試圖抓住鐵恆,可鐵恆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它笨拙的動作、遲緩的反應,如果不是鐵恆願意,它連一片衣角都摸不到。
「死吧!」鐵恆冷厲的宣稱。他身影一閃,就踏在了戰鬼的胸口,右手五指陡張,集中全身的功力,如一柄鋼叉,迅猛的插入戰鬼的心口,風雷相合的爪勁一吐,爆發出來的雷電風旋,好比絞肉機,撕裂厚實堅韌的肌肉,剜出一個人頭大小的窟窿。
這還沒完,鐵恆緊跟著施展出龍怒腿法,一個前空翻,右腳帶著紫色的電光,彷彿從天而降的戰斧,狠狠地劈在戰鬼的腦門上。
一聲落蕾般的炸響,戰鬼的額頭深深凹陷了下去,皮開肉綻一片焦黑,兩顆眼珠子也都爆裂了開來。加上它破碎的下巴,它的整張臉都變成了一團扭曲變形的碎肉。
可它並沒有如鐵恆所想的那樣被擊潰,它很快就搖搖晃晃的從地上站了起來。頭部受到重創,它又聾又瞎,只是不停的狂吼怒嘯。更多的陰氣自它體內衝出,如海浪一般的朝周圍奔湧。鐵恆不得不謹慎的退開,這類陰穢之氣對生靈有著極大的害處,它們能夠吸取生靈的精氣與生命力,並腐蝕人的心智。
四周的那些樹木植被,轉眼都化作了腐朽的枯木塵埃,它們東倒西歪,整片空地瞧在眼裡都是鬼氣森森。
「這些陰陽師還真是好手段,居然能令鬼物不怕雷電的力量。」鐵恆身邊環繞著一股旋風,將瀰漫過來的陰氣捲走。
鬼物乃是天地陰邪所生,至剛至陽的雷電和火焰最是能夠克制它們的。可鐵恆的龍怒腿法並沒有取得預期的戰果,鐵恆本來以為,戰鬼的頭顱會在雷電中化為灰燼,至少也會被轟成粉碎。但這只戰鬼的體質似乎經過專門的強化,雷電無法完全克制它,它對這種力量有很強的免疫能力。
戰鬼突然發出幾聲怪異的吼叫,鐵恆眉頭一皺,這顯然是某種鬼道法術。以戰鬼為中心,空間中產生了一股莫名的吸力,讓人神志出現微微的恍惚。僅僅片刻工夫,陰風從四面八方朝這邊湧來,天地間一片昏暗,隱約能見到十幾條幽魂在淒厲的哀鳴聲中被陰風裹捲著,送到戰鬼的手中。這些魂魄面顯痛苦之色,瘋狂的掙扎扭動,想要逃跑,卻被戰鬼用力一捏,就癱軟了下來。他們的面容都依稀可辨,其中幾個正是先前被鐵恆擊殺的忍兵,另一些則是高鵬飛的同學。
戰鬼狀似歡喜的大笑,張開殘缺的大嘴,將手中的幽魂全給塞進了嘴裡,囫圇吞下了肚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