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覆蓋的很均勻。」待到圓管徹底冷卻下來,鐵恆把它取出豎直的放在桌面的一塊玉板上。玉板不過碗口大小,質地也似乎不怎麼樣,不過在正面刻畫著規整的陣圖,顯然是一面低階陣盤。
鐵恆輸入一股靈力,啟動了玉板上的法陣,一道球形的透明結界立刻包裹住了金屬圓管。
在雙手的手心內抹上剛才調配好的另一種銀色液體,鐵恆作了幾個深呼吸,並調整了一下心態,讓自己平靜並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即將展開的工作中。
鐵恆把手伸入結界內,他雙手十指相銜成環狀,把豎直放置的圓管套入雙手之間。隨著他凝聚雷靈力,發動法術,他雙手的掌心內釋放出一道道細微的電弧,它們彷彿是數以百計的微型觸手,聯通了鐵恆手心和管壁間的空隙,「呲呲」有聲的抽打在圓管的金屬壁面上。
漸漸的,電弧越來越多,幾乎要充斥整個球形結界,圓管也緩緩地懸離玉板表面。這時候如果有人盯著鐵恆的手心仔細觀察,一定會發現他抹在手心的銀色正在一點點的消失。而在圓管的壁面上,每一道細小電弧的灼燒,都會留下一點不起眼的銀光,慢慢的拼湊起來,竟隱約的組成一幅複雜的圖案,正是鐵恆剛才反覆修改的那張圖紙上的構紋!
電花在辟啪作響,鐵恆加大了雷靈力的輸出。一道較為粗壯的電束鑽入了圓管中間的孔洞中,再散射出細小的電弧,在內側管壁上完成另一部分的符篆和靈紋!
鐵恆從一開始便閉著眼睛。那張圖紙上的繁複圖案,都精確的呈現在他的腦海中,他控制著每一道電弧的走向,將這些構紋重現在管壁上。
這是一種獨一無二的附靈技法,是鐵恆通過前世的電鍍技術得來的靈感並創造出來的,他給其命名為「雷刻法」。一般方士使用的附靈技法從簡單到困難有塗抹法、鐫刻法、鑲嵌法以及內印法。它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缺點,那就是都需要一筆一劃的來完成,極其耗費時間。所以鐵恆想出了這種新的技法,憑借自己精確操控雷電的能力,他可以將抹在手心上特殊溶液內的燦銀、蒼焰鐵等金屬粒子,完美的融入圓管的金屬壁面上,完成附靈這步關鍵環節。
當然,雷刻法也有它的短處,一是必須具備雷靈根的人才能施展,二是只適用於金屬材料,三是附靈後的構紋或是陣圖比較容易遭到損壞,用在刀劍等兵器的表面效果不佳!
而為了今晚這次正式的煉製,鐵恆不惜花費大把的金幣,請百兵齋的匠師打造了好幾根相同規格的合金圓管,用來試驗雷刻法的成效。經過反覆的練習,他現在的成功率已接近了七成!
這樣的成功率已經是鐵恆現今能力的極限,加上只剩下最後一根合金圓管,他也只能盡力而為了。全神貫注之下,時間轉眼即逝,靈力不斷的消耗,也使得鐵恆額頭上流出了不少汗水,但他緊繃的神經卻慢慢的放鬆下來,還有最後幾個符篆他便能完成這重要的步驟。
在一側的暗影中,一隻眼蟲悄無聲息的潛伏著。它轉動著不合比例的大眼珠,緊緊地盯著鐵恆,將整個煉製過程傳輸回樓頂的銅鏡中,供主人觀賞。
「小五似乎又創出了一門新的技法。」說話的不是馮士友,而是侍立在他身後的公孫變。
「他充分挖掘了自身天賦的優勢。」馮士友一瞬不瞬的看著傳回銅鏡中的畫面,語氣中透著一絲喟歎。「他的思維方式顯然與我們不同,呵呵,真不知道他還能創出多少新奇!」
「小五的奇思妙想的確令人驚歎,即使有些看上去似乎很荒唐,但細想一下,又不乏實現的可能性。」公孫變輕聲的回道。
「他與你說的?」
「是,弟子平時與小五探討問題,他經常會觸類旁通,且思路非常開闊,提出過不少或奇妙或荒誕的構思和想法,對弟子的啟發也是不小。」公孫變老實的說。
「嗯!」馮士友思考了一會兒,小聲吩咐道:「你將他說過的那些設想一一列出來,明日交給為師。」
「遵命!」
馮士友不再說話,他手中改換一個法訣,眼蟲立刻轉移了一個角度,視線也從鐵恆身上移開,轉到了那張鋪在桌面上的圖紙之上。
「……唔,這構思當真是巧妙,瞧瞧這幾個符篆的組合,為師也想不出來還能這樣使用。」馮士友扭頭瞥了一眼愛徒。「變兒,你能從中辨識出多少種功用?」
公孫變微彎著腰,走上前兩步,指點銅鏡中的畫面回答道:「這幾道靈紋與那組符篆恰好構成一個固化物體和充能的附靈陣圖,周圍那一圈靈紋似乎能起到吸收熱力的作用,其它的弟子還辨認不出。」
「已經不錯了。」馮士友點點頭,才解說道:「其它那些還有凝聚保護屏障,壓縮靈力、加速以及轉化熱量的陣圖……你知道他是要煉製什麼法器嗎?」
馮士友顯然是被勾起了好奇心,對他這樣的人來說,這可不容易。
「不知,小五沒有對弟子說過。」
「嗯……他最近仍在研究初級的符篆、咒語和手印?」馮士友又問他。
「是的,小五似乎暫時不打算把精力投入到中級法術上去。」
「看來他是要把初級的這一套完全吃透,把基礎積累的更加深厚紮實,再邁向……」馮士友說著若有所思。他的目光始終盯在那張圖紙上,將上面每一個符號和線條都牢記在腦中。「基礎的東西簡單且容易入門,但是想要精深卻相當艱難,可一旦吃透它們,從中挖掘出精華,對自身的發展幫助是極大的,看起來小五兒深明此理。」
幾個月下來,他對鐵恆的認識逐漸加深。尤其是鐵恆有了一些新的發現和對法術獨特的見解,都會來向馮士友請教,他這個當師傅的對鐵恆的天資越來越感到驚疑,對鐵恆在術法初級領域中的造詣也感到不可思議,有些東西,馮士友自己都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就拿眼前圖紙上的構紋來說,他只需花費一些工夫便能夠看出其中的效用和要點,並作出準確的評估,鐵恆用這些簡單的符篆和靈紋,達成了初級術法無法做到的一系列效果!但要馮士友來做,他自忖很難做到這樣的程度!
如果不是馮士友親自收鐵恆入門,並且始終關注著他的一舉一動,確定他當時沒有一點靈力,對術法的基礎知識也是所知有限的話。馮士友說不定會把鐵恆當作某個老怪物的轉世重生,或是被人奪舍,定會抓起來好生拷問一番。
「難道世上真的有人是生而知之的!?」這一刻,馮士友的想法居然與陸珊出奇的相似。「他簡直就是天生的方士,這樣的天賦連我忍不住都要嫉妒了!」
他自然不知道鐵恆掌握著天下術師夢寐以求的言靈術。如果把現今的術法體系裡的那些重要組成部分,比如符篆、靈紋、咒語之類的比作一塊塊拼圖。那麼馮士友如今的實力,最多就是能夠按著既有的圖案來完成絕大多數拼圖。而鐵恆,他卻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隨意的發揮,拼出一幅幅馮士友想都不曾想過的圖案來。前者只是能更好的利用既有的體系,而後者卻能不斷的創新,這便是兩人本質的差距。只是鐵恆小心的掩藏著,沒有過分的表現出來,馮士友也還沒有完全意識到而已!
「師傅,小五的天賦不同凡俗,您不如將他真正的收入門牆,說不定對您的計劃也是一大助力。」公孫變剛才也在思考自己的問題,這時突然提議道。
馮士友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斟酌了良久,才緩緩搖頭。「再觀察幾年吧!不必急於一時……」
聽他如此一說,公孫變也不再多言,但馮士友接著補充了一句。「倒是通仙樓裡的聚會,可以帶他同去,為師也想聽聽,他對那些東西會有何獨特的見解!」
銅鏡中,鐵恆已經完成了全部的工序。他擦了擦滿頭的汗珠,臉上則露出喜悅的笑容。他拿起那根佈滿銀色紋路的合金圓管,愛不釋手的反覆端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