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魚寶貝兒,你看這裡,還有這兒……這賬目壓根就對不上,分明被人做了手腳!」
「繁華知道嗎?」
翻看著眼前的賬目表,程愛瑜忽然有點兒頭疼。這賬表面上乾淨的很,又做得特別整齊,若不是今兒alva碰巧了,壓根就不會發現問題。但若今兒沒發現,照這個事態的發展來看,等發現的時候,那就是一個巨額虧空,足夠讓公司垮台!
會是誰呢?
「還不知道。她好容易能夠放鬆的去度個蜜月了,我要是在這時候,給她說這個,那不誠心讓她添堵嗎!魚魚寶貝兒,我想,這事兒就咱倆合計合計,看看該怎麼辦。反正,這公司也有你的一份,你可別給我甩手不管啊!」
咖啡廳的包間裡,被這堆賬目搞得有點兒著急的alva,連著喝了三杯espresso,也沒向平時那樣叫苦,反倒自虐的又給自己要了一杯。
程愛瑜看在眼裡,伸手拿著文件夾就朝alva的腦袋上砸了下,隨後抬頭,對進來的俊俏的waiter道:「給這位先生一杯雪梨汁,讓他去去火。」
侍者用餘光打量這面前的兩人,一動一靜,瞧著都覺得特別有趣,不覺在心中暗笑了聲,就轉身趕緊去辦了。
而這侍者前腳剛走出包間,程愛瑜就朝此刻像個焦躁的小獅子似的alva,翻了個白眼。
「你淡定點好不好?這事兒又不是不能補救,把做手腳的人,查出來,不就成了嗎!你這樣乾著急也沒用,別說和三杯espresso,就是你喝三十杯,喝的鼻孔裡都冒苦味兒,照樣沒用!」
說真的,她見慣了alva平日裡陰柔嬌嬈的姿態,一時半會兒的,還有點兒適應不了他焦躁的模樣。且他此時此刻的焦躁,特別容易讓她想到上回在攝影棚裡的事兒。聽說是因為一個model,沒有達到他的要求,而令他精神極度失常,舉動詭異的最後連攝影師都被他給嚇跑了。
用顧繁華繪聲繪色的描述來總結的話,焦躁起來的alva,就像是個變了性的牛魔王……和鐵扇公主的兒子,一不高興就噴那三味真火,管你是唐僧還是孫猴子,燒焦了前者直接吃,燒著了後者的猴毛,他就叫痛快。若要用再高深點兒的話來說,alva一焦躁起來,就像個患有裸露怪癖的、從精神病院裡穿著內褲逃出來的病人,逢人就扯褲子,證明自己有穿內褲!
「啊啊啊——三杯!omg,魚魚寶貝兒,你快看看,我又沒有變黑,我的臉有沒有冒痘痘、出油……還是說,我的臉已經被我給毀了!哦——我覺得我的胃開始揪著疼了,怎麼辦,怎麼辦……」
被程愛瑜那句「連喝三杯」給嚇著了的alva,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犯了件多大的忌諱,直接伸手抓著程愛瑜的胳膊,又搖又晃的讓她仔細看他的臉,鑒定他是否因為三杯濃縮黑咖啡,給染了膚色。
那激動的,若是剛巧來個掃毒的警察,不單以為他嗑了藥,要抓他去局裡驗尿呢!
此刻,程愛瑜滿腦子都是假賬的事兒,哪有功夫陪他鬧?再加上被他晃得頭發昏,壓根就沒法子開口回答他。
這樣的沉寂,讓alva的強迫症在那麼一瞬之間,爆發了!
他趕緊放開程愛瑜,從包裡取出一面鏡子,對著自己的臉上下照了一圈,左摸摸,右捏捏,不像是在檢查肌膚問題,倒像是在曾經繁榮一時的古羅馬的市場裡挑牲口、或是奴隸。
最讓程姑娘無語的是,當她好容易穩住了自己的情緒,在不怎麼暈眩的時候睜開眼睛,卻看見了這樣一幕——
眼前的alva,把他那個比哆啦a夢的百寶袋還要強大的包,給直接翻了過來,將裡頭那堆琳琅滿目的、足夠堆滿半個櫃檯的護膚品給倒了出來。他飛快的翻找出精華素和面膜,然後撕開了面膜,一邊敷臉,一邊將精華素的瓶子打開,不停的壓著泵頭,擠壓出透明的精華液,往自己裸露的肌膚上擦著。
一邊擦,還一邊碎碎念著:「不能黑,不能黑……」
「alva先生,你已經夠白了,不論是思想,還是肌膚。」
程愛瑜毫不吝嗇的送了句「讚揚」給他,心裡卻有那麼點兒惋惜,若是讓景煊看見這一幕,或許他會被這可以封個美肌達人的alva,給驚住吧!
「去你的,你的思想不白,是純黑的!」相比賬目,alva更注重他那張臉,這不,典型性的是已經忘了剛才還在焦慮的那茬事兒。
靠著沙發靠背,他伸手摸到一張面膜,直接扔給了程愛瑜,斜了她一眼,哼道:「沒事兒多學學我,保養每天都要做,來,先敷個面膜。這女人二十五,再不好好保養,青春的尾巴就抓不住嘍!別怪我沒提醒你,男人啊,嘴上說什麼喜歡你的內涵,可這心裡眼裡,第一眼瞧見的,還是你那張臉。你啊,好好記著,雖說結了婚,但一定不能讓自己變成黃臉婆,否則不管他有多掏心掏肺的愛你,等時間久了,生活淡了愛情,愛——就他媽扯淡!」
「哧,聽著你倒挺有經驗的,怎麼,又有新目標了?這次,是攻,還是受啊!」程愛瑜順手拿起另一本文件夾,繼續翻看。
「嘿,你還不信?程愛瑜,我問你,你家景煊是不是也和你說過什麼,等咱兩變成老公公老婆婆,然後……」
「哧,這話要是隨隨便便把的就從他嘴裡說出來,我得帶他去看醫生了。alva,別拿你那套書本上的什麼婚姻啊、愛情啊的理論,往我們身上套。我和他的感情,已經不需要那些理論指導了……其實,你並沒有真正的愛過誰,等你愛過了,就會明白,生活是會淡了愛情,但那只是換了個階段,換了個方式,繼續去愛那個人而已。說真的,當一個人重要到可以走進你的生命的時候,所謂的愛,就已經蛻變成了婚姻——不是枷鎖,不是牢籠,而是一個完完全全的屬於你的家!」
想著景煊,程愛瑜將心中的感受娓娓道來,等回神時,卻發現alva居然瞪著雙眼睛,用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眼神在看著她,看得她心裡毛毛的,跟長了草似的。而她,也倏然間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些什麼,不由自主的伸手摸了下鼻子。
稍頓,她抬起眼眸,對上alva的,眼神卻驟變鋒銳。
「還看什麼啊?趕緊起來,你不是要想辦法嗎!」
她揚手,將看完圈出問題的文件,再度丟給alva。沒理會他忽然露出的,藏匿在白色面膜紙後的意味深長的,看上去甚至有點兒詭異的笑,就抬手從桌上拿起那杯淡黃色的鮮搾果汁,邊喝邊拿出手機,撥通了身在四九城的,一位長輩的號碼,向那人求助。
「林叔?我是小瑜,我想麻煩您幫我查個事兒……」
同一時間——
景煊把程愛瑜送到咖啡廳後,原本是想留在哪兒陪著她的,但他很意外的接到了齊默勳的來電。電話中,齊默勳說了些很奇怪的話,但末了的那句,卻是他無法抗拒的誘惑,讓他不得不答應了齊默勳的要求,瞞著程愛瑜去見齊默勳。
他們約定的地點,是一家老字號的私房菜館,叫齊悅。
停好車,景煊走進那傢俬房菜餐廳,門口的迎來的大堂經理似乎認識他,見了他就趕緊領著他往樓上去。左繞右繞的,最後將他帶到了一個極為別緻的門前,恭敬的朝他點點頭道:「景先生,齊少已經在裡頭等您了。」
說著話,他敲了敲門,就將門推開,在看著景煊進門後,這才將門關上,轉身離開。而離開前,他走到樓梯轉角,對立在樓梯扶手兩側的身材魁梧的waiter,低聲吩咐:「齊少吩咐了,他和景先生有要事商談,任何人不住打擾!」
聽著背後的關門聲,景煊的面上並沒有太多變化,只是眸珠略略轉了一圈,將周圍的環境看了個遍,就抬步朝著前頭走去。
「呵呵,時間剛剛好,來,坐下嘗嘗我泡的茶。」齊默勳拿著聞香杯,放在鼻端深深地吸了口氣,隨即伸手,動作優雅而又自然的做了個請的動作。他抬頭,看著景煊冷峻的臉,嘴角的笑容依舊溫和優雅,似乎連一個細小的角度都算準了的上翹著。見景煊沒有任何回應,齊默勳一點兒也不氣餒,舉著杯子,小口小口的呷著茶水,目光幽幽地朝景煊的身上斜了一眼,不急不緩的繼續說道:「看來景首長是不太喜歡喝茶!也對,小魚兒也不喜歡,說茶葉又苦又澀……不過沒關係,這傢俬房菜館還有很多美味,不妨我給景首長介紹介紹,嗯?」
景煊在落座時,不落痕跡的皺了下眉頭,但因為拉動椅子時,他剛好低著頭,所以並沒有被任何人看見。
整理好情緒,神色冷峻的景煊,抬起頭,將視線落在了齊默勳的身上。威嚴的目光,暗藏冷銳,冷峻的面容散發出一種迫人的氣勢,景煊以醇厚低沉的嗓音冷漠的開口:「齊默勳,我不是來和你喝茶敘舊的,有什麼話就直說吧。剛好,我很想知道,你那句——你可以掌握舒晚的一切,是什麼意思!」
齊默勳捏著茶杯的手指,微微顫了下。
茶水不落痕跡的從杯子裡濺出了一點兒,落在他虎口的肌膚上,微微灼痛。
但他卻彷彿渾然不覺,抬眸看向景煊,似笑非笑的勾著嘴角,凝視著他。玩味的眸光,直直地闖入了景煊的眸中,但兩人都藏的很深,彼此誰也看不清對方的想法。
「呵呵,景首長果然快人快語,我喜歡!」眸珠微微轉了轉,齊默勳上下掃了他一眼,就飛快的收回視線,垂下了眸子,凝視著手中茶盞裡色澤清冽的茶湯,思緒卻在頭腦中飛快的計較了一番,隨後依舊用那淡淡的口吻,低笑著開口:「既然景首長如此爽快,那我也就直說了。我知道,景首長因為舒晚對小魚兒做過的事兒,格外厭惡那女人,相信你也不會輕易放過她。而今,有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我需要景首長和我聯手——我,要打垮她,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當唐家的三個兒子,在第一時間趕到唐老爺子的病房時,耳邊就重複著同一條新聞,那是唐老爺子讓老伴給設置的,關於唐夏兩家的訂婚宴,以及唐林和夏放訂婚之夜後的現場報道。
而此刻,在三個大男人面前,還分別擺著兩壘報刊、雜誌,及一本《elite》雜誌。
相同的是,那兩壘報紙的頭條,或是重要版面,都刊登著唐夏兩家喜結連理的訂婚消息。雖說,因為這條消息,延伸出了不少猜想,但著重點都在於兩家聯姻的事實。
而相比兩壘報紙雜誌,《elite》這種熱銷雜誌被單單擺在一旁,就顯得孤獨了很多。不過,也只有這一本,居然大肆地報道了唐楓和顧繁華的婚訊,最為顯眼的封面就是兩人穿著婚紗禮服的合影,而報道的側邊的圖配,則充分的顯示了這場婚禮的價值。倒不是想唐夏兩家的配圖,那麼的奢華靡費,《elite》上的照片,更顯清新典雅,被拍上去的人不多,但卻各個都是圈子中有頭有臉的人物,有令人看好的新生代,也有備受敬重的老一輩兒。
比較起來,鋪天蓋地的報道,其實比不過這麼一本《elite》所能帶來的新聞效應。聽說,這本雜誌今天早上已發售,不出兩鐘頭,就被搶購一空。相信,顧繁華和唐楓的這場低調的婚禮,現在已經傳遍了整個上流圈子,且會成為眾人議論的話題!
唐老是《elite》雜誌的忠實讀者,每刊必讀。所以,他並沒有錯過,自己疼愛的孫子的婚禮。可當他看見這雜誌上的照片時,心裡一絲一毫的欣喜也沒有,只有痛恨。他恨不得直接掐死唐楓那臭小子,但到底唐楓都是他家的骨肉血脈,所以他痛恨的還是那隻狐狸精,勾引走了唐楓的那個!
病房裡,一室寂靜。
眾人看著唐老爺子的眼神,誰也不敢在這時候開口。
如此僵持了好一會兒,直到唐老爺子用那還有些虛弱的嘶啞的嗓音,打破這凝重的,有些詭異的氣氛。
「建鄴,通知胡律師,我要和唐楓斷絕祖孫關係,將他正式的從繼承人的名單上剔除!另外,建之,你去把唐林叫來,我……要和他談談!」
唐老爺子的一句話,猶如一滴油落入沸水中,瞬間炸開了水花!
「爸,你這是——」唐父微微一愣,驚詫間急忙開口,但腦子轉的飛快,很快就有了番計較,陡然啞住了嗓音。但還沒等他話音落穩,素有唐家大炮筒子之稱的唐建之,就立馬開口,用那憤怒的言辭,表達了自己的強烈不滿與控訴。
「爸,你怎麼能和咱們唐家唯一的血脈斷絕關係?難道,真的要便宜唐林那個野雜種嗎!不行,絕對不行,若是唐家落到唐敏和那野雜種的手裡,您這是讓咱們唐家以後怎麼做人?這要是出去,還不要被人給活活笑死!」
唐建之很是不滿,也不知道老爺子是怎麼想的,居然要扶唐林那小子當繼承人。這不是白白的把唐家幾代人的心血,往外人手裡塞嗎!
「混帳東西,唐林是你侄子,他姓唐,就是我們唐家的人。你——給我閉嘴,立刻去辦!」病床上的唐老爺子,家長威嚴依舊,揚手朝唐建之一指,就驚得唐建之條件反射的挺直了脊背。隨後,唐老爺子揚聲發令,唐建之也不得不服從指揮的去了。
可就在唐建之伸手拉開病房門時,唐老太太昂首闊步的走進房門,揚聲掃過站在門口的小兒子,立刻聲援:「建之說的對,唐林不能當這繼承人。老頭子,你不要犯糊塗,別忘了,唐林是你那好女兒,十六歲的時候和野男人私會,生下的野種。咱們家養著他,就已經是最大的恩惠了,你不會還想吧這諾達一份家業給他吧!就算我孫子唐楓,和顧家丫頭結婚了,又怎麼樣——唐家顧家斗了多少年了,時間久的,連是什麼恩怨都已經說不清楚了,也是時候該……」
「婦道人家,你懂什麼!建鄴,建之,就按我說的辦……」不等唐老太太說完話,自有打算的唐老爺子高聲呵斥,打斷了老伴的話,同時轉頭看向三個兒子,下達指示:「老二,你和唐敏最能說得上話。這樣,你去你妹妹家跑一趟,讓她等會兒也過來!」
「爸——」
唐建之趕在兩位兄長之前開口,卻被唐老那威嚴的目光給逼得吞回了肚子裡。
而剛才還反對的唐老夫人,倒是像回過了神兒似的,轉眼朝唐建之打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再頂撞唐老。同時朝大兒子不落痕跡的打了個手勢,繃著張臉,似乎並不怎麼高興的開口:「好了好了,有什麼事兒回頭再說,你爸才做完手術,不能動氣兒,讓他歇會兒。」
三人立馬會意,都順著老太太的意思出了門,將那固執的唐老頭,留給了老太太。
房門剛剛掩上,就聽唐老那邊傳來一聲紙張落地的窸窣。老太太轉頭朝那邊看了眼,瞧著滿地的狼籍,不覺楊了眉梢,面上卻沒什麼變化,依舊一臉平和的瞅著唐老,端著杯顏色各異的藥片,走近唐老,順手給她倒了杯水,連同裝著藥片的盒子,一起遞給了他。
「好了,老頭子,你也該吃藥了。這些事兒,都等吃了藥再說!」唐老太太和顏悅色的說著,出乎意料的收起了針對的矛頭。
唐老看也沒看手裡的藥盒子,直接把藥片統統倒入口中,喝了口水,一揚脖子就將那一小把藥片給吞下肚裡。這又喝了幾口水,才轉臉看向老太太,盡顯滄桑的眉眼中,略帶幾分無奈的抱歉:「哎,還不是這些記者鬧的!老婆,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歡唐敏那丫頭,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兒。你看這事兒,怎麼說都是咱家的錯,唐林雖說有點兒上不了檯面,但這剛訂婚,被記者曝出了這樣的事兒,夏放無論如何都得讓唐林娶了,而咱們唐家也得給夏家一個交代。」
唐老向妻子解釋著自己的用意,眼神有點兒煩躁,似乎是受那重複播報的新聞影響,伸手抓過遙控器,就將電視給關了,轉臉又看向面色平緩的妻子,微微皺起了眉頭。
唐老太太似乎也有自己的一番思量,到沒正面的責怪割了她心頭肉的唐老,而是委婉的說:「老唐,我明白你的心思,你做得對,剛才是我太衝動了,才說了那些話,你別介意啊!其實,我也是為了咱們唐家好,你想想,這種新聞本是**,不應該登出來的。他們小兩口好好地在房裡,怎麼酒店的保安系統,就那麼差勁兒,居然把那麼一幫子記者給放了進去呢?要我說啊,咱們得找酒店,追究責任!」
把艷色緋聞,變成了酒店保安系統的錯。
唐老太太這三兩句話,卻足夠挑起唐老爺子心頭的疑慮。其實,打從他看見這新聞起,就覺得奇怪,再加上剛才老三和他說了昨兒的情況,他就更納悶了。這好好的人,派去綁唐楓來訂婚,怎麼就都跟斷了風箏的線似的,一轉眼就不見了呢?
歸根究底,是有人做了手腳,先是買通了那些人,組織了他們去綁唐楓回來。後又將記者放進酒店套房裡去,想借此機會,坐實唐林和夏放的未婚夫妻關係,逼著唐家必須向夏家有所表示——而目的很簡單,就是讓唐林取代唐楓。
如此,最大的得益者不言而喻。而這得益者,應該就是那幕後操縱著這一切的人。
但這樣想來,有一點又很奇怪。若這些事兒都是唐敏那丫頭一手安排的話,她到底許了夏家什麼條件,才讓夏老太太把自己的心頭肉塞給了唐林?又或者說,著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局,從頭到尾都只是在誘唐家三兄弟入局而已?
越想越糊塗的唐老爺子,正頭疼時,小兒子唐建之就給他來了電話,說是唐林跑了。他原本還不相信,以為不待見唐敏母子兩的ど子,是在誆他。但很快他就又接到二兒子的電話,這才知道,唐林是真的跑了,連唐敏都在到處找他!
「反了,反了——」
這家裡出一個唐楓還不夠,難道還想出第二個不成!
唐老爺子這原本沒多大的火氣,在確認了唐林離家出走後,頓時怒了。一巴掌狠狠地拍在了那本《elite》的雜誌上,手指微微曲蜷,顫抖的狠勁一擰,就將那厚重精緻的銅版紙封面,給握起了一團褶皺。
「啪——」
唐老隨手一帶,雜誌摔在了地上。唐老陰沉著臉,壓抑著幾乎快要飆升到一百八的血壓,對著手中握緊的手機,怒不可遏的呼呵:「抓回來,不論用什麼方法,都把唐林給我抓回來!」
……
「呼哧,呼哧……」
唐林拚命的跑著,甩開身後追上來的保鏢,鑽進一條巷子裡。他安靜的躲在巷子陰暗的拐角中,雙手緊緊地握住嘴,穩住自己急促的呼吸,但手心觸及的臉頰,卻給他帶來一片濕意。
他,哭了?
他以為,自己應該沒有眼淚再流了,可如今……
其實唐林自己也沒想到,會被自己的母親那樣的算計著。一直以來,他知道母親的貪婪,知道她想讓自己成為人中龍鳳的努力,更知道她那麼委曲求全的不管丈夫如何勸她,都要讓他姓唐的緣故。但今天早上,當他拉開房門的那一刻,才知道,以前的自己真的是太天真了!
唐敏,他的母親,為了唐家的財產,為了自己的名譽,真的是費勁了心思。如今,連他的人生,他的幸福,甚至是他幾乎不敢想像的未來,都要完完全全的掌控在手裡。
記者,是她送來的!
昨天前去綁唐楓的人,也是她給弄走的。
就連他今天早上看見的那些報紙雜誌的頭版頭條,也有她的一份功勞。
呵呵,而這就是她口口聲聲的愛,母愛!
還真是偉大的——令人髮指!
她許諾夏家,只要唐林成了唐家的繼承人,她就會將唐氏企業百分之十的股份,送給夏放做聘禮,而這百分之十,足夠填補夏家前一段時間弄出的虧空。而這期間,她還會自己出資,幫助夏家旗下的老字號運轉資金……這一切,全是夏放告訴他的,用哪種鄙夷輕蔑的口吻,帶著幾分同情與淒涼,就連眼神落在他身上時,都好似在同情,可憐他!
對,他就是個可憐蟲,可憐的被他叫了十七年的媽,玩弄於鼓掌之中。像一枚棋子,一個傀儡娃娃一樣,可憐,可悲,可笑——
所以,他逃走了,在和夏放對峙之後,他逃走了,直奔學校。
他只是想去看一看自己喜歡的女孩,告訴她昨天的那一切都不是真的,不是他自願的,他有他的苦衷和無奈。他想要懇請她的原諒,想要讓她聽他說一說無法傾訴的心裡話,可等他到了學校,他才知道,就連他這麼一個小小的願望,都被唐敏給剝奪了。
殘忍,而又果決。
唐林緊緊地攥著手中的那份離別信,那是他剛才去學校的時候,那個女孩的朋友交給他的,上頭是一行行娟秀的字,但字字透著力道,大概是因為傷心,又或者是恨他的緣故,才寫的那麼用力吧!
那力道,幾乎將紙業劃穿。
——唐林,當你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和父母離開了這座城市,去了大西洋便。說起來,我應該恨你,因為你背叛了我們之間的承諾,和別的女人訂婚了。也因為你,讓我的父母蒙受屈辱,同時還要被迫接受你母親「施捨的恩惠」,背井離鄉。我離開了我的朋友,我的學校,我的家……
信盞末尾,是四個字——珍重,不見。
她說……不見!
她,要和他徹底斷絕。
唐林越想,心裡就越痛,他覺得自己就快要被那痛苦與絕望的陰霾給吞噬了,腦海中劃過的卻總是母親叫罵時的猙獰,恨鐵不成鋼的鄙夷。他無聲的哭著,看著從巷子口奔跑而過的黑衣人,呼吸幾乎都要提到嗓子眼裡去了。
他屏住呼吸,靜靜地等著,心中卻在默默地數著時間。
剛才在學校裡,他不顧同學間的譏笑嘲諷,與指指點點的議論聲,一路奔進校長室,也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勇氣,居然揪著校長的脖子,從他嘴裡套問出了小女朋友要轉學的地方。
他原本想打電話查班機去找她的,但沒想到,都快被上天給拋棄了的他,居然被眷顧了一次。女友的閨蜜大概是看他著急的樣子,有那麼點兒感動,所以告訴了他女友乘坐的班機……
就這樣,他的心裡再次燃起了希望。他想,無論如何,至少要對她親口說一句——「對不起」。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巷子口搜尋他的人,還是在來回的奔跑著。他抬腕看了看表,心中更是焦急了,他怕,怕來不及趕到機場,怕見不到喜歡的女孩子。
不能再等了!
眼看著時間就快要到了的唐林,在心裡做了個決定。他看著外頭還在晃的人影,深深地吸了口氣,伸手拿起腳邊垃圾桶裡的一根,有點兒朽了的拖把桿子,然後邁開腳步,直衝沖地朝巷子口衝去。
「啪——」
他狠狠地朝堵在巷子口的人後腦勺砸了一棍子,眼見著旁邊那個在驚愕間開口,他也不知自己從哪兒來了股狠勁,上去又給那人來了一棍子。但那人的呼呵雖然急促,還是引來了「追兵」。
唐林看了眼身後,眼瞅著一群身著黑色制服的人,朝他的方向跑來。他左右看了一眼,抄起斷的只剩下半根的棍子,狠狠地朝那群人的方向砸了過去,轉身拔腿就跑。
他拚命地跑著,往鬧市區的街道上竄,試圖以瘦削的身形,靈活的穿梭在人群中,甩開那一堆「追兵」。
沒命的奔跑著,他覺得此刻的自己,特別像是自己喜歡的一部電影裡的男主角。但這追逐的戲碼,光是看上去驚險刺激,實際上,在他嘗試了這一次之後,恐怕這輩子都不想在體會這種被追的滋味了。
甩掉了大半「追兵」,他總算在一個路口攔到了輛車,及時趕往機場。
但等他一路衝進機場時,那班飛機已經開檢了。他急匆匆地在機場大廳裡橫衝直撞,瘋子一樣的邊朝那班飛機的登機口奔去,邊呼喊著那女孩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卻始終沒有人回應他。
「和依……和依……」
他叫著,嗓音都嘶啞了,可回應他的只有身邊嘈嘈切切的私語,眾人指指點點的手勢,還有那意味不明的眼神和笑意。
他站在登機口,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的高呼一聲:「和依,我是唐林,和依……和依——對不起!」
人群中依舊沒有那女孩清秀的倩影。
唐林頹然的跌坐在地,一手支撐著地面,一手壓按著額頭。心頭似乎被揪了起來,他第一次體會到了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原來和自己喜歡的人分別,是這樣的滋味。難怪,唐楓寧可和家裡決裂,也不願意在放棄顧繁華,原來這種感覺比讓他去死,更難受!
他恨!
恨母親的狠心,恨唐家的冷漠,更恨自己的軟弱無能!
緊握著拳頭,唐林狠狠地朝地上捶去,似乎要將自己滿心的恨意關注在拳頭之上,砸向了地面。骨節撞擊冰冷的地面,很痛,鈍鈍的痛著,好像骨頭縫兒都要裂開了一般。但唐林似乎壓根就沒有感覺到那種痛,相反,他需要這種痛,來分擔他內心壓抑已久的痛苦。
——棋子,唐林你只是個棋子!
對啊,一顆棋子,有什麼資格去談感情?
除非有一天,他這顆棋子有足夠的資本,讓自己自由。就像唐楓那樣,可以傲然的姿態,和唐家那些老頑固對峙,和他們劃清界限,卻又讓他們奈何不了他……
「唐楓!」
漸行漸遠的思緒,被一聲清冽的呼喚給喚回了神。唐楓冷不丁的驚了下,一回頭,就看見了他期盼已久的倩影,雖然隔著透明的幕牆,但看見她,他就滿足了。
「和依!和依對不起,和依——」
他拍打著面前的玻璃幕牆,叫喊著眼前的女孩。
記憶中,他一直是一個不受待見的私生子,是她第一個和他開口說話,是她第一個讓他知道他很優秀,也是她第一個對他說我喜歡你……
她,是他第一個敞開心扉的人,也是第一個想去保護,去喜歡的人。
但現實,卻將他們倆剝離,就像面前的這一面玻璃幕牆一樣,即便他們能看到彼此,卻怎麼都翻不過這道屏障。
「對不起,對不起……」
這是他現在唯一能對她說的話。
和依搖了搖頭,清秀的臉龐染著淡淡的笑意,但那笑容卻無法掩蓋她眼底的悲傷,與頰邊的淚痕。
「唐林,我原諒你了!」
露齒一笑,她眼中分明含著淚,卻用這樣輕快的聲音寬慰他。但沒等唐林抬頭,就聽登機提示再次播報,女孩身後的人陸陸續續的朝裡走去,而將這一幕看在眼中的女孩的父母,則在這時開口。
「依依,我們該走了,和……和你的朋友道別吧!」
唐林從她父母的眼中,看到了厭棄,還有少許無奈。
其實換做任何人,大概都會是這樣的表情吧!
他們厭棄的,是他這個人,雖說不是他有意為之,卻也是因為他,才讓他們拋下在這邊安逸舒適的生活,帶著女兒被迫離家。至於無奈,多多少少是因為他背後那讓人無法抗拒的權勢。
唐林真正地體會到了自己的無能,一堵玻璃幕牆,一張機票,就硬生生的將他堵在了門外,讓他眼睜睜的看著和依的父母,將和依帶走。
而他什麼都不能做,什麼……都不能!
「找到了,小少爺在這裡!」
唐林癱倒在地,他冷眼看著來來去去的人群,看著最終還是找到了他的唐家人,像拖狗一樣的,將他從地上拖了起來,再將他拖向停車場。
一步,一步……
同一時間,坐在咖啡廳裡與alva商量對策的程愛瑜,終於接到了來自四九城的電話。
「喂,林叔,我是小瑜。」
「丫頭啊,你讓我給你查的事兒,查到了。」聽筒那段,傳來低沉的男聲:「這件事對你來說,或許算不上什麼好消息,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林叔,你說吧,我聽著……」程愛瑜皺了皺眉,清婉的嗓音略微沉了下來:「是唐敏嗎?!」
「這……」那邊的聲音明顯僵了下,然後才緩緩說道:「你猜的對,是唐敏。向你們進貨的那家公司,是個皮包公司,真正在背後操縱的人——是唐敏!」
「哼,果然!」
程愛瑜冷笑了聲,剛準備和對方道謝,就聽對方急促的說:「小瑜,這事兒沒你想像的那麼簡單,牽扯進去的不止是一個唐敏,還有夏家。聽說夏家前陣子拋售了一個百貨公司,因為他們家二兒子一個投標案的失誤,導致家族老字號企業虧損。現在夏家為了救活這個老字號企業,可以說是費勁了心思在彌補。我想,夏家之所以和唐敏走得那麼近,應該是動上了唐家的心思,不論你這次準備怎麼解決這件事,都要小心,再小心,明白嗎?」
「夏家……和唐敏?」程愛瑜有點兒糊塗了。
「你還不知道嗎?唐敏的兒子,唐林,剛和夏家千金夏放訂婚,估計這也是夏家拉攏唐家的一步棋。不過啊,這場訂婚宴原本安排的是唐楓和夏放,可後來突然換了人,開始我還不明白,但今兒看了你的《elite》雜誌,我才算是明白了,這唐家原本是打算給唐楓下套兒的,但沒成想,被唐敏給算計了,呵呵……」
聽完林叔的具體分析後,程愛瑜心中有了一番打算,「林叔,謝謝你,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話音落,她掛斷電話,轉臉看著alva,想了想,又找人查了唐敏的電話,打了過去。
等了大約半分鐘的樣子,唐敏接通了電話,聲音清冷,倨傲,還帶著那麼一點兒慵懶。這聲音,對與一個並不知道唐敏的人來說,或許還談得上性感,但對於瞭解了唐敏這人的程愛瑜來說,只覺得刺耳。
「喂,我是唐敏,請問你……」
「唐阿姨,我是程愛瑜。很不好意思,在你最得意的時候,打電話給你。我只想來確認一下,現在的你,是不是特別的高興!」
程愛瑜已有所指的說著,但唐敏卻聽得雲裡霧裡,並且因為她這略帶譏誚的語調,而很不高興的哼了聲。
「程家的教養,都被你給吃狗肚裡去了吧!程愛瑜,你這丫頭什麼意思,打來電話,不說正事兒,就在那胡言亂語的說什麼得意啊,高興啊的,不會也被顧家那小賤人給傳染了什麼瘋病吧!」唐敏這張嘴,是從來不饒人的,只要誰有那麼一丁點兒的惹到她,她一張嘴,就是一頓鋒芒的還擊,毫不留情。
「呵呵,程家的教養,從來沒教過有教養的人,會罵人家女兒是小賤人。唐阿姨,我之所以確定,現在是不是你最得意的時候,是想給你潑盆冷水——」程愛瑜明顯不賣她的賬,嘴角勾起一絲譏誚道:「唐敏,做人要有底線的。我從來不知道,你做人那麼賤,做生意也那麼賤……連我的錢你也敢套!看來,不讓你血本無歸,你是不會知道,什麼是底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