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什麼,威脅?
程愛瑜輕嗤,不說話,抬手放下他遞來的水,拿起之前放下的半罐啤酒,仰頭就喝。
這就是她的回答,**裸的挑釁。
「今朝有酒今朝醉——蘇敏赫,不是所有人,都會那麼聽你的話,對你的命令聽之任之的。工作上,我之所以聽你的,因為你是我的老闆,我是員工,我和你有分歧,最多只能提供意見給你,但在我個人的生活上,請你不要干涉!這次去意大利,我承認,拋開那條新聞,我也有個人的事情要解決,但在具體的事情,我想我沒有必要和你匯報!」朝他舉杯,程愛瑜一口將酒全部灌下。
喝完晃了晃手中的易拉罐,嗯,空了。
「那我就捨棄這條新聞!」眼看著程愛瑜伸手要去拿另一罐酒,蘇敏赫動作迅敏的伸手,忽然捉住了她的手腕,緊緊地扼住,眼神極冷的對上她,充斥著警告的深意。「別喝了——我叫你別喝了!」
末了那聲幾乎是爆呵!
頓時,週遭一片寂靜。
幾位被眾人圍在中間,大唱情歌的總監,也在這一剎那,將吼道一半的歌詞,生生憋回了肚子裡。其中一名向來以斯文著稱的總監,此刻鼻樑上的眼鏡居然也歪了,成四十五度角的搭在鼻樑上,看上去無比滑稽。不過倒也印證了一個詞——
大跌眼鏡!
眾人的目光,落在兩人身上。
具體點說,那個焦灼的焦點,是落在了蘇敏赫緊握在手中的,程愛瑜的手腕上。
兩人僵持。
眾人詫異,在回過神後,只敢用眼神小幅度的交換著彼此心中的想法。
須臾,第一個打破沉寂的人,就是那個歪了眼鏡的總監。他伸手推了推眼鏡,在這尷尬的場合中,盡力鎮定自若的抬腕,看了看時間,故作驚訝的開口:「哎呀嗎,都這個點了,小程,我先走了,還要去接老婆呢!」
有第一個,就有第二個,第三個……
眾人紛紛找了借口,離開,有個二貨甚至在各種借口都聽了一遍後,趴在坐窗邊感歎說,今兒的天不錯,他要出去看夕陽。
夕陽,夕你妹啊!這都晚上九點了,你到哪兒找夕陽去?
「都別走,我走!」
目光沒又掃向眾人,而是緊緊地黏在蘇敏赫冷銳的眸上,毫不為依據的迎接著他冰冷的審視。
抬手,程愛瑜用另一隻手,一根根地掰開了蘇敏赫緊扣在她腕上的手指,轉眸看了眼頻頻朝她遞眼色,示意她不要和總裁比誰更橫的eva,朝她隨意的頷首一笑,隨即開口。
「eva,總裁喝醉了,麻煩你把他送回去。這裡就交給alisa吧!會所這邊,我已經打過招呼了,今晚大家的一切開銷,都記在我的賬上。」說著,程愛瑜拿起面前的一罐啤酒,動作利落地將易拉環丟在桌上,一揚脖,又是大半罐子下肚。然後朝眾人搖了搖罐子,丟下一句,「你們盡性!」就拎著手包率先離開了包間。
街道上,霓虹閃爍,燈火輝煌。
這個城市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它在夜裡招搖綻放,揮霍著屬於它的妖嬈,而獨自漫步在街頭的程愛瑜,卻好似第一次無法融入這片魅色中,但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心境是前所未有的清晰與平靜。
她對蘇敏赫沒有任何感覺,除開君子之交的朋友關係、上司和下屬的身份,就只剩下他們這個圈子最貼切的定義——「世交」。
但她沒想到,那天,蘇敏赫會在那種狀況下,對她表白……
廣場上,放著熟悉的小夜曲,程愛瑜的思緒隨著音符抽離,回到一周前,她搬入新辦公室後,被請入總裁辦的一幕。
那時,蘇敏赫在連番的質問後,第一次用她從未聽過的,充斥著淡淡苦澀的低啞的聲音,壓著她的肩膀,就那麼突然的對她說:「程愛瑜,做我女朋友吧!做我女朋友,我們下周就啟程,我帶你去法國購物,去瑞士滑雪,去……總之你想去哪裡,我都會陪你去,但別去意大利!」
蘇敏赫的額頭,幾乎快要貼上了她的,專注的眼瞳,諱莫高深,似乎掩藏了太多的東西,但這狹長的眼眸,在黝黯曖昧的燈光下,卻猶如凍結的秋水,看似溫柔嫵媚,卻最是無情。
這樣的男人,是沉默的罌粟,極為危險。
但世事卻告訴我們,越是危險的東西,就越是讓人想去觸碰,去挑戰,即便知道結果很可能是死無葬身之地,但人們卻偏偏越挫越勇。不過趕巧了,程愛瑜是個對危險的事物避之不及的人,越是危險的東西,她就要離得越遠。她就像個刺蝟,在遇見危險的東西時,不論對方是敵是友,都會先束起渾身利刺,刺對方一個深深的傷痛,即便最後連她自己也傷到了,她也在所不惜。
但有一個人對她來說,是個危險的例外!
即便,她曾經因為那個人,傷的鮮血淋漓,但她就像是碰了罌粟一樣,明明戒了,但重新遇見後,就一發不可收拾的又陷了進去,還越陷越深。就像顧繁華對唐楓那樣,越是愛不得的男人,就越是偏要去愛。
不過顧繁華愛不得的是唐楓,而她的——是景煊!
「對不起,蘇總。我只想去意大利!」那天,她就是這樣回絕蘇敏赫的,冷淡的,輕慢的,不留一絲餘地的回絕了他。
而蘇敏赫在那之後沉默了,壓著她肩頭,與她對視著,似乎只要是他願意,隨時可以將她壓倒在沙發上就地正法,就像景煊對她那樣。但他是蘇敏赫,他最終什麼都沒做,而是放開了她,啞聲低笑著轉過身,雙手抄在西服褲袋中,微微攥成拳頭。接著,他問了句:「為什麼!你就那麼喜歡他嗎?即便他很可能在傷你一次,你也會不惜一切嗎!」
「是。」望著蘇敏赫,程愛瑜努力的微笑著,用最平緩的聲音,並無遮掩的說:「沒錯,我喜歡他,雖然還沒到愛的程度,但我可以確定一件事,就是——你們不一樣。蘇敏赫,你想知道我的過去,會去查我,用盡一切辦法的挖出我的私隱。而他……我雖然不知道他查沒查過,但我知道他從沒提起過,他在等我放下了,自己告訴他……」
再然後呢?
沒有再然後了,再然後她就走了,再再然後……她和蘇敏赫都是聰明人,對與那天的事,都心照不宣,在接下來的工作中,就好像將那天的事情完全剔除一樣,彷彿從沒有發生過。但今晚,那種藏匿在兩人之間的微妙氣氛,突然爆發了。
好在,爆發的範圍較小,還能控制得住。
抽回思緒,程愛瑜依舊在廣場上漫無目的的走著,不自覺的又想起了某個自詡情聖的傢伙,對她說的「心得」。他說,對男人,就要像對小三那樣,要麼,他轉正你下台,要麼斬草除根,不留後患。總之,決不能心慈手軟,否則,只會給你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但有幾個人能做到呢?
即便做到了,還有一句詩等著呢!叫——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就像她開始,得不到景煊那樣,就會不停的追逐著他的腳步。她記得,程愛瑜曾經問過她,「把他從你心中剔除,需要多長時間?」程愛瑜誠實的朝她搖頭,她也不知道需要多久。換句話說,她試了八年,到頭來,他還是那麼從容不迫的走進了她的世界裡,又好似一分鐘都沒有離開過。
停下腳步,程愛瑜高高地抬起左手,目光卻落在她纖長的小指上,看著指節上套著的琴弦戒指,就那麼靜靜地立著、望著……
直到,一陣電話鈴聲傳入耳際,打斷了她的遐思。
整理好情緒,程愛瑜看了眼廣場外圍的座位,就逕自過去,找了張椅子坐下,接通電話。打了聲招呼後,那頭就傳來了還算熟悉的聲音,是b市刑警大隊的周隊長,來電是為了她上次托給他的唐敏的事兒。
「小程,真不好意思,這麼晚還打擾你。只是你上次交給我的那事兒,我恐怕有些力不從心了。上頭一直在施壓,把唐敏那事兒,給壓了下去,還下了死命令,不讓我們再查下去。我想著,先和你說一聲,別抱太大希望。不過,為了顧小姐的安全,我會從另一方面努力調查……」
周大隊的為難,都包含在了他的聲調裡。說完話,他稍稍頓了下,無聲的歎了口氣,似乎是對上頭這種軟弱的不滿,而耿直的他,只要還有一絲希望,都勢必要和這股子暗勢力鬥下去,就有從程愛瑜這裡問了些關於唐敏的事兒,許多他不曾知道的事情,甚至算得上是最有利的入手點。
「周隊,這事是我麻煩了您,該抱歉的人是我。若是沒法查,就不要在堅持,我只想包成繁華的安全,僅此而已。」熟知這個圈子的規矩,程愛瑜壓根就沒指望周大隊能給這事兒立案。她要是真想起訴顧繁華,手上掌握的那些資料,其實已經足夠了!
「保護市民的人身財產安全,是我們的職責。小程,你要再說這種話,可就是在罵我了!」周隊的聲音不悅,卻依舊渾厚。
程愛瑜嬉笑著將話題轉開,憂鬱周隊寒暄了一陣,這正想掛斷電話,但那邊周隊的聲音再度通過送話器傳入程愛瑜的耳中。
「小程,你認不認得一個叫遲夕的男孩子?」
「遲夕?」程愛瑜微怔,遲夕不是遲陽的弟弟嗎,今年好像才十七歲,已不是社會人士,而不是風流人物,就是以普通高中生,怎麼會從負責刑事案的周隊口中提起?滿心疑問的程愛瑜,在數秒的沉默後,接著說:「周隊,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不是我認得的那個遲夕,他不會剛巧也有個姐姐,叫遲陽吧!」
「s市市立醫院心血管科的主任醫師遲陽,是他姐姐。看來,還真是你認識的人!」周隊報出了遲陽的名字,在程愛瑜的追問中,簡單地將遲夕的事情告訴了她,末了又補了句,「趕巧了,這事兒是我哥負責的,他在s市,是一隊的大隊長,最近正在提干呢!」
得,著兄弟兩個全是干一行的。
程愛瑜大概明白了周隊提起這事兒的意思,無非兩點:一他沒把唐敏的事兒辦好,就拿這件事兒來交差了。二是瞭解她家的老根基在s市,讓她暗中幫他弟弟一把。
掛斷電話的身後,程愛瑜看著手中的電話,無聲的笑了笑,眼底一抹譏誚迅速劃過,轉即又恢復了往日的清朗,似乎對什麼都看的很淡,而她的心裡卻因為剛剛消化的事件,掀起了軒然大波。
想著遲陽近日的古怪舉動,程愛瑜現在突然有些明白了,她那麼迫切的想要在她遙不可及的圈子裡,抓到一塊浮木的緣故,應該就是遲夕吧!
遲夕,一個被遲陽看的比自己的名還重要的弟弟,如今恐怕隨時都有身陷大牢的可能,而將來——很難想像,在當今社會,一個孩子從牢裡出來後,迎接他的將會是什麼樣的生活。而遲陽迫切的想要抓住程泓源,將自己的生活帶入他們的圈子,為的就是給遲夕鋪好未來,鋪好一個康莊大道吧……
靠坐在長椅上,程愛瑜微微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抬頭仰望著被霓虹璀璨照耀的有些灰白的天空,思付了許久,還是拿起了手機,從聯繫人中翻出了齊默勳的電話。如果沒記錯,齊默勳應該已經回到了s市,處理他在s市分公司的內部事務。
晚上十點,遠在s市的齊默勳,正攬著美女準備去酒店的房間一度**。而在上樓的時候,他突然接到了程愛瑜的來電,這簡直比他一向引以為傲的持久度和硬度,在一夜之間突然下降了的概率,還要低。
看著身邊的妖艷美女,齊默勳朝她勾起那沒事人的笑容,用手指輕輕壓了下她飽滿的嘴唇,讓她噤聲。接著他就接聽了電話,還未出聲,婉轉動聽的聲音,壓抑著一絲倦怠,從中傳出:「默勳,你現在在s市嗎?有件事兒,恐怕要麻煩你幫忙周旋……」
同一時間,忙碌了一天的景煊,正坐在越野車裡,左手肘支撐在窗稜上,用拇指按壓著酸脹的太陽穴,緩解著渾身的疲倦。而他的右手則拿著私人電話,再次撥出快捷鍵為「1」的號碼。不過這個號碼的主人似乎很忙,連續幾次撥打電話,都在通話中。當然不排除他又被拉黑的可能,那小妮兒又不是沒前科!
景煊微微的皺起了眉頭,臉色又冷了些。
駕駛座上,專注開著車的警衛員小孫,幾次透過後視鏡往景煊的方向看去,雖然看不清楚他情緒的變化,但似乎也因為他的安靜而識趣的比他更為安靜的開著車。可在經過這邊廣場時,遇上了塞車,不得不停下來。而就在停下左顧右盼的時候,他看見了隔著慢車道的廣場邊緣,正坐在長椅裡的身影。
他敢用他超過二點零的眼角發誓,那個長椅裡的人,絕對是程愛瑜。尤其她坐的這張椅子旁邊就有一盞路燈,所以只要一瞥就足夠看清那個人。
「首長——嫂子!您看那邊,是嫂子!」
絕對稱得上識時務的小孫,在這時忽然開口。
聞聲,景煊抬頭,順著小孫視線的方向看去。只見那熟悉的身影,正靠坐在一張長椅上,拿著電話,不自在和誰說著話。她穿著無袖的高領襯衫,宮廷版的襯衫領堆疊在一起,即便是夏天,也不會像的累贅,反倒將她的脖頸勾勒的更為纖長,將她的身形襯托的更為窈窕。尤其是那腰身,纖細單薄,盈盈一握,讓他想起了無數個共渡的時光,想起她扭擺著腰肢的嫵媚動情的模樣。
「把車開到那邊等我。」景煊下車,翻過圍欄,越過慢車道,朝她快步走去。
橘色的燈光,籠罩在程愛瑜周圍,柔軟了她本就柔和的線條,似乎將她於這片燈火融為一體。她優雅的側身,曲蜷著腿,以標準的淑女坐姿坐著。這完全是出於本能的優雅,沒有絲毫矯揉造作的成分在其中,是渾然天成的,彷彿打娘胎裡就帶來的矜持,清貴。
其實不然,別看她和顧繁華的脾氣,都有很火爆的一面,誰惹急了她們,甚至可以大爆粗口,但這舉止卻出於一種習慣。而這種習慣要歸結為小時候,程老太太手上的細籐條。
因為顧伯父是程家老爺子的門生,所以兩家交情極好,而顧繁華則因為父母工作忙,被寄養在程家,和程愛瑜同吃同睡……自然陶冶情操也是一同的。趕巧了,程老太太算是小有名氣的教育家,同時又是花壇上數得著的人物,作為她要培養的希望,那絕對都要學畫的。不僅如此,程老太太是一心想給孫女培養成眾人矚目的名媛,打小就給她打基礎,坐姿稍有不慎,就是一籐條下去。當然,和程愛瑜要好的顧繁華,也沒逃脫這老太太的「籐條教育」。被打個三次,也就養成了一種習慣……
舉著電話,程愛瑜平緩的陳述了自己剛才得知整件事,就停了下來,安靜的等著齊默勳的回答。但那邊,除了呼吸,就只有「叮」的一聲脆響,接著是電梯門打開時的機械摩擦聲。
這樣的沉默是程愛瑜猜想中的答案,但沒想到,居然驗證了。「原來,你真的有破了自己規矩的時候。」
程愛瑜的話音剛落,齊默勳的聲音就從聽筒中傳出,略含著幾分戲謔:「小魚,我的規矩沒破,從來沒有。我上她的時候,她還真是個處兒!」
「好,既然她和你有關係,那遲夕的事兒,你就幫著上點心吧!我不想看遲陽摔得太慘,畢竟,她幫過齊齊。而讓她走進這個圈子,是因為你我的緣故……」
齊齊有先天性的心臟病,之前多少個專家會診,都不敢下刀子。最後還是遲陽動的手,而那時的遲陽,還只是個小醫生。所幸的是,齊齊被她治好了,現在能跑能跳,和正常的孩子一樣。就沖這一點,齊默勳應該也會幫一把,當然托他周旋的程愛瑜,也有私心,她不是瑪麗蘇,不會在人甩了冷臉後,還巴巴的貼過去。
那太賤了,她做不出來!
但沒想到的是,她這話還沒說完,齊默勳就冷言冷語的但斷了她的話,一字一頓的說出拒絕的話,聲線冷靜,聲調中卻混著一絲說不出的戲謔——
「程愛瑜,你心裡的小算盤,我很清楚,但事實就是事實,有些人不摔一下,疼一次,她是不會知道她口中最不屑一顧的我們『這種人』,摔一次就生不如死的感覺。」稍稍一滯,那聲音繼續道:「瑜,指不定,很快你就要叫遲陽嫂子了。呵呵——也許,你已經知道,遲陽並不是我們想像中那麼美好,至少在我看來,她殘酷、自私,而又虛偽!」
末尾是餘音,夾雜著咬牙切齒的恨意。
及時放下電話,那聲音似乎還在耳畔迴響,分外刺耳。有那麼一瞬,她甚至在想,傷了齊默勳的,會不會就是遲陽呢?可轉念算了算,時間對不上號,至少按照她所知道的幾人的血型算起來,齊齊不會是遲陽的孩子……
廣場上的夏風,少了一絲令人焦躁的悶熱,吹在身上不是很涼,卻有種獨特的乾爽,消解了她的幾分醉意。
程愛瑜再度朝後仰身,仰著酸澀的鉑金往後靠去,並閉上眼睛,有些誇張的伸了個懶腰,舒展身體。同時,她是在藉著舒展的姿態,將似乎中環繞在身邊,和她牽扯著千絲萬縷關係的煩惱從腦海中拋開。
她想,也許今年真不是個好年頭,改明她應該去找個道觀,上去拜拜,問問看自己今年是不是流年不利犯太歲!
正琢磨著這個念頭可以在什麼時候實施時,她忽然覺得太陽穴被什麼頂了下。驚慌之下,她睜開眼睛,而條件反射的動作已經做了出去,雙手齊齊地朝那人襲擊,來不及收回了。
景煊閃身躲開,接著利落的一翻身,就越過了椅背,在她身邊坐下。而在越過的剎那,他橫臂攬住她的腰身,將她按在了自己的腿上,雙手拇指的指腹正壓在她的太陽穴上,用控制的恰到好處的力度按壓著,其餘四指則沿著她臉龐的輪廓,輕輕地伏在她的頰邊。
溫熱的手心若即若離的貼著她的肌膚,那溫度好似在她的加上綻放,牽動著皮下的毛細血管,凝聚著,撼動著鏈接著心脈的血流,引得心臟怦然跳動。
「你喝酒了。」他壓低身子,鼻尖輕輕地碰了下她的,酥麻間掀起一陣癢意。但就是那麼短暫的一觸,她就像是被他喚醒了似的輕哼。
「嗯……」
她知道,這並不是她的回答,而是因為他的按摩,令她覺得無比舒服,這才輕哼了聲。
「明知道自己的胃不好,還敢喝!你難道忘了,我上次和你說過什麼嗎!」景煊板起臉來輕責,但手上的動作並沒有放緩。
他前不久說過,她要再敢和對胃有刺激性的東西,就——軍法處置!當然是他的軍法,不會殺頭,沒有電椅,但少說也會讓她腿軟腳軟全身疼……
想到這,程愛瑜縮了下脖子,睜開眼睛就那麼望著他,腦海中忽然奔出一念頭:什麼是江湖,江湖就是做好事兒的時候沒人看見,一幹壞事兒就會被人抓包!哦,還有一點,就是壞事兒絕對都是成雙成對的來的。
這不,會審了。
「我升職了,請同事聚會,不喝就太矯情了,所以才……」看著他的臉色,程愛瑜話還沒說完,就趕緊轉移了話題,「我沒喝多,就喝了點啤酒,低度數的。」
而且,她今兒的心情很不好!
撫摸著她眉心那抹不自知的倦意,景煊揉了揉她的小臉蛋,隨手輕輕地拍了下她的腦門:「算了,今天就饒了你!」說著,景煊伸手將睜著她腿的程愛瑜拽起,攬著她的腰,靠在椅背上,在她舒氣時,輕輕地在她面上啄了下。「魚兒,啟程去意大利的日子定下了嗎?」
「下週一。」程愛瑜說的,是她遞上申請的日子,至於蘇敏赫最後批示不批,她不會管,當然也管不了。
「嗯……一個人在外,注意身體,有什麼不舒服立刻聯繫華子。比和我說他太遠了,有至少他可以幫你判斷,那些醫生和你說的是否正確。還有,我剛好也是週一開拔,前往演習戰地,就不能送你了,這段時間我們也不能聯繫……」
景煊低頭,凝視著她,深邃的眸中除了那抹溫柔關切,全是她看不懂的深沉,且意味深長。他望著程愛瑜,她的嘴角始終保持著適度的笑容,神色如常,唯有眼簾保持著微微低垂的狀態,好似要掩藏什麼,但那無意中的姿態,卻在他的眼中形成了一種動態的畫面,隨著她睫羽的顫動,伴著她週身淡淡的酒香,生處幾分搖曳的微醺。
而就在他探尋的看著她時,安靜的她忽然抬起眼眸,以往清泉似的眸子,深的跟見不到底的泉眼似的,幽靜、深邃,而又寂靜,好似不會為任何原因泛起一絲漣漪。但卻在她的目光投映過去時,他在一個恍惚間,好似看見了她眼中閃過一抹說不出的水光。不過等他想要深究時,那雙眼睛就像是生氣了一團迷霧似的,將黑白分明的眸子蒙上了一層飄飄忽忽的,看不清真實的氤氳。令人無法不做她眼中的情意,卻又讓人深陷其中。
景煊目光微定,嘴角不自覺的揚起了一個模糊的弧度。
他總以為自己已經見識過了她的多樣化,冷漠、乖張、驕傲、溫柔……卻不想,越是靠近,那種捉摸不透拿捏不住的感覺有越是強烈,而這種感覺不斷驅使著他,讓他向她已在靠近,貪婪的想要的一個完完整整的她。
聽完他的囑咐,程愛瑜撲閃著睫羽,微圓的杏眼依舊是那樣深不見底,似喜還嗔,但嘴角卻流露出一絲及淺的笑:「您老比我爸還囉嗦。」
「什麼囉嗦,這是關心你!」景煊坦然的將自己的心思說了出來,接著又補了句:「還有,出門在外,不准給我爬牆,聽到沒!要讓我抓著,就軍法處置,還是就地正法的那種!」
「這好像,不在我們的遊戲協議裡。」程愛瑜微笑著逗他。
景煊眉梢一揚:「小樣兒,你想造反是吧!」
「不敢不敢。」程愛瑜做了個拱手的姿勢,扭了扭身子,躲開他落在她腰際的手。而在她轉臉的剎那,那柔軟的唇瓣就那麼巧的貼在了他的面頰上,順延著劃過他的耳垂,掃過他的頭髮。
淡淡的煙草味,落入鼻間,程愛瑜只是微微怔了下,倒也沒像是受了什麼驚嚇似的,直接縮回去,反倒鎮定自若的用唇瓣貼著他的耳垂,輕吮著,壞心眼的朝他的耳廓裡呼著熱氣。
她伸手,攀住景煊的脖頸,像一個孜孜不倦的學生,學著景煊以往挑逗她的方式,慢慢地伸出粉嫩的舌尖,劃入他的耳廓。
輕觸——
瞬的,立刻縮回。
她著魔了,藉著本已經壓下去的微微的醉意,當街耍流氓,像其他情侶一樣,在這隱蔽的地方,旁若無人的與自己喜歡的人親熱這。
——喜歡的人!
但這個詞劃過腦海時,程愛瑜猛然又想起了顧繁華那天說的話:魚兒,做人要有點自知之明,我說的哀傷,是你愛上了他!
愛嗎?
如果她真的愛他——那他呢?
相比齊默勳、唐楓這些個每天都把「我愛你」掛在嘴邊的人,景煊和他們受的是同樣的西式教育,但她卻好像從沒說過他愛著誰。從來沒有!
閃電般的念頭,猶如晴天霹靂,讓程愛瑜觸電似的從他身上彈跳起來,立在他身前,彷若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整理著自己蹭皺了的衣服。整理著時,她垂眸看了他一眼,無聲的勾著唇瓣,牽動著那抑制的弧度,黑白分明的眼中卻浮動起一抹不明的晦暗。
無聲的望了數秒,她掀動紅唇盡量克制著情緒,搶在他前頭,公式化的說:「別誤會,我只是想蓋個章,免得有些出門在外的沾化惹草!要知道,這年頭『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事兒多了去了,我得……唔……」
話音未落,更炙熱的吻,落在了她的唇上,猶如驚濤駭浪的朝她席捲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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