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似的鬥爭方式,鄭世安自己也用過,聞言略一分析,因為憤怒而漲紅的臉色又一點點的白了。
「鄭副部長,你在官場浸淫多年,這樣的博弈方式應該見識過不少,怎麼不警覺一些呢?還是你真的老了,犯糊塗了?」
鄭世安站得筆直,看似威嚴鎮定,可手指微微的發抖。
鄭姍姍受不了氣,哭哭啼啼的找他訴苦,說自己被打了都只能忍氣吞聲,還被訛詐了一筆錢走,他自然也氣得慌,混到副部長位置,上面又有大佬罩著,他橫行數年,何曾被人這樣羞辱過?
他找到自己的後台大佬,說了說這事,希望上面能好歹讓他挽回些面子。大佬分析了一下鄭姍姍查到的蛛絲馬跡,便提供資源,讓鄭家父女查到了更多資料,又對他們說,用事實來打壓,才是整池銘的唯一法子櫞。
他欣喜之下,立刻按照上面指的路照辦,果然截獲了正準備逃出生天的郁襄。這不僅能讓池銘氣急敗壞,還是一個極大的功勞,還能借此把丁司長這一派的人惡整一番。他興高采烈的過來,想羞辱這一行人,誰知池銘直接戳破了這個被他當成水晶球的華麗泡沫。
怎麼辦?
如今他連忍著氣放走郁襄,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退路都不能走了。上面盯著他呢,他被人當槍使,遲早會死,可如果他不願意當這桿槍了,就立刻會死噢。
池銘度其神色,笑了:「看來,和我猜的差不離。損人不利己,鄭副部長估計今後會長時間失眠了。」
「池銘,你囂張什麼勁!」鄭姍姍忍無可忍,對著特警們尖聲叫道,「還站著幹什麼?他們都是嫌疑犯,必須帶回去受審!上啊!」
鍾南沉默許久,忽然開口:「聽說最近流行一個詞——坑爹,今天我算是見識了。鄭小姐坑起鄭副部長來,十匹馬都拉不住。」
鄭姍姍氣得要命:「你閉嘴!以為這裡是美國,你可以隨便撒野?別以為頂個外籍身份就能得到豁免了!」
「鄭小姐,你以為你瞎貓碰上死耗子,抓到了我們的把柄,你就可以揚眉吐氣,一洗你毫無能力只能依靠父親吃飯的廢柴名聲?」郭景辰一邊撫摸郁襄的背,一邊道,「你這一多事,很多人會感激涕零——如果不來這一出,想早點扳倒鄭副部長,怕是沒那麼容易呢。」
鄭姍姍氣急攻心,而此時郁襄平靜了不少,雖然嘴唇因為竭力克制而咬出了血,配上丑妝顯得很狼狽,可那雙眼睛卻冷如寒潭,淡淡瞧著她,彷彿她是一隻骯髒的老鼠。
她哪兒能忍?想著有諸多特警在場,自己佔優勢,便直接衝了過來,想給郁襄一巴掌,誰知郭景辰直接伸手把她胳膊拽住拖開,往後一擰迫使她轉了個身,再往下一壓,她身子因為疼痛而脫力,噗通一下跪在了郁襄面前。
她尖叫著想站起來,郭景辰怎會給她這個機會,腳狠狠點著她脊椎,騰出只手扯著她的頭髮讓她仰起頭,對郁襄道:「難受的話,不要憋著,發洩出來吧。」
郁襄抬手狠狠打向鄭姍姍的臉,可是她手腕被祁仲秋折磨壞了,外表看不出什麼,但是根本使不出多少力氣,即使打了人,也絲毫沒有快意。她乾脆踹過去,可是盛怒之下準頭不穩,鄭姍姍在驚嚇之中爆發出求生本能,偏偏頭,竟然閃開了,本該直接踹到她心口的腳只踢中她胳膊。
她慘叫出聲,被鍾南池銘合力架住的鄭世安對特警們吼道:「你們還不過來!站著幹什麼!」
前來的特警在埋伏時,就被鄭姍姍父女頤指氣使的模樣噁心壞了,一個故作正義,實際滿眼都是對權利的渴望,而鄭姍姍……把他們當傭人使喚,呼來喝去。他們是警察,不是伺候大小姐的馬仔。
其中有些人被郭景辰指導過,雖然郭景辰此舉是嚴重瀆職,可從感情上講,他們寧可裝作不知道此事。剛才言語上的交鋒,讓眾人更加鄙夷鄭家父女,因此看到鄭姍姍自己找死,他們也沒有立刻上去救。
鄭姍姍被特警從郭景辰手裡搶回來,卻是被拖到安全之處的,不過她也沒法自己走。她驚魂未定,靠在鄭世安身上抖抖索索了許久,忽的大哭起來:「你們等著!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們的!」
鍾南似笑非笑:「鄭小姐既然這麼勇敢,何必讓我們等呢?現在就回來,咱們做個了斷,怎樣?」
鄭世安氣得渾身篩糠:「好,好,好,很好,你們想幹什麼?想拒捕是不是?我,我……」
郁襄吸了口氣,對池銘低聲道:「好了,該怎樣就怎樣吧,沒必要掙扎了,我不能連累你和鍾南,郭景辰……他不會有性命之憂,能在掃黑行動裡佔據重要位置,除了他能力出眾,肯定也有貴人相助,會有人幫他的。我……我就這樣吧,到了這一步還被截住,只能說,是命。」
她說得輕輕巧巧的,可是話音剛落,她眼睛止不住的發酸,很快就流出淚來。
她是真的沒法逃脫了,哪怕今日幾人能突圍出去,讓她出國,可鄭世安的後台哪兒會放棄這個惡整對頭的機會?定然是會聯繫國際刑警組織,讓美國的刑警將她緝捕歸案的。對於池銘等人來說,助她出國未遂,和成功面對的風險完全不同。
他們已經盡力,她不能再讓他們陪自己做無用功,並且把他們本人也賠進去。
三個男人齊聲道:「郁襄……」
她勉強笑了笑,閉上眼,再次睜開時,淚水已經止住。她伸出手,露出纖細的手腕,對特警們道:「好了,帶走我吧,你們也好交差。」
鄭世安冷笑:「就帶走你?你少做夢了,哪兒有這麼好的事?你們都是共犯,沒一個能逃脫!」
已經得罪人了,那不妨得罪到底,如果他真走上絕路,那麼在走到絕路盡頭之前,他總得好好折磨下人,好歹讓自己心裡舒服一些。
池銘冷冷道:「你想做什麼之前,先聯繫下你的主子吧,別忘了,你雖然沒出路了,可你這個坑爹女兒還活著呢。」
鄭姍姍怒道:「你少鬼扯了!」
鍾南攤攤手:「我們也沒心思和你扯,多浪費時間呀。行,可以跟你們走,不過我已經聯繫了我的律師,後續的事,你們看著辦吧。掃黑行動我也略有耳聞,到現在雖然警方大獲全勝,可經過這種長時期高強度的戰役,你們也沒多少精力做別的了,沒人想把事情鬧太大,尤其是你們上級,甚至上級的上級。池銘朋友多,我是外籍人士,真的要死磕,最終吃虧的是你們。」
「你!」
鍾南拍拍池銘的肩膀,道:「好了,我們走吧,跟你們說啊,別拿銬子來,否則今後我有的是法子讓你們受罪。」
郭景辰臉色變化不定,等特警們上前,才回過神,沉聲道:「不許碰她,反正跑不掉了,何必押著她?」
鄭世安氣急敗壞:「郭景辰!你以為你還是他們的上級,可以……」
郭景辰根本不理他說了什麼,低聲道:「如果因為這事,你們受了委屈,我可以保證,過段時間會有人讓你們回到崗位,或者平調。跟著鄭世安走,沒有出路。」
☆
郁襄側躺在狹小的床上,凝視著牆壁上細小的裂紋。
她頭很暈,身體沉重得和石頭一樣,雖難受,卻因為體內隱約的痛楚而無法安睡。
她只能沒事找事,看著裂紋打發時間。
其中幾條紋路組合得像一隻兔子,她抬手想摸,房門門鎖卻嘩啦一聲響,驚了她的遐思。
警察走進來,用冷冰冰的聲音說:「郁襄,出來。」
難道是準備審訊了?她淡淡笑了下,坐起來,理了理頭髮,走到門口,伸出手等著手銬。
對方卻道:「不用手銬,只要你老實就好。」
她被帶上了一輛車,車外風景變幻不停,她觀察了一會兒,發覺這是通往池銘在a市的醫院的路。
這是什麼意思?她臉色變了,問身旁的女警:「去醫院幹什麼?」
女警抿了抿嘴,道:「池少說你身體虛弱,最近犯了舊疾,不宜在看守所久待,給你辦了保外就醫。你去醫院住著吧,別想亂跑,有人守著的。」
發燒只是最普通不過的症狀,需要保外就醫?
她怔了下,旋即明白了過來。池銘只是在盡最後一份力,讓她在走到人生盡頭之前,盡力過得舒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