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泉雖然盛裝,可是皮膚的蒼白卻撐不住那些昂貴的化妝品,看上去就像個塗了顏料的拙劣面具。舒榒駑襻手腕上的鑽石鐲子今天讓她出了不少風頭,可是如今她悔得胃裡一片酸,若是沒有戴上,還能多支持一會兒……
楚驍目光掃過那只光華璀璨的鐲子,讚歎道:「簡直是珍品,一次性收集那麼多淨度極高的黃鑽就很難了,更難得的是這切割鑲嵌和佈局的心思,每一顆的光彩都煥發出來了……何彥,今後如果還有這樣的好東西你可得先給我一個信兒,我想給我媽買件拿得出手的首飾。」
何彥微笑:「這個自然,不過,得等我把錦繡拿回來再說。」
楚驍道:「這不是遲早的事嗎?不過,說真的,像這樣的東西能不能碰上,得看運氣了,何念儒和這女人關係不一般吶,你說,如果只是一枚小棋子,怎麼會捨得送這東西?」說著他抬眼打量著甘泉,「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吶?話說,你和你老公談了半年多才結婚,按照何彥說的,這鐲子出·售也在這時間段裡。他在你和你男人在一起的時候就送你大禮……哎,可憐的男人,聽說也是個醫生?年輕有為,可惜腦袋綠油油的……」
他言辭之中的譏諷之意讓甘泉發起抖來嫗。
待甘泉有些承受不住的時候,何彥冷冷道:「甘小姐一直不說話,是覺得我們不是何念儒,狠不下心?可惜,你別忘了,雖然我不願意,但我的確是何念儒的兒子,有一半的血是黑的,他的那些手段,我並非一無所知。」
甘泉終於顫聲道:「是,我和何念儒有聯繫,花映月去荷蘭結婚的事情是我告訴他的。我都承認了,你們愛怎樣就怎樣吧!」她竭力想做出藐視一切的鎮定樣,可是那閃爍的目光和發顫的雙手暴·露了她的心虛。
何彥道:「很好,承認了。不過,這事情即使你不承認,我們也查得清楚的。所以,把你弄來並不只是為了求證。甘小姐要喝點水嗎?我們的對話還很長呢。叢」
甘泉睜大眼:「你們還想做什麼?」
楚驍燃起一支煙,吸了一口,頗為優雅的吐出一口煙霧,道:「既然何念儒和你關係那麼密切,你又有本事潛伏這麼久,我猜,他在醫院的人手安排,他的後續計劃,你不會一無所知。把其他內線的名單交出來吧。」
甘泉咬牙:「交出來?你們想得很美,把我當傻子呢?反正被你們抓住了,我說與不說結果都一樣。」她停了停,冷笑道,「不過你們還真沒猜錯,何念儒的本事挺大的,你們在他身邊安排了人,他難道不會在你們身邊安排人?恆潤集團他的內線可多了,我只不過是其中小小的一個而已。名單?我不會給你們的。他的後續計劃,你們也別想聽見我說一個字。」
何彥淡淡道:「你不說也沒關係,我們知道他有不少內線。不過,你也不用那麼自信,他的那些安排,我們心裡是有譜的。你不說,帶給我們的影響,不過是花一點時間,一點精力罷了。說真的,你對何先生說出映月結婚的秘密的確讓我們有些措手不及,不過,我們也看出來了,他正在走下坡路,否則,他這樣自重身份的人,怎麼可能肯放下身段去把這種重要的事托付給幾個沒腦子的混混?」
甘泉握緊了拳。
「撇開道德和個人感情不談,我承認,他準備拿映月開刀來逼瘋阿銘,攻其軟肋,想法很正確。可是,如果他真的能力超群,在恆潤裡呼風喚雨,那麼,為什麼不找個像樣的,心機深沉的手下,乾脆利落的下手?映月就在恆潤當醫生,動手的機會挺多的。這說明什麼?何先生是有內線,但是,那些人的可用性不強,他並沒有掌控到能時時同映月打交道的高層人士。他能做的,不過是聽聽諸如你這樣的小蝦米傳來的小消息而已。」
「這又怎樣?你說我盲目自信,你們不一樣?否則,何念儒的一切都在你們掌握中,你們何必找我這個小蝦米問來問去?」
楚驍淡淡道:「甘泉,我們費這麼大的心思,為的不止是你掌握的那些消息。說真的,和何念儒鬥法那麼久,他的計劃我們可以揣測大半。我們問你,是想看看你的真正態度是什麼,畢竟,你一直和花映月關係那麼好,你做出這種事,實在令人震驚,我們想過很多你背叛的理由,其中有一條就是,你因為和她關係密切,被何念儒盯上,逼迫你做了什麼事。我們顧念花映月的面子,懂嗎?」
何彥道:「現在看來你是心甘情願,何念儒找上你,然後你和他一拍即合。既然這樣,我們就不必對你客氣了。」
甘泉臉一白:「你們想幹什麼?」
楚驍微笑:「你不告訴我們何念儒的計劃,那,我們為什麼要告訴你呢?」
甘泉站了起來:「是,我告了密,但是花映月心可好得很,也一直很記我的情,就算有怨言,肯定也不想我被一棍子打死了!你們手段太惡毒了,被她知道了,她一難過,誰知道會做出什麼事呢?別忘了,她以前那麼怕池銘,可是池銘罵我的時候,她也不惜和他吵架!」
旁邊的一扇門裡傳來爭執聲,過了片刻,門忽然打開了,甘泉瞳孔忽然收縮,身子一晃,跌坐在了沙發上,嘴唇顫抖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何彥皺眉:「映月,你怎麼出來了?不是說好了,你只在房間裡聽著嗎?瑤瑤,你怎麼不勸勸?」
關瑤瑤從後面急急的出來:「我拉著她的,可是一分神,她就……」
花映月道:「彥哥,你別怪瑤瑤。我實在是沒法再默默的聽下去了,我必須出來說一句,為了甘泉你而和自己人吵架的事,我不會做第二次了。」
甘泉抖抖索索的問:「你……你……你怎麼會在?」
花映月在軟椅上坐下,怔了片刻,低低道:「為什麼?還不是為了你,我最好的朋友……不對,是曾經最好的朋友。你的那些話還沒說錯,我很記你的情,對你心軟,就因為這心軟,我不肯相信池銘和彥哥對你的指控,聽說今天他們會找你對質,我堅持過來,想親自聽,第二手的消息,我怕造假,假如你跑來承認,我也害怕你是被他們逼了……結果……我挺蠢的,也不怪被你玩得團團轉。我再記你的情,也是以前的事,今後你被怎樣對待,我都不會再說一句好話。」楚驍覺得她平靜得過了分,心中憂慮,走到她旁邊給她倒了熱水,仔細端詳著她,道:「花映月,你的病還沒好,又才長途飛行了回來,既然已經聽到該聽的了,就好好的去休息吧。」
花映月搖頭:「我現在已經好多了,你別擔心,我都承受得住的。」
何彥等人就是害怕她受不了背叛之苦,所以特意叮囑關瑤瑤好好照顧,免得她承受不住打擊而崩潰,只是她這樣安靜,也十分讓人擔心。
花映月又道:「好了,彥哥,楚驍,別這樣看著我……我已經事先做過心理準備了,我主動跟著池銘回國,不只是為了緩和關係,我只是想,我應該多相信他一點,他說的那些我雖然覺得很荒唐,可是,我想,一切不會空穴來風。他不會害我,是不是?現在看來,我很慶幸我做了這個決定……」她說完,又怔了一會兒,低聲道,「我挺傻的,居然為了她,和他爭過這麼多次。」
關瑤瑤握住她的手,勸道:「你別自責啦,正常人肯定都會為朋友說話的,只是你運氣不好,遇上了一個卑鄙小人罷了。」
花映月抬眼看著甘泉:「我想問問,你為什麼會這樣?好了,我們算是撕破臉了,你也沒必要對我虛偽,有什麼怨恨,不如發洩出來。」
甘泉眼神變幻莫測,臉色紅了又白,手指抓著沙發表面,深深陷進了皮革之中。
「說吧,為什麼?我真是找不到你這樣做的理由,我們小學就認識了,然後一直在一起玩,而且,你在我孤立無援的時候支持我這麼久,為什麼會忽然背叛呢?我從來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我實在記不得哪次得罪了你。我們一直是好朋友,不是嗎?」
甘泉深深呼吸著,鼻翼翕張,眼中的驚懼漸漸消失,一堆黑眸裡帶著深沉的幽怨,面孔也開始扭曲:「好朋友?哈哈,誰把你當好朋友了?」
花映月食指交握在一起,用力的擠壓著,用痛楚刺激自己,免得昏厥過去,她顫聲問:「那你這麼多年的好是怎麼回事?誰都避著我,就你還陪我,安慰我,結果你說沒把我當朋友?」
甘泉冷笑,尖尖手指指向她,腕上的鐲子晃蕩不停,鑽石璀璨的光刺得人眼睛疼:「花映月,我告訴你吧,你覺得我從小就對你好?可我從小就討厭你,討厭得要死!你那時可是風光無限的大小姐,金尊玉貴的,家人寵你寵得不像樣,你有很多漂亮的裙子,還經常帶進口零食來炫耀……當時可不是所有人都能搞到那些的!不炫耀你爸有本事你會死嗎!」
花映月抿緊了唇,良久,淡淡道:「炫耀?原來,我把好東西帶來給人分享,就是炫耀?」
楚驍冷笑:「你這是什麼心態?送好東西給你,你反而覺得人家是炫耀?那她如果自己藏著,你是不是又要說她瞧不起你呢?」
甘泉靜默片刻,冷冷道:「我們求而不得的東西,你卻根本不當一回事,當你不小心弄破了那件公主裙的時候,我們都心疼死了,你卻說什麼沒關係,你爸爸會再給你買……你這種優越感,真是噁心。我根本不想見到你,和你一起站著,我簡直覺得羞恥!我穿著難看的肥校服,你卻能穿上裁縫定做的漂亮外衣,還在袖口繡了你的名字!」
「既然你覺得我處處都在炫耀,這麼煩我,那你為什麼又要和我好?」花映月身上一陣一陣的發涼。
甘泉盯著她,忽的冷笑:「大小姐可真是天真,你以為我們是真的想和你當朋友?說真的,看不慣你的人可多了,不過是因為你爸你媽手上的權利,我們家長逼著我們和你處好,不能和你吵架,事事讓著你!和你在一起的時光簡直太難熬了,你長得漂亮,男生們從來都把目光放在你身上,我從來都沒得到過關注,好不容易遇上個男生私下約我說話,結果是請我幫他送一下情書!你經常玩,上課還偷偷看漫畫,我做很多題,買很多參考書,卻從來沒在考試裡勝過你!有什麼出風頭的機會老師都會想起你,比如班級合唱,我唱歌可比你好,可每次的領唱都是你!我做錯事,我爸會罵我,可你爸爸卻輕言細語安慰你!憑什麼你好事佔盡!本來,你還被池銘冷待,怎麼追都沒結果,我還能找到點平衡感,可是那次池銘生病住院了,我代初中部學生會的人去探望,我居然聽見他在睡夢中叫了你的名字!我怎麼忍?你讓我怎麼忍?」
花映月閉了閉眼,低低道:「這麼恨我,既然我家敗落了,你正好解脫,不必再為了我家權勢來討好,還可以和別人一樣狠狠的踩我,那你怎麼還那樣對我呢?陪著我,請我吃飯,給我交學費……還有那次,我被學校的幾個壞男生堵著,你還冒著危險來解圍……」
甘泉大聲笑,神情瘋狂:「我解圍?那幾個男生我挺熟的,還記得他們對你說的什麼嗎?」
花映月胸口一堵,那幾個人想猥褻她,她不從,他們就罵,裝什麼純潔,不是早被池銘玩過了!那種羞辱,隔了這麼多年,依然記憶猶新。
「你還以為他們是信口胡吹?你被池銘強`奸的事,我早就告訴他們了!解圍?不過是怕你懷疑我,演個戲而已!你還真蠢,居然真沒懷疑是我說出去的!不一直呆在你旁邊,怎麼看見你每天的痛苦?」
何彥即使一向修養好,聞言也不由得怒視著甘泉:「你真是夠變態的!」花映月定了定神,自嘲的笑了笑:「為了看這個熱鬧,你還動用了你的零花錢幫我墊學費,還挺捨得的。」
甘泉嗤笑:「羊毛出在羊身上。誰耐煩給你出這錢?」
花映月驚愕:「什麼?」
「你以為你放在包裡準備用來交學費的一萬塊錢是怎麼消失的?」
花映月再也耐不住,站起來想掐她的脖子:「這是我媽媽為了湊錢,去外面做護工的辛苦錢!你怎麼可以這樣,你……」何錦繡出身大家,自小養尊處優,結婚之後花海天又十分疼老婆,家裡也有傭人,根本不必做活,即使家裡敗落了,家務事也是花海天包了,可是為了給她湊昂貴的學費,她不辭辛苦去醫院伺候那些親子女都不肯照顧的癱瘓老人,忍受著那些大小便失禁的人身上的惡臭,忍受那些人的壞脾氣,忍受極品的病人家屬的吹毛求疵……
關瑤瑤連忙拉住她。倒不是怕她動手,而是清楚,以她那虛弱的身體,怎麼能在甘泉身上討到好?
甘泉冷笑,看著她明顯瘦了不少的臉頰:「真沒想到,你居然活下來了,按原計劃,你該被玩爛了,然後屍體會被扒光,暴`露在阿姆斯特丹街頭。不過,你應該吃了不少虧吧?荷蘭人強壯吧?池銘居然沒在,他是不是已經瘋了?」
花映月被關瑤瑤抱住,勸道:「你千萬冷靜,否則她會更高興!」
她漸漸的冷靜下來,凝視著甘泉:「池銘很好啊。他沒來,只不過是因為公司裡有點事,男人嘛,事業為重,反正他有好哥們兒幫著處理,和何念儒那樣只有靠不入流的人幫襯的傢伙是不同的。」
「你撒謊!真沒事,你怎麼好好的蜜月不過,忽然回國?」
花映月冷冷道:「我們的日子還長呢,不爭這一會兒的,池銘的事業需要他,回國有什麼奇怪的?是的,那幾個流氓的出現讓我們措手不及,你們的計劃也很精妙,可是,他們在城堡後面鬼鬼祟祟的時候,就被我們制住了。」
甘泉臉色灰敗:「怎麼可能……他們明明打電話說得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