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彥笑了:「你馬上要和阿銘結婚,我們總得給個見面禮,隨便送個什麼未免太輕慢了,準備了好一陣,終於做好了。舒殘顎副」
花映月接了過來,小心翼翼的打開盒子,大吃一驚。
這是一個十分漂亮的和田羊脂玉擺件,用一大塊溫潤的白玉雕成了一副月下美人圖,一個姿態翩然若仙的美人站在牡丹花叢之中,望著天上皓月。現在和田玉資源已經少得可憐,遑論如此大,質地如此純粹的籽料,雕工也令人驚歎,明月,美人,繁花,都十分靈動。更妙的地方在於,玉料上有棗紅色和黃色的石皮,被工匠利用了,花朵便有紅有黃有白。花映月知道此物價值非同一般,連忙小心的放在了桌上,生怕自己手滑打碎了。
「這……這太貴重了,真的……你們……」
何念儒笑:「應該的,阿銘就和我兒子一樣,給你的禮物,可不能隨便了。阿彥這個任務完成得不錯,東西還能入眼,主要是,正好和你的名字映照,很應景。濡」
這樣說來,何念儒只是吩咐,真正用心的是何彥了?
她細細的看著面前的擺件,花朵,衣袂,美人的容顏……她陡然睜大眼:「這張臉……」
何彥笑:「像你吧?圖是我畫的,構思好了才交給玉匠來雕刻。丐」
「嗯,很像。」她有些發怔,池銘那樣對她,是不是因為察覺了何彥對自己的好感?
她越想越不安,自己已經屬於池銘,何彥默默的心思,她只能裝作不知。而池銘與何彥關係又分外不同,兩個可千萬別因為自己生了齟齬。
何彥道:「如果送首飾衣服什麼的,有些多餘,阿銘肯定會給你添置,你也肯定喜歡用他送的東西,珠寶擱在盒子裡,未免浪費。所以選了個這個,擺著好看,也不至於閒置。」
好細心的男人,溫柔得一點私心都沒有,生怕給她帶來絲毫困擾。
她想,今後她一定得好好回報他。希望他早點把目光從自己身上移開,找到真正屬於他的那個人,到時候她一定會盡心送一份不輸於這白玉擺件的大禮。
她把東西擱好,說道:「我已經把餡兒調好了,面也和好了,先去包餃子,你們看看電視?」
「東西拿過來,咱們一起來吧,這才有氣氛嘛。」何念儒一邊挽袖子一邊笑,她只有把東西給拿過來,擀面皮,包餃子,很是熱鬧。曲愛華對這些興致勃勃:「中國年,有意思。」不過他包的餃子都沒法看,最後只能作罷,看著其他人做事。
白菜豬肉餃子,羊肉胡蘿蔔餃子,還有廣式蝦餃,滿滿的擺了一大片,花映月去把蝦餃蒸上,又燒開水下餃子,何彥把打包來的菜放進碗碟裡,不一會兒,餃子出鍋了,一個個都漂亮飽滿,蝦餃也蒸好了,半透明的皮兒裡是粉色的蝦肉,很是誘人。花映月笑著說:「這蝦餃還是才學的呢,就在彥哥手下的大廚師那裡學的藝,你們嘗嘗。」
何念儒笑道:「肯定不錯。」說著夾起一個咬了一口,連連點頭。
他沒吃幾個,接了個電話,臉色微微一變,說道:「我得走了。真沒想到,我一個朋友大過年的出車禍了,我得去看看。」
何彥道:「我跟您去。」
何念儒擺擺手,站起來一邊穿大衣一邊說:「沒事,只是爸爸的舊友而已,你在這裡,陪映月過年,也幫爸爸吃了那份餃子。」
花映月和何彥把他送到門口,返回來繼續吃飯,電視裡放著春晚,雖然不怎麼好看,卻足夠喜慶熱鬧,曲愛華看得津津有味,覺得很過癮,說道:「念儒說你們過年都要喝酒助興的。我去把帶來的酒開了?」
花映月看著何彥:「傭人都過年去了,客房的床單什麼的都收了,你們住下的話不太方便,我晚上也得回醫院,你們等會兒開車怎麼辦?」
何彥道:「放心,我等會兒打電話,會有人過來接的,也會順便送你去醫院。再說不過喝幾口意思意思,那種牛飲,不符合養生之道。」
花映月便不反對,曲愛華自告奮勇的去了廚房,過了一會兒,拿了三個杯子,倒上了白酒:「今天喝中國酒。」
酒香繚繞開來,三人邊吃邊喝,漸漸有了醺然醉意,雖然花映月只喝了三小杯的樣子就不喝了,但是酒意上頭得特別快,過了半個多小時就有些睜不開眼睛了,或許是這酒勁太大。她擦了擦臉,想著閉一會兒眼緩一緩,誰知道一閉眼,便昏沉的睡了過去。
朦朧中,她聽到開門的聲音,漸漸的醒轉,忽然覺著不對,橫在她胸前的溫熱的東西是什麼?她睜眼一看,頓時驚出冷汗,這才發覺自己全身赤`裸,何彥也沒穿衣服。她剛低呼一聲,他也醒了,瞠目結舌的看著這一切。
「你們這年過得很浪漫。」池銘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兩人抬頭一看,只見池銘微微揚著下巴,冷冰冰的雙眼凝視著他們。花映月連忙抓起散落在旁邊的衣服想遮一下,他冷冷笑了笑:「害羞?別啊,你這身子我看了那麼多次,再看看你也不算吃虧。」
「池銘,我……」
「你想說什麼?」
「我……我昨天喝了點酒,昏昏沉沉的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就這樣……我……我沒有……」有沒有做過,身體能感覺到,她能確定她和何彥不過是這樣躺著睡了一夜而已,她被陷害了!
「沒有?都這樣子了,你難道要對我說,你們就這樣赤誠相對的聊了會兒天?」
何彥以最快的速度穿上褲子,一邊往身上套襯衣一邊說:「阿銘,聽我解釋……」
池銘低低的笑起來:「解釋?都這樣了,解釋什麼?沒做?可惜她的膜早就不在了,證明不了!」
這話太難聽,何彥大怒:「你怎麼可以這樣說她!」
池銘指著他的鼻子:「瞧瞧你那擔心的樣子!我早就看出來你對她有意思了,只是因為尊重你,覺得你不至於做出搶兄弟女人這樣豬狗不如的事!結果,你搶起來真是不客氣!我還想著回來陪陪這賤人,大過年的,清早坐飛機回來,就看到這樣精彩的畫面!很好!很好!你馬上從我房子裡滾!」
「你別不分青紅皂白,聽我說完行不行!」
「你不走?還想和這賤人溫柔溫柔?行啊,這裡留給你們,慢慢享受!」池銘轉身就走,車就停在外面,他上了車,飛快的開走了。
花映月臉色慘白,穿衣服的時候手發抖,扣子都扣了好一陣,何彥背過身,等她穿完了,說道:「酒有問題,不可能喝那麼一點就醉倒。絕對是曲叔……曲愛華!」他拿起手機撥了何念儒的電話,簡單說了幾句,回頭看著她:「池銘太激動了,難免有些失措,我帶你去找他,一定能說清楚的。」
花映月點點頭,隨著他去了停車處,他拉開副駕門,她卻自己拉開後座門,坐了上去。
何彥沉默的上了車,在後鏡裡看了她一眼,她低著頭,肩膀瑟瑟發抖。
他心臟就像被壓了塊大石頭,很疼,幾乎窒息。
她那麼難過,可是他剛才和她一絲不掛的躺在一起,她現在肯定恨不得自己從面前消失,他怎麼好安慰?
甚至,今後兩人連說說話都不行了。
他知道自己不該想她,也努力的想讓這點心思消失,所以他盡力為池銘和她打算,他們兩個好好的,他沒機會,更容易死心。他努力克制,不想讓這兩人發現,他雖然喜歡花映月,但是也珍視池銘,他不願意情同兄弟的兩人鬧得不愉快,她也過得不快樂。他等著自己冷靜下來之後,單純的把她當弟媳,看著她和池銘愉快的生活。
怎麼會變成這樣?
曲愛華又為什麼會算計他們?
他甚至可以確定,池銘被栽贓的事,就是曲愛華下的手。這人利用了父親的信任,私下做了齷齪事,卻推在池銘身上,害得他心力交瘁。
可是曲愛華和池銘有什麼仇?
何彥趁著紅燈的時候又給何念儒打了電話,問他曲愛華是否有了下落,何念儒說知道行蹤,但是還沒有捉住他。他掛了電話,深深吸了口氣,問:「映月,你覺得阿銘現在最可能去哪兒?」
她嗓子啞啞的:「我不知道……他……他剛才開車開那麼快,會不會出事?要不……問問楊學,他也許更清楚……」
何彥剛想撥楊學的電話,楊學就打了花映月的電話,急急說道:「花小姐,池少剛剛命令醫院停止你的父親的治療!我……我先拖著的,可是拖不了多久啊……」
花映月身子瞬間涼透:「我馬上來!」
「你和何少……」
「是個誤會,我們被陷害了,等會兒會解釋的,楊學,拜託你再挺一下好嗎?我們很快就到了。」
何彥等她掛了電話,問:「他在哪兒?有消息了?」
花映月聲音發顫:「他……他在醫院,他命令停止爸爸的治療,楊學暫時拖著。」
何彥目光一凜,說道:「我這就過去,映月,你得撐著,目前絕對不能自亂陣腳。」
花映月用力咬住嘴唇,隔了一會兒,鬆開牙,輕輕道:「我撐得住。」
何彥不再說話,把車開得飛快。還好大年初一上午基本沒人出門,街道暢通無阻,他到了醫院,撥池銘的電話,拒接。他咬咬牙:「映月,直接去你爸的病房,他遲早會過去的。」說罷他撥了楊學的電話,「我們來了,馬上到花先生的病房,你應該知道怎麼做吧。」
楊學舒了口氣:「知道。」
花映月走得越來越快,最後跑了起來,到了花海天的病房,因為吸了太多冷空氣,喉嚨泛著血腥味,說不出的難受。她走到父親床前,握住他枯瘦的手:「爸爸,我會保護你的,你放心,你一定要挺住……」
何彥找了張椅子坐下,在腦海裡構思著措辭,在池銘情緒激動的情況下,他的解釋必須要做到簡明扼要,直擊要害,因為池銘是絕對沒耐心聽長篇大論的。
他坐的地方正面對窗戶,正沉思,目光忽然捕捉到那個走得越來越近的人,臉色一沉,站起身來。
花映月眼角餘光掃到他的動作,也站了起來:「池銘來了?」
何彥點了點頭,又溫言道:「你別難過,他會聽解釋的。」
會嗎?她從窗戶看到了他,他那雙眼睛陰沉得讓人發楚,讓她沒法放心。
「怎麼,你們這麼快就來了?這麼美好的清晨,不再玩玩?」
「阿銘,我們是被陷害了。陷害我們的人也害過你,那人是曲愛華。你知道被冤枉的滋味,所以,你冷靜下來,好好的想想,行不?」何彥連忙說道。
「曲叔?他陷害你們?」
見池銘沉吟,何彥立刻抓住機會,道:「我不知道他這樣做的原因,但是,我能確定是他。昨天,爸打電話給映月,聽說她一個人,就邀請她一起吃年夜飯。映月說借了你的廚房,已經在包餃子了,爸就帶著我,還有曲愛華到了你那裡。剛開始吃飯,爸說一個朋友出了事,先走了,只剩下我們三人。曲愛華提議喝點酒助興,我們只喝了幾小杯白酒,不至於醉糊塗,但是我和映月都莫名其妙的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就是你看到的那樣子。」
池銘瞇了瞇眼:「是睡著了,被人那樣擺在一起,還是你們本來就有什麼想法,做完了又來裝無辜?」
何彥大怒,但是此時不是就此生氣的時候,他忍下那口氣,看著池銘的眼睛:「你動腦子想想,如果我真的有什麼不軌之心,至於跑你家去,還睡到天亮?我之所以相信你沒有動花先生,也沒有殺張明,就是覺得你做事十分穩妥!我自認為不是一個比你疏忽的人。」
池銘看了他一會兒,忽的笑了:「是。彥哥一向足智多謀,我哪兒敢比呢?要做什麼事,我絕對發現不了,我這次冤枉你了,心懷愧疚,今後便不會防著你,然後你就和這賤人繼續搞一起,即使我覺得不對勁,你也用你做事精細來搪塞,是不是?」
何彥臉色變了,花映月又氣又羞:「你怎麼還在亂懷疑?不是解釋得很清楚了嗎?」
池銘緩緩走過來,抬起她的下巴。他灼熱的呼吸噴在她臉上,雙眼彷彿深不見底的洞穴,掉進去就萬劫不復、
何彥上前一步:「你別亂來!」
「真是關心啊……」池銘手指從她下巴移到她脖頸,她有種被刀子劃過的錯覺,還沒回過神,她被他猛力一推,背撞上了後面的櫃子,櫃子的金屬把手硌得她臉色慘白。
「映月!」何彥驚呼一聲,想伸手扶她,可是剛踏出一步,又生生止住,他現在說句公道話,做出一點關心的動作,池銘都會更加暴躁。他見花映月撐著櫃子,慢慢的站直,心稍稍放下,扭頭盯著池銘:「你發火,總得有個理由。」
「如果不是早就有你們兩個不對勁的證據,我還真的被你們的表演給蒙蔽了!」
「證據?」花映月緩過氣,愕然的問。
池銘冷笑:「兩周之前,我打電話給了你,問你在哪兒,你說在外面隨便逛,一個人……」
「怎麼了?」
池銘慢慢的從衣袋裡掏出一疊照片,摔在她臉上。
照片紛紛揚揚落了一地,花映月蹲下去拾起幾張,一看,臉色大變。
她站在路邊和何彥微笑交談,她倒在何彥懷裡,她被何彥溫柔的扶著,何彥替她拉開車門……一切都是她去學做點心,然後偶遇池銘時發生的事。
「你……你聽我說……」
「說什麼?你不是說你一個人嗎?這是怎麼回事?瞧瞧,都抱一起了!一個人!這就是你所說的一個人!楊學當時坐在路邊一輛車裡等裡面的客戶,居然看到你們在一起,想出來打招呼,卻聽見你說什麼『千萬要保守秘密,別讓池銘知道了』。」
她是說過這樣的話,但是和偷情無關,不過是讓何彥別告訴他她為了他學做廣式點心的事……
花映月剛想開口,池銘繼續道:「楊學覺得不對勁,給我打電話,我說暫時別驚動,留個證據,免得到時候你抵賴。他在車窗後拍的這些片兒,果然起了大作用!我當時還在想,或許你們只是普通遇上,聊個天而已,但是我打電話問你,你滿口謊話!」
「池銘,不是這樣的,我是……」
「賤人,閉嘴。少用你那靈巧的小舌頭繼續編造理由。我就知道,你一直沒把心定下來,老老實實的跟我。何彥,你也別幫著她圓謊。你們私下達成了什麼協議?早就謀劃好了,繞開我,私奔,是不是?」
花映月忍著眼淚道:「我沒定下心?你憑什麼這樣說我?我還在中學讀書的時候,你是怎麼對我的?你那麼多次讓我顏面掃地,可我……我有放棄過追求你嗎?你出國前,你對我做了什麼?你回來,又是怎麼強迫我的?可你對我說了幾句好話,我就努力忘記那些不好的事,努力給你找理由開脫,好好的和你在一起……你被陷害之後我懷疑你,是我沒好好想,可我哪次不是很快過來表示我相信你,等你給我交代的?你還要我怎樣表現?」
「呵,真是癡情!既然這麼癡情,我和你提過那麼多次和連青離婚,你是怎麼做的?一邊享受著連太太的風光,一邊說愛我愛得要死要活?」
「我已經離婚了啊……」
池銘長眉一挑:「離婚了?」
花映月點頭,走過去拉他的手:「池銘,你走之前我就離了婚的,可是那天正想和你說,你……你就和我吵架了。」她耳根子都紅了,在何彥的面前,她怎麼可能把他的粗暴羞辱說出口?
「真的?」
「嗯。你放心,好不好?我只喜歡你一個,照片的事,你聽我……」話音未落,他猛的一甩手,她猝不及防,被他甩開,沒站穩,跌倒在地。
「阿銘!」何彥實在忍不住了,伸手去扶她,怒道,「你這實在過頭了!你怎麼可以對女人這樣?」
「她這樣的賤人,也只配這樣對待。」
「你收斂點!她事事讓著你了,你還要怎樣?」
池銘嘲諷道:「她既然早就離婚了,怎麼不早說?一直瞞著我做什麼?」
「我……我只是來不及……」
「你以為我還會信你?」他緩緩轉頭,看向花海天,揚聲道,「楊學,你又自作主張了是不是?」
楊學從外面進來,低著頭,明顯有些畏懼。
「既然不肯通知護工把這傢伙扔出去,行,那就你來辦,把他丟出這間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