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跡一路從屋子裡蔓延至大門處,沈小君猛然推開門的時候,被這映入眼簾的景象震的眼前一陣模糊,腳下一個不穩,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小君——」商子見俯身去扶她,眼角餘光撇到就躺在不遠處,渾身是血的男人,臉色頓時變得慘白丫。
「爸……爸……爸你怎麼了……」
沈小君急促的喘息著,低弱的叫了一聲,掙扎著想要爬過去,瘋狂顫慄的雙手卻怎麼都沒辦法抬起來,她哽咽著,眼淚毫無預警的,大顆大顆的滾落下來。
一瞬間,世界天崩地裂媲。
有人緊緊抱住她,一手摀住她雙眼,陌生的氣息,陌生的碰觸。
洶湧的淚從男人指間滾落下來,她一手抓著窒悶的沒有辦法喘息的胸口,無聲的哭著,過了好長好長時間,一聲悲痛欲絕的聲音才終於從喉中逸出,隨之而來的,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喊……
喬梵天只看了一眼,就清楚,他全身上下的傷口都很輕,血一路從裡屋蔓延到院子裡,拖了長長的一條血路,顯然,他是流血過多而死的。
商子見伸手試了試他的脈搏,已經完全沒有跳動了,身體都已經發冷了,顯然,之前那通電話並不是他自己打的……
「爸……」沈小君瘋了似的推開抱著她的男人,泣不成聲的爬到他身邊:「爸……爸你起來啊……爸……」
心臟像是被人生生捏爆了一般的痛著,她死死的抓著他的褲腿,恨不得立刻陪他死去:「爸……你睜開眼看看我……爸,爸我以後再也……再也不……惹你生……氣了……拜託你睜開眼……求你了……」
毫無預警的人,男人不輕不重的一掌直直劈中了她的頸項,沈小君痛的悶哼一聲,眼前一黑,身子軟軟的倒了下去。
「你做什麼?!!」商子見驚了下,下意識的就去扶住她。
「她需要一點時間。」喬梵天慢條斯理的將她從他手中接過來:「這裡的事情你來處理好了,記得,別把事情鬧大,否則一年前的事情被牽扯出來,下一個遭受厄運的,就是她。」
商子見窒了窒。
喬梵天不再理會他,轉身抱起沈小君來便走了出去。
「等一下——」商子見忽然沉聲叫住他。
喬梵天停下,垂首看他:「還有什麼事?」
「這件事情……是你做的吧?」他看著她,眸光冰一樣的冷:「為了讓她回到你身邊,所以殺掉她唯一的親人。」
喬梵天勾唇:「相信我,如果真的是那樣,我第一個殺掉的人,一定是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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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紅色的霧氣,刺刺的冒起聲,有人在一點點的靠近。
那是一雙沾滿了泥土的布鞋。
她全身被什麼東西壓住了,動彈不得,張了張口,想要求救,喉嚨裡卻沒辦法發出一點聲音來,她掙扎,拚命的想要掙脫,卻仍舊沒辦法動彈分毫,那雙腳忽然停了下來,緩緩的,緩緩的,那個人,蹲了下來……
她看到一張血肉模糊的臉,黑濃的血順著下巴一滴滴的往下落,一雙外突的黑眼珠……
「啊——————————————」
猛然從夢中驚醒,眼前一片黑暗,她急促的喘息著,抬手拭了拭額頭,沾了滿滿一手的汗水。
門,毫無預警的被打開,像以前一樣,熟悉的身影飛奔進來。
「無殤——」她猛地起身,用力抱緊男人健碩的腰,猛然安靜下來,砰砰狂跳的心跳聲愈發的清晰起來,她喘著氣,聲音嘶啞:「我又做噩夢了……」
「沒事沒事……」尹無殤抱著她,聲音低沉悅耳:「醒了就好了……」
「醒了就好了……」她點頭,下意識的仰頭看他:「無殤……」
又是同樣一張滿是血污的臉……
她猛地倒吸一口氣,尖叫一聲狠狠推開了他,身下的床忽然開始瘋狂搖動,她尖叫著,拚命的想要跳下去,卻在剛要起身的那一剎那,陡然筆直的追落下去……
那種失重的感覺,墜的她心臟似乎都要跳出喉嚨了……
耳邊,清晰的傳來時針轉動的聲音。
燈光有些刺眼。
「醒了?」男人把毛巾丟到一邊,好看的臉龐染上一抹笑意:「你睡了好久,一直不停的在出汗,要不要去洗個澡?」
她看著他,眸光清澈而安靜。
喬梵天幫她順了順微微汗濕的發:「我知道你現在在想什麼,不過……人各有命,他命中注定會有這一劫,你放寬心,嗯?」
她慢慢撐著身子坐起來,打開被子,視線落在自己被汗水粘濕的衣服上。
「在看什麼?」喬梵天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
她的臉色蒼白而憔悴,像是經歷了一場艱苦而長期的跋涉一般,有一閃而逝的疲憊,好久,才慢慢把被子扯開,起身下床,沒有一點力氣的雙膝猛然向前彎曲,喬梵天及時拉住她。
「你要做什麼?告訴我,我幫你做。」他扶著她,看著她憔悴到了極點的臉色,濃眉不由得微微皺起:「我先抱你去浴室洗個澡怎麼樣?」
她擺擺手,掙脫他的手,緩緩的,靠著床坐了下去,胸口像是壓了一塊大石一般喘不過起來,她需要一點時間……
需要一點時間……
「小君?」喬梵天半蹲在她面前,抬手幫她把臉頰處的發攏到耳後:「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帶你去醫院?」
她屈膝,雙臂緊緊抱著自己,下巴擱在手臂上,側首看著他,好一會兒,才開口:「我想喝點果汁,要鮮搾的那種……」
「果汁嗎?」喬梵天有些意外的挑眉,頓了頓,才開口:「你等一下,我去幫你搾一點……」
「好。」她點頭。
門一開一合,她靜靜坐在地上兩秒鐘後,視線緩緩落在他搭放在椅背上的外套,深吸一口氣,她撐著酸軟的四肢,慢慢爬過去,輕易的在上衣口袋中找到了一把手槍。
他之前從商子見手中奪過來的那把槍。
黑色的槍支,在燈光下反射著冰冷的光,她冷冷看著,利落的上了膛,轉而別入了後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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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梵天拿著一杯鮮搾的果汁進來的時候,她仍舊坐在原本的地方,雙手抱膝,下巴擱在膝蓋上,雙眸放空。
「喝了果汁,去洗個澡?」他把果汁遞到她面前,眸光帶笑:「我一會兒去幫你買套換洗的衣服怎麼樣?」
「好啊……」她抬了頭,聲音平板的沒有一絲波瀾。
喬梵天瞇了瞇眼,由著她伸手接過果汁,一口氣喝光。
「你去幫我放個洗澡水吧,我一會兒就去洗澡。」她把空杯子放到一邊,衝他扯出一抹笑來。
喬梵天斂眉,想了想,忽然毫無預警的傾身,靈活的手飛快的探入她身後,她反應過來,下意識的就去阻止,卻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喬梵天掂量著手中的槍,挑眉看她一眼:「你覺得,是我殺了你爸爸?」
她看著他,眸光清冷的沒有一絲溫度。
喬梵天斂眉,把彈匣放出來,把裡面的子彈一顆顆的放掉:「你還是一點都沒變,行為一旦變得不同尋常了,就說明你在心裡打著小算盤了……」
「所以呢?」她側首,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再殺我一次啊,多麼簡單的事情……」
再殺我一次啊……
再殺我一次啊……
再……
再!!!!!
喬梵天的動作猛然僵硬了住,頓了頓,才抬首看向她。
像是感覺給他的震驚還不夠一般,她勾唇,慢條斯理的笑了聲,聲音冷的像是冬日裡最寒冷的風一般:「只是這次,我肚子裡沒有孩子可以再讓你殺了……」
只是這次,我肚子裡沒有孩子可以再讓你殺了……
孩子……
喬梵天怔怔看著她,一瞬間,像是被奪去了呼吸一般,動彈不得。
她慢慢起身,冷冷看著他,一字一頓:「喬梵天,親手害死自己孩子的滋味,很不好受吧?不過沒關係,相信以後還會有更不好受的事情等著你去承受,我會讓你親眼看著,看著尹無雙是怎麼死在你眼前的,然後,下一個,就輪到你了!做好準備,嗯?」
她剛剛抬腳走了兩步,喬梵天忽然站起身來,力道強硬的拉住她的胳膊,狠狠將她甩進床上,傾身覆了上去。
「說清楚,什麼孩子?!!!」
「你是聽不懂『孩子』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呢?還是不相信有女人會願意給你生孩子?」頓了頓,她忽然嘲諷的勾唇:「當然,至少我,是不願意為你生孩子的,我本來就是要打掉這個孩子的,你能提前一步幫我做了,真是太好了,也省了我的麻煩。」
他看著她,抓著她胳膊的手猛然收攏,力道大的像是要把她胳膊生生掐斷一般。
「如你們所願,我做回易思念了……」她笑,像是完全沒感覺到疼痛一般:「想要跟我繼續玩麼?好啊,那我就陪你們玩下去!!喬梵天,記住我今天說的話,我要你親眼看著尹無雙是怎麼死在你眼前的!!!!」
她這兩次的喪親之痛,她要一點點的,全部還給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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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一抹嬌小的身影忽然躍入被封鎖的院子裡。
清冷的月光下,地上的血跡已然幹掉,卻仍舊刺目的很。
推開屋門,打開燈,陳設不多的房間裡一片凌亂,全部的傢俱上都沾著血跡,她見過這種殺人方法,在對方身上割出幾百道刀口,沒有一處是致命的,就是要看著對方痛苦的,流乾血跡再死亡……
爸爸離開的時候,一定很痛苦吧?
她半跪在桌子旁,抬手拭上桌角的一處血跡,一滴溫熱的液體恰好落到上面,很快將幹掉的血跡浸濕……
她的孩子沒有了……
視她為寶貝的爸爸也沒有了……
她再一次變得一無所有……
曾經賴以生存,助她復仇的人,卻是她真正的仇人……
因為她盲目的選擇,她失去了第一個孩子,也失去了上天再一次給她父愛的機會……
燈火闌珊的街頭,她靜靜靠在公交車站的座椅上,像是沉睡過去了一般。
有人輕輕靠近,在她身前俯下身來:「思念……」
易思念睜眼,不意外的,看到了尹無殤滿含擔憂的那張臉,頓了頓,她忽然嘲諷的笑了起來:「尹無殤,你真的是好脾氣,忘了我是怎麼把你送進監獄裡的了麼?你是尹無雙的哥哥,是喬梵天的人,你該清楚,不論做什麼,我都不會對你有半點感激的。」
「我知道……」他點頭,伸手握住她冰冷的手:「可是我知道你很累,你需要有人在你身邊……」
可是我知道你很累,你需要有人在你身邊……
易思念在心裡將這句話反反覆覆念了幾遍,頓了頓,才挑眉看他:「為什麼?是覺得我身邊死掉的人還太少了麼?應該再多死幾個?」
「思念……」他沉聲叫她:「你別這樣……」
易思念看著他,眸光安靜而冰冷:「你很在乎我是不是很累,是不是很傷心麼?」
尹無殤看著她,頓了頓,點了點頭。
她嘲諷的勾唇:「那你想不想讓我不累一點,讓我不傷心一點呢?」
他眸光暗了暗,頓了頓,仍舊點了點頭。
「如果讓我不累,讓我不傷心一點的代價,是讓你死掉呢?你也願意麼?」她冷笑。
他靜靜看著她,從她冷靜冰寒的眼底,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波濤洶湧。
她將所有的憤怒,不甘,心痛,無助,恐懼,仇恨,所有的情緒,都壓在了心底,現在的她,徹底的冷了血,被無雙逼的……
良久,他才終於點了點頭:「如果我死掉可以讓你好受一些,那麼,我不介意……」
易思念嗤笑一聲,又笑了一聲,頓了頓,忽然抱著肚子哈哈大笑了起來。
公交車站上一起等車的人被她誇張的笑嚇的紛紛側目過來,幾個人像是看瘋子一般的看著她,下意識的向旁邊挪了挪。
「思念——」尹無殤凝眉叫她。
「要你死?要你死也要看你有沒有那個份量!!!」易思念忽然停了笑,聲音前所未有的刻薄,她猛然把手從他掌心抽出來,冷冷看著他,一字一頓的開口:「尹無殤,我真是受夠了你這一副老好人的模樣,從我眼前滾,我怕再繼續看著你下去,會忍不住吐——」
尹無殤的臉色,剎那間變得蒼白而難看。
她冷冷甩開他,站起身來:「之前如果不是想要利用你,你以為我會願意跟你說一句話?不過是喬梵天腳邊的一隻狗而已————」
不過是喬梵天腳邊的一隻狗而已……
不過是喬梵天腳邊的一隻狗而已……
不、過、是、喬、梵、天、腳、邊、的、一、只、狗、而、已!!!!!!!!
直到他落寞的身影從視線中消失,她臉上刻薄的笑才漸漸消失,緊緊握起的手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勉強鬆開,在其他人驚訝的視線中,她緩緩的,緩緩的從座椅上滑了下去……
對不起……
對不起無殤……
她再也沒有精力去混淆他們之間的關係了……
他注定了要站在他們那一邊,而她,卻注定了要跟他們鬥到只有一方生存下去的地步,她要他徹底的放棄對自己的憐憫,她也要自己徹底的放棄他曾經對自己的好……
要麼他們死,要麼她死,二選一,再無其他!!!!!
上空一片黑沉沉的,半點星光都找不到。
又是一個陰雨連綿的秋天啊……
「你好……」一聲怯怯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易思念側首,就見一個高中生模樣的孩子,把手中的紙巾遞過去:「我覺得……你可能需要一點安慰……」
她笑,才發現自己已經滿臉的淚。
「爸爸說,女孩子也是可以堅強的,也可以跟男孩子一樣,只流血不流淚的……」女孩子背了背身上的包,一臉認真的開口。
「是嗎?」她接過來,微微勾唇:「你爸爸有沒有告訴你,想哭的時候,要怎麼做才能不流淚?」
女孩子想了想:「爸爸說,如果實在想哭,可以打電話給他,他給我做我最喜歡的魚吃。」
易思念凝眉。
「你又哭了……」女孩子又抽了張紙巾遞給她:「別哭了,我讓我爸爸做魚給你吃怎麼樣?」
「不用……」她搖頭,好一會兒,才終於扯出一抹笑容來:「我爸爸,也很會做魚,做的魚……很好……吃……」
真的……真的很好吃……
她的兩個爸爸……都很會做菜……
她真的……真的很愛他們……
ps:今天滴更新來啦,思念終於恢復記憶了,反擊開始,尹無雙賤人等死吧,哇哈哈哈——(仰天長笑中——)對鳥,親們最近反應太冷淡了,嗚嗚,需要正能量,需要乃們滴支持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