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制不是已經被皇上整改過了麼?而且向來皇家都有規定,在有皇室傷亡時,百日內可以繼續成婚,寓意更加好。」
「再者說,皇上要為他的兒女們守孝?還是說皇后娘娘本身就有什麼私心?」楚若不卑不亢,態度緩和而又冷靜。
偏偏她說出來的話又是如此得擲地有聲,讓人挑不出短來。
「看來純兒妹妹是有備而來,竟然把祖制的規矩都摸清了呢!」阿蓮娜都不怎麼記得這些祖制,反正她又不經常出後宮,只要把後宮的規矩都記住便可以。
楚若淡然含笑,態度十分虔誠,「當然要理清才可以,要不然我會不曉得什麼時候觸犯了律法,被人有可乘之機。肟」
說著,她捶了捶右肩,狀似不經意地說道,「陳姑姑,你捶捏的手法還是不錯的,自從那次被你服侍過以後,本公主一直都記憶猶新。我這肩膀有些酸軟,你過來給揉揉吧。」
阿蓮娜登時變色,完全沒料到楚若會支使貞太后。
而貞太后也是滿心厭惡,根本不想過去庚。
她匆忙向阿蓮娜使了一個眼色,阿蓮娜立即會意,直言說道:「陳嬤嬤還要回去忙著做事,本宮這裡的明月手法也拿捏得當,不如讓她來幫妹妹揉捏揉捏,如何?」
「做事?既然要忙著做事,為何還杵在這裡聽皇后和本公主說話?」楚若冷哼一聲,瞇起眼睛掃向不情不願的貞太后,冷聲呵斥道,「大膽刁奴,真是反了你了,居然敢這樣拂逆主子的意思!」
說著,她揚起下巴向外面喊道:「明心,明榮,給本公主進來,看來她上次還是沒有長教訓!」
越說下去,楚若就越是忍不住想要噴笑出聲。她輕咳一聲,把心中真實的想法都緊緊地憋著,面色又恢復一片冷凝。
登時,阿蓮娜面色變了幾變,見明心她們尷尬的走上前,她擋在貞太后的面前剛要說話,身後就被輕微的一捅,渾身就跟著緊繃起來。
貞太后的意思是要讓她閃開,阿蓮娜再清楚不過了。
她回過頭去看向貞太后,只見陳綺貞表面上沉著不已,雙眸中卻迅速飛過一抹肅殺的氣息。
阿蓮娜連忙閃到側邊,讓出位置來。
貞太后走上前,微微福了福身,恭敬地說道:「承蒙公主看得上奴婢,奴婢這就為您捶肩。」
楚若淡淡地「嗯」了一聲,目視她走向自己。
直到肩膀上傳來輕微又合歡的力道以後,楚若才緩緩揚起唇角,「這才不錯嘛,做奴才就要有個做奴才的樣子,不要總是以為自己是主子什麼的。」
「像你這樣的年紀,估摸著要是做了太后一類的人,只怕多半也是耐不住寂寞和野心的,誰會待見?」
貞太后的臉上驟然一紅,唇瓣輕啟,恭聲回答:「公主說的是,奴婢曉得您所說的一切,都是為了奴婢好。」
實際上,她心裡已經恨不得把面前的女人碎屍萬段。
一次又一次地羞辱自己,簡直太可惡了。
話裡分明沒有知道自己真實身份的意思,卻讓貞太后聽起來,似乎句句話裡有話似的。
越想越是生氣,陳綺貞這幾年來養尊處優慣了,卻屢次受到這個項純的欺辱,簡直是太可惡了!
強撐著氣悶的心情,她漫不經心地為楚若捶背,心思也在千回百轉,仔細聆聽著接下來的談話。
楚若也不著急,慢條斯理地說:「不知皇后娘娘剛才考慮的事情怎麼樣了?還是說,讓皇上來親自跟您說?」
阿蓮娜此時的臉色也不大好看,她總是得到楚若的冷嘲熱諷,卻又沒辦法反駁回去,氣得牙癢癢。
見她這樣說,阿蓮娜走上前緊緊地盯著她清澈見底的雙眸,一字一句地說:「這件事本宮會跟皇上理論,但用不著你來提醒!」
「本宮之前對妹妹好言相勸,希望你能好好地為大亞王朝做貢獻,更做好皇上身邊的好妃子,希望你能夠聽得進去!」
項純得罪了貞太后,阿蓮娜心裡雖然對貞太后也很忌憚。
但終究還是要依附母后的威嚴來牽絆住鳳弄絕,否則無子嗣無地位的她,在幾年之後,很有可能會因為任何一件事而被逼得退下皇后之位,直接降為末等的宮嬪,或者賜死……
這些都是阿蓮娜平日裡最不曾去想的事情,總覺得那樣淒慘的後果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但是如今她腹背受敵,除了最初依靠貞太后的籌碼以外,找不到任何方式來救贖自己曾經犯下的罪孽。
皇上的子嗣,她又何嘗沒有算計過啊。
眼下那幾個得寵的妃子裡面,就有自己曾經費盡心機弄得其落胎甚至傷了身子的人。
比如說,項染那個不要臉的賤人!
楚若淡淡地垂下眼簾,唇邊的笑意越來越明顯,「皇后疾言厲色的對本公主這樣說話,想必是背後有人撐腰了。」
「放眼後宮之中,在您位份之上的人除了皇上,便再也沒有其他人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皇上的母后——當初的蓮貴人如今大亞王朝唯一被任何的太后,夢中托夢給你了呢。」
「什麼蓮貴人,分明是……」阿蓮娜差點脫口而出,猛地想起真正的鳳無涯之母在生前確實是蓮貴人,後來鳳無涯登基之後,將其母親封為太后。
阿蓮娜尷尬地望了貞太后一眼,這分明是故意把貞太后的地位直接抹殺掉了。
「怎麼?皇后娘娘為何不願意回答?莫非你覺得不是這樣子?當今皇上的生母可是你的婆婆,就算生前地位不顯赫,可總比當初的陳綺貞要好上千百倍吧?」
楚若咄咄逼人的話裡並沒有帶著凌厲的話語,偏偏讓阿蓮娜感覺到如坐針氈的感覺,無法回答這樣的問題。
貞太后手上的力道倏然加重,她攥緊拳頭,狠狠地盯著等著楚若的後腦勺,面色一陣鐵青。
這是阿蓮娜和鳳弄絕都忌諱極深的話題,最怕不曉得真相的人會在貞太后的面前提起這件事。
偏偏面前的這個女子卻一而再再而三從無意中提起,怎能讓人不懷疑是明昭國的國主歐陽月向她透露了什麼?「嘶——陳姑姑,你似乎用的力道過大了,怎麼這樣激動?」楚若冷哼一聲,閉上眼睛,悠哉地說道。
她忽然發現自己現在的狀態很好,也很適合戲弄貞太后她們。她樂此不彼地說著一些不著邊際的話,特意混淆她們的思緒,並不會真的把疑點積聚在明昭國的身上。
說到底,項家人的安危也是楚若最關心的,天高皇帝遠,她只希望邱然在臨盆之前都不要出現任何危險才好。
阿蓮娜越來越厭煩跟楚若相處,自己根本無法回答她暗含針鋒的話語,而貞太后的怒氣似乎也越來越大,那樣隱忍的人都沒辦法忍受,自己又如何能夠受得了?
正當阿蓮娜想著要對楚若說些轟人的話時,外面忽然傳來太監總管小溫子的一聲高呼:「皇上駕到!」
楚若訝異地挑眉,鳳弄絕怎麼來了?這個時間不是應該在某個妃子寢殿內歡愛麼?
她好奇地站起身來,回過頭看了貞太后一眼唇角再度勾起一抹意味深長地笑容。
很好,她真的很想見識一下這對處心積慮要在皇宮中立足的母女究竟該潤和收場。
貞太后心底也有些彷徨,畢竟當初她冒充嬤嬤去來儀宮當差,並沒有告訴鳳弄絕。此事如果被他知曉,自己的理由也會欠缺,實在是不明智之舉……
正想著如何悄悄退去之時,面前的女子卻忽然說道:「陳姑姑,本公主的肩膀還是有些酸痛,一會兒給皇上請安之後,你就繼續為我捶肩吧。」
楚若淡淡地說完,便微微褔身,向已經走進來的鳳弄絕恭聲說道:「參見皇上。」
阿蓮娜也已經褔身說完,正等著被鳳弄絕攙扶起來。
然而,鳳弄絕的眼裡只有楚若,快步上前將她攙扶起來。
見她身上穿得單薄,連外衣都沒有穿而只是披著斗篷就站在這裡,便認定是阿蓮娜傳喚得急,扭過頭去冷聲說道:「阿蓮娜,你為何要這樣急著傳召純兒過來?且不說半夜露重,她本身也嬌弱得很,竟連穿好衣服的時間都不給她!」
阿蓮娜本來就生氣,自己是皇后,鳳弄絕卻在她的宮殿裡公然對一個還沒有寵幸的異國公主那般熱情。
再一聽到鳳弄絕不分青紅皂白就指責自己,頓時氣得臉色鐵青。她沒好氣地說:「臣妾派人去請純兒過來時,已經特地交代了,若是她已經睡下,那就不用她過來了。誰知她後來又巴巴地跑了過來,與臣妾何干?」
「與你何干?肯定是怕得罪你,所以後來又拖著疲憊的身子趕過來的!」鳳弄絕冷哼,鄙夷地掃了阿蓮娜一眼,「過多的細節朕就不與你說了,只希望你從今往後都要仔細思量!」
阿蓮娜正要說話反駁,貞太后卻立即對她使了眼色,氣得跺了跺腳,轉過身去不說話。
楚若見縫插針的垂下頭,羞澀不已地解釋:「皇上,您不要怪罪皇后娘娘,今日皇宮之內發生大亂,皇后只是來與純兒商議,三月十五的大婚是否可以延後……」
「延後?朕何曾做過這樣的話?」鳳弄絕瞇起眼睛,冷冷地掃向阿蓮娜,「皇后,此事你跟朕說過嗎?為何要擅自做決定!」
語氣裡有指責的意味,讓阿蓮娜無從說起。她緊咬著下唇,分明是貞太后的意思,可她要怎麼說呢。
楚若樂得看好戲,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肩膀,狀似不經意地說:「皇后娘娘其實已經很體恤純兒了,我剛進宮時,皇后就給我安排了一位陳嬤嬤,她的推拿手法不錯,剛巧正在給純兒捶肩呢,皇上就來了。」
「陳嬤嬤?」鳳弄絕狐疑地掃向殿內的人,目光倏然冷縮,緊緊地盯著貞太后。
被發現之後,貞太后反而沒有剛才那樣心虛的感覺了。她目光凜冽地射向鳳弄絕,褔了褔身,冷靜地說道:「啟稟皇上,奴婢便是公主口中說到的陳嬤嬤。」
「豈有此理……」鳳弄絕登時勃然大怒,母后不但管束自己的政治,就連後宮瑣事也要全部管到,根本就不聽自己的勸告,從明昭國的妃嬪一入宮就開始在暗地裡搞小動作了!
楚若故作訝異地掩著唇部,目光一直打量著鳳弄絕倏然鐵青的臉,好奇地問道:「皇上,您為何生如此大的氣?莫非陳姑姑也曾對您伺候不周過?」
「你上次責打的宮人便是她麼?」鳳弄絕低下頭看向身邊的楚若,低聲問道。
「是她沒錯,對我不尊重不說,還處處譏諷我。」
「皇上何曾見過我這般受氣?若是我果真說錯做錯了也行。可那也不該由一個粗使的嬤嬤來管束,您說是不是?」
楚若委屈地抽了抽鼻子,眼眶裡開始堆積著盈盈的淚水,只差頃刻落下來了。
鳳弄絕微抿著雙唇,理論上來說,他決不允許任何人傷害自己的母后,但母后的所作所為實在是太過分了,項純這樣做也算是一個很好的警醒。
若是當初沒有及時把貞太后給趕出來儀宮,只怕日後項純也一定會受到傷害的……
想到這裡,鳳弄絕冷哼一聲,「打得好!對這樣冥頑不靈的奴才就該好好管教!」
「皇上……」阿蓮娜錯愕地張著嘴,難以置信地望著鳳弄絕。
貞太后也倏然變了臉色,她的兒子為何只聽項純的一面之詞?
越想越覺得項純不是一個適合生活在大亞王朝後宮的女子,貞太后褔身說道:「請皇上屏退左右,奴婢有話要說。」
鳳弄絕有些猶豫,這話的意思分明是要讓項純離開,可他好不容易抱著美人這樣久,怎麼會捨得呢?
再說,若是項純真的離開,自己又要受訓。白日裡剛剛跟貞太后大吵了一架,現在沒心思聽她又開始訓斥。
「呀,皇上,陳姑姑好大的口氣,這似乎不是以一個嬤嬤的身份在講話呢。」
楚若驚呼一聲,連忙趁機退開他的懷中,褔身略帶委屈地說道,「純兒還是先行告退吧,我一個外人,似乎不應該摻和到後宮太多瑣事。」「什麼外人?你馬上就要成為朕的純皇貴妃了,還怕一個小小的嬤嬤不成?三月十五的和親大典照常舉行,兩國之間的大事,朕難道還要因為子女的去世而耽擱不成?」
鳳弄絕冷聲下了命令,那意思十分明顯,就算是有誰想反悔也不成了。
他湊上前將楚若扶起身來,溫聲說道:「不必害怕,朕會保護你。」
楚若柔婉地垂下眼眸,心中卻冷笑不已,她剛剛已經留意到貞太后臉色都黑了。
既然不能跟貞太后好好地打成一團,那就徹底讓自己**自主起來,這樣也好跟貞太后和阿蓮娜對陣。
見自己攪合的已經差不多了,楚若便借口身子不舒服告辭了。
臨出門前,她回過頭去意味深長地看了阿蓮娜一眼。
接下來,第一個要處決的人就選擇阿蓮娜吧。只不過,要先讓阿蓮娜在死前幡然醒悟自己所犯的罪過才好啊……
唔,看起來,成個親都要被別的事情煩憂,難道是上天注定她不該跟叫「鳳無涯」的人在一起麼?
殿內的氣氛依舊十分詭異,鳳弄絕冷冷地站在大殿中央,根本就懶得說話。
貞太后察覺楚若真的離開以後,冷哼一聲,走到鳳弄絕面前,譏諷地說:「哀家真是生了你這樣一個好兒子!哀家挨打,你居然對項純說她打得好?!」
「皇上,你是不是想讓哀家就此殯天,真正的做一個已經死了的人!」
阿蓮娜也走上前,小聲地勸解:「母后,皇上只是一時氣話而已。那個項純一直特別會說話,把人繞得大腦一片混亂……」
「胡鬧!你這意思是,朕滿腦子已經被迷得神魂顛倒,說話都神志不清了嗎!」
鳳弄絕深邃的雙眸危險地瞇起來,冷冷地掃向阿蓮娜,揶揄地揚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