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垂下眼簾,太后的雙眸裡閃過幾分懺悔的情愫,感歎地說道:「哀家明白了。哀家總想著要讓佛祖和菩薩看清楚自己所做的一切,卻刻意迴避心中的苦惱和鬱結,實際上根本就沒有看透,只是在逃避而已。」
她凝望著門口,聲音變得清冷無比,冷冷地說道:「對於後宮之事,哀家不會再坐視不理。誰若膽敢再在背地裡耍手段,哀家定不會輕饒!」
楚若悄悄地搖了搖頭,「後宮裡的殺戮一般都是不會抬到明面上來的,在背地裡耍手段,真正的被搬到檯面上來,就是那樣的醜陋不堪。有些事,有些人,縱容太久都會容易出錯。」
好比邱然,明明有著管理家事和處理一切的能力,卻因為心存內疚,總是不好意思跟其他幾位姨娘和郭沁香鬥嘴算計,才變得越來越柔弱。
但是楚若心中明白,這不代表邱然的能力會一直被埋沒下去繼。
郭沁香這個人,楚若遲早會處理掉,至於是讓父親休妻還是她自作孽,就要另作打算了。
她多麼希望,項家的一切都能夠順風順水啊。
還有一個郭沁香,和一個項染,這兩個人,首要任務是解決郭沁香。而項染麼,留在最後到大亞王朝裡去處理也是可以的臾。
太后也搖頭輕歎,「後宮子嗣多半是留不住的,正是這個道理。哀家總以為時間還很多,那些無法保住自己子嗣的女人,也沒有資格成為將來的太后,所以就不去理會。看來,哀家再這樣下去,陛下就連繼承大統的兒子都沒有了。」
說到這裡時,太后關切地望向楚若,「聽聞你醫術了得,貴妃的身子怎麼樣了?她腹中的龍裔可還安好?哀家聽聞,她的腹部太大,連走路都有些費勁了。」
楚若點了點頭,溫聲說道:「貴妃娘娘身體康泰,腹中的龍裔們也都安好,請太后娘娘放心。」
「龍裔們?你說的這話是什麼意思?」太后大驚失色,隨即欣喜地問向楚若,滿含期待地看著她。
楚若唇邊的笑意漸漸加大,她對太后直言不諱的說道:「這話我本來只跟大姐說過,並沒有向陛下透露半分,既然太后問題,那我也就不迴避了。」
她輕咳一聲,也不再賣關子,「大姐腹中懷的是一對龍鳳胎,估計會有早產的徵兆,但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真的?!」太后對這個消息感到太震驚了,有些無法承受,踉蹌著向後退去。
楚若連忙上前攙扶著她,柔聲說道:「聽聞太后娘娘從前就在懷著陛下時,是一對龍鳳胎,只是臨盆時,只有陛下活了下來,另一位小帝姬不幸早夭。可見,龍鳳胎乃是從太后娘娘這裡遺傳到陛下身上的,臣女打包票,您的孫兒和孫女一定都會健健康康的。」
太后眼裡都含著淚水了,她年紀漸大,多麼希望能夠有個孫兒抱抱。
但是又不願意去參與後宮的殺戮,只希望能夠有真正有能力保護孩子的女子把龍裔生下來,卻不承想,一等就等了這麼多年。
「哀家當初也是早產,但被人陷害,可憐的小帝姬在生下時都已經渾身紫脹了。哀家雖痛恨那些耍手段的女子,自己卻也曾害過其他妃子的孩子。」太后沉痛地說道。
楚若長歎一聲,也想起自己那個未曾來得及出世的女兒了。
她語重心長地說道:「太后,恕臣女直言,後宮不可一日無主,皇后之位一直空懸,會使太多人覬覦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現在貴妃一直手握皇后實權,離皇后之位也只是一步之遙而已。」
「你是說,讓哀家奉勸陛下,封貴妃為皇后?」太后目光裡帶著些許探究,自然明白楚若的意思。
楚若也不否認,而是重重地點了點頭,「正是如此。項家不能有太多人進宮為妃,哪怕陛下再器重我,我也不會做他的女人。但是,臣女的大姐心地還算是善良,能忍也能操持整個後宮。」
「太后娘娘當年沒能平安產下雙胞胎,這次若是她能成功誕下一對龍鳳呈祥,也算是一段佳話。太后娘娘不如考慮一下,說不定更好呢。」
還等不及太后說些什麼,忽然聽聞外面傳來秦嬤嬤一聲高呼:「陛下請留步,太后娘娘正在與七小姐談話,不允許任何人……」
「嘩啦」一聲,厚重的簾子被撩起來,歐陽月急匆匆地衝了進來,見她們站在一起的氣氛不對勁,還以為太后打了楚若,急忙脫口而出:「母后,您不要這樣仗勢欺人,兒臣不允許您傷害項純!」
太后和楚若都愣了愣,不明白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反應過來後,楚若不禁轉過頭去悶笑不已,原來這廝是一時著急,誤會了她和太后之間的氣氛,還以為太后欺負自己了呢。
她是不喜歡歐陽月這樣花心的人,但是平心而論,在前生時,歐陽月也曾不顧一切要相救當時的自己,是自己不識抬舉無情地拒絕了他。
理論上來說,歐陽月還是一個不錯的男人,如何誰有幸與他兩廂情願的話。
太后隨即也明白了歐陽月的話,冷哼一聲,拂袖負手在後,「這就是哀家的好兒子,不分青紅皂白就威脅哀家,成何體統!」
歐陽月微微一愣,走上前定睛一看,太后眼裡隱隱含著淚水,楚若的側臉上帶著笑意,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這……孤……」歐陽月走至楚若身前,挑眉低聲問道,「你沒事吧?」
「我當然沒事,太后娘娘對臣女一見如故,正在談論姐姐的龍裔。陛下忽然大吼一句,把太后給氣著了,還不快去哄哄。」楚若朝他努了努嘴,示意他快些去安慰安慰太后。
歐陽月尷尬地抽了抽嘴角,真心被現在的事情給弄得腦袋裡一片混亂了。
他看向太后,誠懇地垂下頭,歉意地說道:「母后,兒臣剛才太過焦急,還請母后不要生氣了。」
「生氣?哀家可不敢生氣!陛下還是請回吧,千萬不要跟哀家再多說些什麼。」太后惱火地說了一句,並沒有理會歐陽月,只是轉身回到了暖榻上,氣悶地斜倚上去。歐陽月面色微僵,他跟母親的關係一直都不太好,現在變得更加糟糕了。
想到這裡,他拿眼色示意楚若,希望她能夠幫自己說說話。誰知,楚若卻掃了他一眼,無奈地聳了聳肩,那表情像是在說:抱歉,自己做的孽自己去圓吧。
見狀,歐陽月心裡就更憋屈了。
他心想,自己白天才從她的房間裡憤怒而走,聽聞被太后召見後,立即不顧一切地衝了過來,他容易麼?該死的項純,竟然一點面子都不給!
楚若心中卻自有一番打算,反正太后和歐陽月是母子,哪裡會真的有隔夜仇呢?
自己要是跟著一起摻和,恐怕會讓太后以為自己太能夠左右歐陽月的情緒,心裡會造成陰影。
她該說的話也都說了,剩下的就看這兩位怎麼處理了。
「那母后要如何才能原諒兒臣?」歐陽月走上前,溫聲問道。
太后心裡已經打算良久,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機會說出來。
她抬眸看向歐陽月,見他坐在自己旁邊,為自己捶著腿,氣也早消了大半。
「哀家也不是那不講理的人,日前你找哀家說要讓項純進宮為后妃,哀家斷然不會允許她區區一個庶女就能夠坐上高位。但是,今日哀家也見識到純兒出類拔萃之處,心中甚是喜歡,哪裡還捨得懲罰她呢?」
「母后說的是,純兒一向都很討人喜歡。」歐陽月點了點頭,順從的說道。與此同時,他還在心裡鄙夷地說:何止討人喜歡?也能把他給氣死呢!
「但是,皇兒,」太后伸出手,輕輕撫了撫歐陽月的頭,柔聲說道,「純兒心性太高,她想要的婚事,咱們皇家給不起。哀家勸你還是放過她,這樣才能保證不失去更多啊。」
歐陽月聞言,心中一沉,目光凜冽地掃向楚若,她居然跟母后說這些!
難怪母后會改變對她的看法,真是氣死他了!
楚若清冷地往回去,目光滿含自信,她眨了眨眼睛,用眼神示意:怎麼?你想反駁?給你十個膽子你也不敢。
歐陽月緊抿著雙唇,沉吟片刻,「項純,你跪安吧。初來乍到,需要好好休息,不需要在這裡伺候著了!」
有些話,他不想讓楚若當面聽到,最起碼三個人都在場,說話也不方便。
太后也不說話,只是對楚若淡淡地點了點頭,溫聲說道:「哀家也經常會身子不舒服,宮中的太醫每次都是開那些治標不治本的藥物,若是純兒得空的話,有時間也來給哀家診脈看看。」
「只是今日你確實累著了,回去好好休息吧。秦嬤嬤,送送七小姐。」
「是,臣女告退。」楚若恭敬地褔身,起身後淡淡地掃了歐陽月一眼,轉身就走了。
秦嬤嬤恭謹地送楚若走下台階,溫聲說道:「七小姐請小心,台階太滑。」
「有勞秦姑姑了。」楚若微微頷首,淡笑著說,
一出門,便看到白月正在那裡搓著手等待,臉上一片焦急的模樣。
走上前輕輕拍了拍她,笑著說道:「白月,這是在等我呢?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等得不耐煩了呢。」
白月錯愕地看向滿面輕鬆地楚若,詫異地低聲問道:「七小姐,太后娘娘沒有為難您吧?」
「怎麼會呢?你家小姐冰雪聰明,向來都是把人哄得心情甚好,又怎麼會捨得訓斥我呢?」楚若失笑一聲,回過頭去對送她出來的秦嬤嬤微微褔身,溫聲說道,「秦姑姑請留步,純兒告辭。」
秦嬤嬤受寵若驚,連忙也褔身,「恭送七小姐。」
見楚若上了轎子離開,秦嬤嬤才轉身回去了。
楚若離開後,歐陽月也不認同,但也不否認:「凡事在人為,誰也不是一開始就都喜歡兒臣不是?若兒臣不是一位皇帝,後宮之中的諸位妃嬪小主也未必能夠心甘情願的在孤身邊陪伴。母后一直把兒臣當成是一個孩子,但兒臣已然是一個將近而立之年的人了。」
「皇兒,不論你到了不惑或者知天命的年紀也好,在哀家的心裡,你始終都是個孩子。哀家心疼你還來不及,難道還願意一直都拂逆你的意思嗎?」
太后輕歎一聲,苦口婆心地說道,「只是,有些事情是無法強求的。哀家認為,你還是好好醒醒,不要再做這樣的夢了。」
「孤很痛苦,母后。」歐陽月沉痛地垂下額頭,心裡很難受。
只有在太后面前,他才可以這樣放肆地說出來。任憑別人如何將他高看,他也只是一個人而已。
偌大的皇宮之內,竟一下子之間,找不到可以說知心話的人了。
太后輕歎一聲,輕輕拍著他的後背,溫聲說道:「情愛不過就是那麼一回事,不必太過認真。」
「哀家時常教導你,作為一個皇帝不得有真愛,否則會成為禍國殃民的君主。但是作為一個母親,哀家多麼希望能夠有人把你當成一個平凡男子來喜愛。若哀家是年輕的女子,也希望能夠有一個真心實意的男子來對待自己。」
她也是一個矛盾的結合體,連自己都說服不了,又如何能夠說服別人呢?
太后心中一陣惆悵,終究還是老了,不願意再摻和什麼事情。
歐陽月的眼角有些濡濕,可他不會承認自己哭過了。
他抬眸看向太后,艱難地吞嚥了一口唾沫,柔聲說道:「母后,兒臣從前曾經對一個女人特別上心,甚至只是跟她說過幾句話而已,就對她傾心不已。這件事,兒臣從來沒有跟您說過。」
「哦?是何人?為何不帶進宮中來封她為妃?」太后詫異地看向他,不解地問道。
歐陽月苦笑一聲,搖了搖頭,「她就是大亞王朝原先的皇后——楚若。孤當時只是對她好奇,可見到之後,竟然一發不可收拾。」
「這樣一個豪情壯志的女子,目光是那樣的清冷孤傲,卻又擁有著對鳳無涯最崇高的愛意。孤十分羨慕鳳無涯,他竟能遇到如此好的女子。」「楚若?」太后微微蹙眉,她聽說過那個神話一般的女子。
世人對其評價褒貶不一,尤其是在楚家落敗之初,許多人都會罵楚若是一個壞女人。
但是時過境遷之後,不禁有人懷疑,一個為了大亞王朝的江山而努力在軍營中與一眾將士們風裡來雨裡去奔波的女人,又如何會對一個無辜的小公主鳳菁菁下手?
因此,世間便有人悄悄流傳,當時肯定是現任皇后在搞鬼,弄得當初的楚皇后身敗名裂,後來便在冷宮之中香消玉殞。
但是,這也僅僅是傳言而已,沒有人能夠真的想清楚,更沒人知道楚若當時究竟是怎麼死的。
有人說她是被賜了毒酒,有人說是被賜了三尺白綾,又有人說是被弄得腸穿肚爛而亡……
真正讓所有人都疑惑的是,當今的皇帝「鳳無涯」竟然就這樣讓事情平息了,居然沒人為楚若平反。
「那個楚若,是一個厲害女子。哀家聽聞她勇敢地坐上皇后之位時,曾經也吃了不少苦頭。」
「只是哀家私下以為,現在在明昭國皇宮內的大亞王朝皇帝似乎並不值得被楚若那樣鍾愛,他身上哪裡有什麼帝王氣質?更沒有一丁點值得人吸引的地方。」太后狐疑地說道。
她並不曉得如今的大亞王朝皇帝是鳳弄絕假扮的,關於這件事,歐陽月並沒有告訴她。不過,他隱瞞了這麼久,也不打算再對母親隱瞞什麼,實話實說道:「母后,現在的皇帝是假冒的,您聽兒臣跟您慢慢訴說……」
太后驚疑不定地聽歐陽月附耳訴說,只覺得心中一陣陣痛惜和心驚肉跳,竟然是這樣一回事!那
就難怪了,她一直以為,一個被英雄般的楚若喜歡的男人,至少能夠有擔當些,否則怎麼值得楚若喜愛?
卻原來,來龍去脈竟是這樣稀奇古怪。她不禁皺著眉頭,「原來如此,哀家總算明白了,為何那段時間你總是逗留大亞王朝不肯回來。那麼,照你這樣說,這次鳳弄絕和阿蓮娜是來者不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