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
鳳無涯蹙眉看向面前的女子，她低眉順眼的樣子倒也看不清容貌，只覺得身形跟楚若很像。「咳，起來說話吧。」
「謝皇上恩典。」楚憶仙溫聲說道，站起身來看向鳳無涯，笑瞇瞇地對他解釋道，「皇上三姐夫，臣女是皇后三姐的九妹，仙兒。」
「唔，朕見過你。」鳳無涯點了點頭，溫聲說道。
關於楚若在楚府裡的存在，鳳無涯記憶裡竟是空白的，但是他卻無法否認楚若是楚名揚三女兒的事實筧。
因為，每次在早朝過後，鳳無涯處理完奏折時，都會費盡心思地冥想著所有的疑點。
他決定按照楚若的話來試一試，若是能夠想起之前的事情，那才是完整的自己。
他也會更有能力去剖析自己過去的種種，更好地駕馭自己和大亞王朝的未來藺。
因此，今晚便獨自前來了，並沒有讓人通傳。
楚憶仙聞言，掩唇輕笑道：「皇上三姐夫既然記得臣女，那理所應當記得三姐的。三姐跟三姐夫伉儷情深，是仙兒一直都想要學習的榜樣。」
說著，她抬起頭來看了鳳無涯一眼，含笑說道，「但願三姐夫能夠好好對待三姐，她為了等待三姐夫的歸來，著實不容易。」
「朕知道了。」鳳無涯淡淡地說道。
「既如此，那仙兒先告退了。本來還想跟姐姐整夜促膝長談，現在仙兒想了想，還是把更多的時間留給三姐夫再好不過了。」說完，她促狹地笑了笑，褔身退了下去。
鳳無涯忍不住訝然，看著楚憶仙離去的背影感歎，人人都說他跟楚若伉儷情深，他自己也要努力想起來才是。
轉過頭來看向一直交頭接耳的紅鸞和飛雲，他輕哼一聲，佯裝慍怒地沉聲說道：「你們兩個小妮子，見到朕也不知行禮，想是要讓朕重罰你們一番嗎？」
紅鸞還沉浸在鳳無涯今晚忽然到來的欣喜中，跟飛雲商議著先不要告訴楚若了。
聽到鳳無涯這樣一說，她揚起下巴輕聲說道：「無涯師兄，做了皇上也不能忘記了本分。論尊卑論長幼，我們都該向你行禮的。只是師兄也該給我們做個表率才是，凡事有個先來後到。」
「你跟楚若或者阿蓮娜的關係，我也不願意跟你反覆聲明，只希望你能夠盡快想起一切。索性是沒有忘記我們，如果忘記了，我跟飛雲也不知要如何是好了。」
飛雲有些不悅地說道：「就是，無涯師兄，每天我都向你福身請安，但是心裡可窩火著呢。」
「要是師伯在這裡就好了，說不定能夠幫助你恢復記憶。還是楚姐姐明事理一些，天天為了想要跟你重修於好，付出了多麼大的努力。」
「你呀，還是趕緊進去吧，咱們巴不得見到你能夠快些恢復健康呢。」
鳳無涯攥拳放到鼻端，輕咳一聲，沒好氣地嗔道：「越來越沒有規矩，朕懶得跟你們一般見識。」
說完，他抬步走向門口，剛要走進去，忽然回過頭來說道，「你們昨晚若是聽夠了，那今晚就不要再聽了。朕可以對你們寬容，但是不會絕對縱容。」
「啊……」飛雲和紅鸞面色一紅，滿臉錯愕地看向鳳無涯。
師兄知道昨晚她們偷聽的事情了？真是鬱悶死了……
見她們都羞愧的低下頭，鳳無涯唇角微微上彎，直接走了進去。
楚若每天閒著沒事時，就會給兒子縫製衣服。
之前給盼兒縫製的大紅色棉衣昨天就給他穿上了，顯得整個人都水靈多了。
現在楚若縫製的是春季的衣服，想著等大地回春時，讓小盼兒穿著自己為他親手縫製的衣服，在院子裡來回奔跑。
她剛才沒有太留意外面的動靜，而且隔著門窗和厚厚的簾子，倒也沒聽到外面有人說什麼話。
只是隱約聽到了楚憶仙的笑聲，還以為是她來了。
聽到開關門的聲音，她也沒抬手，寵溺地嗔笑道：「仙兒，你剛才是不是又跟飛雲鬧著玩了？都已經是大姑娘了，別總是跟人家飛雲吵吵鬧鬧的。」
鳳無涯緩緩走上前，看著楚若認真地縫製孩童衣衫，便感受到了她渾身散發出來的那一抹安逸的母愛氣息。
他站在楚若的身邊，一時間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拿著針線一針又一針地縫合著，針腳細膩又隱秘，不仔細看也看不出來。
楚若正納悶為何楚憶仙也不回話呢，眼角的餘光忽然瞥到一抹明黃，微微一怔，在皇宮裡穿明黃色衣衫的人不就是鳳無涯嗎？
於此同時，她手間的動作卻沒有停下來，針頭直接就紮在了食指上，鮮紅的血液迅速流了出來。
「嘶——」楚若感覺到指尖的疼痛，朝手指上一看，快速咬著手指抬起頭來睨向來人，果然是鳳無涯來了。
楚若心裡有些好奇，卻按捺住心裡的疑問，褔身說道：「臣妾參見皇上，皇上吉祥。」
「起來吧。」鳳無涯微微蹙眉，看著她只見又迅速滲出來的血漬，不禁沉聲說道，「皇宮裡極品的繡娘那麼多，做小孩子的衣服何必親自動手呢？」
聞言，楚若抬起頭來對鳳無涯溫聲說道：「娘親給做的衣服才舒心，而且盼兒小時候地衣服都是臣妾一針一線縫製的，雖然趕不上繡娘的針腳，但每一針一線都是極用心的。」
說完，她不禁好奇地問道：「皇上今晚怎麼趕過來了？」
在楚若的意識裡，鳳無涯應該是不會來的，估摸著非到他必須不來的時候，才會不情不願地過來。
被楚若這樣一問，鳳無涯不禁面色一沉。
他有些不自在地開口說道：「怎麼？朕來與不來都要向你報備一聲嗎？」
說著，他看向楚若，有些冷硬的揶揄道，「再說，朕若是來的話，皇后心裡不是更樂意嗎？」
「唔，這話倒是不假。不管皇上何時到來，臣妾都十分欣喜。」楚若得體地說道，「皇上請隨意坐下吧。」
見鳳無涯坐在了桌前的圓凳上，她也坐下去將針線活繼續拾了起來，輕輕地勾著一些小線頭，時不時地看鳳無涯一眼。
鳳無涯也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欣賞著楚若認真的模樣，覺得溫馨又感動。鳳菁菁的衣衫都是在外面直接買來的，阿蓮娜從來都不自己為孩子縫製衣服。
他知道阿蓮娜從小被巴馬依和裡斯給寵壞了，所以對一些女紅和廚房裡的事情都不怎麼熱忱。
但是楚若出生在楚府這樣的大家庭裡。
雖然是庶出，過的日子應該比阿蓮娜要富足上許多，竟然會這樣靜下心來細緻的縫製衣衫，這絕對不是富家千金繡女紅錘煉出來的，倒像是直接學習縫製衣服，對圖案花型並沒有很深的造詣。
火盆裡的銀炭時不時地發出「辟噗」地聲音，燈燭上也偶爾傳來「辟啪」的響聲，除此之外，便是兩個人均勻的呼吸聲，氣氛相當融洽與溫馨，竟一點兒都不顯得尷尬。
半晌，楚若抬起頭來看了鳳無涯一眼，唇角忍不住露出笑意，對他溫聲說道：「皇上，您是不是開始試著相信臣妾了？」
「嗯？」
鳳無涯怔忡地看向她，隨即輕咳一聲，淡淡地說道，「朕只是覺得你這女子倔強無比，總是想要挑戰生命。既然你不怕被朕寵幸可能會死，朕又為何會怕你想要加害於朕？」
「好，那我們看彼此誰的膽子更大一些，只是希望皇上別在人前太不給臣妾留面子。好歹臣妾也是您的妻子。臣妾的顏面代表的便是皇家的威望，也是皇上的隆恩，不是嗎？」楚若試探地說道。
她之前為了皇后之位，在文武百官面前，已經被鳳無涯給冷冷地鄙視了一番。
想要徹底拿回主權，首先要讓群臣相信她已經被鳳無涯寵愛，才方便為大亞王朝的國家出謀劃策，也更容易被人所採納。
鳳無涯訝異地挑眉，好奇地說道：「朕還以為皇后的臉面一向比別人要厚上幾分，所以在面對朕時，你總是可以大言不慚。」
「皇上謬讚了，臣妾可沒有那麼厚顏無恥，只是面對一些太過薄情的人，臣妾也是不得已才用一些比較偏激的手段。」楚若四兩撥千斤的說道，直接把鳳無涯剛才揶揄的話語又扔了回去。
「皇后真的是好口才，如果能夠在談判桌上與對方談條件，相信朕的大亞王朝便只會勝利，沒有失敗。」鳳無涯輕哼一聲，意味深長地說道。
楚若眉眼含笑，看向鳳無涯大方得體地說道：「待臣妾先收服自己心愛的人，再去考慮降服國家的事情吧。皇上如果有此想法的話，不如跟臣妾一起努力，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結果呢。」
「皇后給朕戴了這樣一頂高帽子，朕想不答應都難了。」
「皇上也無需跟臣妾矯情，男人嘛，總有一顆掩蓋不住的淫－蕩之心，臣妾曉得。」
「……」鳳無涯嘴角一抽。她真是太大膽了，居然說他今晚前來是含了淫－蕩之心來的，讓他登時氣結不已。
他不怒反笑，對楚若莞爾輕笑道，「好。看來朕必須要盡快趕上皇后的腳步，這樣才配得上皇后的獨領風***。」
「……」楚若嘴角也是一抽，他真的太強悍了，居然也把話頭給扔了回來。
夜悠長，兩個人從桌上不知不覺地談到了床上，彼此都像是脫韁的野馬，完全沒有了皇帝和國母的風範，也不知道是誰想征服誰，還是誰渴望誰……
自此十來天，皇帝接連寵幸皇后的消息在皇宮裡不脛而走。
上至貴妃，下至末等的宮女太監，全部都知曉了這件事情。
阿蓮娜氣得次次都跟鳳無涯發怒，每次鳳無涯一踏進她的來儀宮，她就氣急敗壞地拿著花瓶和擺件亂撒火。
鳳無涯蹙眉看向醋意大發的阿蓮娜，始終是沒有說些什麼。
不但如此，整個洛陽城裡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眾人皆知皇上盛寵以楚家庶女出身的皇后娘娘，所以都向跟楚府攀上一些關係。
短短幾日，楚府的門檻便被許多達官貴人給踏遍了，紛紛都要上門求親，為的便是求娶楚府的九小姐，還有人想要嫁給楚府的六公子楚乘風和八公子楚閔。
楚乘風雖然不是楚家長子，但他是楚家嫡子，就算人還在邊疆從軍，可也有不少富家千金表示願意等著楚乘風回來再成婚……
楚若頭疼地看著一個又一個帖子，都是楚府的柳詩派人送來的，說是全是上門向楚憶仙求親的門第與匹配的人選，讓楚若幫著選一選。
她不知道楚憶仙究竟有沒有興趣，但是明顯感覺到她最近有些不大對勁。
一如現在，楚憶仙雙手托著下巴正在走神中，根本就沒有心思去看什麼求親的名單。
楚若伸出手在楚憶仙的面前晃了晃，沒好氣地嗔道：「仙兒，你倒是也當回事好不好？眼下如果能夠把你的婚事給定下來，也可以免去在宴會上出現了。」
「唔，是嗎？那我再想想看吧。」楚憶仙百無聊賴地把那些帖子取過來，一個個走馬觀花的看著，就是找不到跟「流澈」一樣的名字。
認識他也快半個多月了，楚若最近都看得她很緊，所以她一直沒機會單獨跟他見見面。
但是她也曾在御花園中看到他傲世獨立，就那麼不經意間地望向自己，羞得她把下巴都埋進了頸窩裡去……
難道他說的名字是假的？
楚憶仙有些不明白了，看著這麼多的名字，忍不住輕喃出聲：「奇怪，怎麼會沒有呢？」
「什麼沒有？哪裡有什麼奇怪的？」楚若半瞇起眼睛，深深地打量著自己這個頗有心事的妹妹。
她心中越來越狐疑，不禁對楚憶仙產生了深深地懷疑。
楚憶仙錯愕地抬起頭來，輕咬著下唇說道：「沒、沒什麼……三姐，我只是覺得奇怪，為什麼沒有我看得上眼的人呢？呵呵……」
楚若斂眉沉思，把手裡的幾個帖子撂在桌子上，沉聲說道：「那就先不必看著帖子選人了，一會兒我差人送你回去吧，等二月初一我再把你接回來。」
「仙兒，你這麼久不回去，想必母親和姨娘都很惦念了。我雖然心裡疼愛你，但是也不能太過縱容你。」「啊……三姐……」楚憶仙有些驚慌地看向楚若，眼神也帶著閃躲的意味。
她輕咬著下唇，弱弱地說道，「人家想跟你多多相處一段時間，難道不好嗎？」
「自然是好的，等你過完生日，我帶著你回來，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楚若淡淡地說道，已經把事情給敲定了，不容許楚憶仙反駁。
「唔，好吧。」楚憶仙鬱悶地點了點頭，知道楚若已經說死了的事情，她是沒辦法說通的。
只是她該想什麼辦法讓流澈知道自己回家了呢？她甚至都沒有什麼機會跟他問問家世與出身呢……
須臾，楚憶仙便準備好一切，咱在鳳儀宮的門口與楚若告別。她戀戀不捨地看著楚若，心裡一陣難過。
「三姐，那你記得二月初一來給我慶祝生日啊。」楚憶仙有些懇切地求道。
「好，放心吧。」楚若點了點頭，對她鄭重地應答道。
楚憶仙不著痕跡地向四周圍掃了一眼，便上了馬車。
她撩開車簾看向外面的楚若，哽咽地說道：「三姐，我走了。」
楚若抬起手向楚憶仙擺動著，喉頭也有些發澀：「再見。」
車輛剛剛駛離鳳儀宮沒多久，軒轅流澈便帶著阿卡依出現在一處角門前。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左顧右盼的楚憶仙，趁人不備，向她微微點了點頭。
惶恐無焦距的楚憶仙終於看到了軒轅流澈的身影，對他急切地眨巴了幾下眼睛，卻苦於紅鸞就在馬車內，她根本就不能說些什麼話。
直到看不到軒轅流澈的人了，她才失魂落魄地坐在了座位上，雙手絞在一起，心頭有些沮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