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地一聲,就在這時候,吉嬪突然快步起身,一腦袋觸上大殿內的頂梁紅柱,直接就倒在了血泊裡。
楚若只看了一眼,便別過頭去閉上了眼睛。
這就是小棋子的必經之路,在被人利用完以後,肯定是要赴死的。
如果不死的話,或許被累及的便是她的親人、朋友。
鳳無涯怒聲呵斥道:「你們還在猶豫著什麼,趕緊把人檢查一下!太醫!筧」
他站起身來走到大殿中央,站在了楚若的身旁。他臉色陰沉的可怕,目光一直在眾人面前打著轉。
最後把目光定在阿蓮娜的身上,略有些失望地看了她一眼,便又看向倒在血泊中的吉嬪。
可是,吉嬪已經當場死亡了藺。
太醫萬般無奈地把這一個消息告訴鳳無涯時,他緊皺著眉頭揮了揮手,示意人把她抬下去。
楚若緩緩睜開眼睛,看向鳳無涯緊皺的眉頭,忍不住伸出手去輕拂,卻在剛剛觸及鳳無涯的眉頭時,倏然抽回手低下頭。
她真是有些忘形了,現在人這麼多,自己那個動作無異於是在邀寵了……
鳳無涯微微一愣,隨即明白了楚若的意思,眉頭便舒展了一些。
他輕咳一聲,沉聲說道:「皇后可有辦法找到真正的兇手?」
楚若點了點頭,抬起頭來看向鳳無涯,義正言辭地說道:「臣妾有辦法,只不過需要在場所有的人都跟著接受驗證一下。」
這時,珍妃目光一閃,不由自主地看向阿蓮娜,心裡緊張極了。
阿蓮娜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都已經洗乾淨了,沾上砒霜的衣服都沒了,還有什麼好怕的?
只是,阿蓮娜心裡也開始有些害怕了,楚若一向聰明,說不定真的有什麼招數才對。
鳳無涯不禁好奇地問道:「你有什麼好辦法?」他幾乎就已經確定,楚若肯定是有辦法的。
楚若深吸一口氣,對鳳無涯說道:「砒霜一向都是對銀器產生反應的,所以我們用銀針便能輕易試出含有砒霜的毒來。」
「但是,有些人以為洗乾淨了手或者手腕便不會有什麼殘留,其實不然。」
「在三天之內,砒霜都會在遇到一種東西時,反應十分強烈。並且會留下烏黑色的記號。」
「皇上若是相信的話,不如讓臣妾測試一下,便可以知道兇手是誰了。」
「好,你且放心去做,朕做監察。」鳳無涯點了點頭,隨即淡淡地說道。
片刻後,楚若帶著紅鸞和飛雲將一鼎純銀鑄造的容器端了過來,放在了大殿的桌子上。
頓時,空氣中傳來一種淡淡地墨香味。
楚若指著容器中那黑漆漆的東西說道:「這是摻了銀末的墨球,已經乾涸的了。在場的所有人裡,每個人都要接受測試。」
「如果沒有下毒的話,即便是摸到了墨球,她的手也會在慢慢地揮發乾淨,就像沒有沾染一樣。」
「現在,為了避免墨球上面的銀末揮發掉,本宮用一個可以伸進去雙手的蓋子蓋住。」
「大家一一前來測試,試完了以後,全部都背過身去站在另外一處,雙手背在身後,不許交頭接耳。皇上就在場看著你們,誰也不許違反這一測試。」
鳳無涯蹙眉看向那個銀鼎,果真有此事?他倒是不太相信了。
他有些狐疑地看向楚若,不禁沉聲說道:「皇后為了今日倒是準備的充分。」
聞言,楚若沒好氣地悄悄瞪了他一眼,隨即說道:「臣妾不過是平時喜歡研究些藥物以及各種醫理毒性,所以對這件事情還是百試不厭的。」
「至於效果如何,一會兒皇上儘管看結果就是了。皇上如果有興趣的話,也可以來試一試。」
阿蓮娜心裡有些遲疑,為了避免出現什麼錯誤,她是親自向淑妃身上撒的粉末,並沒有假借明月和明靜的手。怎麼辦?
她心裡極度緊張,不禁有些害怕起來。
但是,在冥想了一瞬間後,忽然相處一個折中的辦法。
想到這裡,她便立即用眼神向珍妃示意,並且做了一個用衣服將手上的黑炭擦掉的動作。
因為阿蓮娜有些不太明白別人的手會怎樣,沾染上墨跡後怎麼能全部揮發乾淨呢?
所以她就想著讓自己的顏色盡量淡化,這樣到時候可以找各種各樣的借口……
珍妃瞬間便明白過來,悄悄記了下來。
但是她自己留了一個心眼,擦掉未必能夠乾乾淨淨,所以,還是不沾染的比較好。
她目光帶著嘲笑地看向楚若,還用個蓋子遮上,真是蠢笨到家了。
再想提醒一下阿蓮娜,可阿蓮娜已經不再看向自己了,珍妃也只得作罷,只是側耳向自己的貼身宮女說了幾句。
楚若故作不知地吩咐人將門關上,並且用帳子將外面的陽光也遮擋了起來。只留下一個陰暗的環境,只能讓人依稀辨認大致的方向。
鳳無涯也不知道楚若的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但是已經到了這份上,他也只好看著她胡鬧下去。
不多時,所有人便都背過手去站在了鳳無涯的面前。
楚若揚聲對外面的人說道:「把帳子撤下吧,皇上需要檢查了。」
於是,光亮又重新出現在了大殿內,鳳無涯也已經在第一時間站在了諸位嬪妃的身後。
他默不作聲地從第一位妃子的手開始看起,忽然訝異地看向楚若。
楚若卻衝他笑著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看下去。
但是,當鳳無涯看到珍妃和她手下的一個宮女時,目光微微一閃,惱怒便出現在了眼眸裡,隨即瞬間消逝。
她算是明白了楚若的意思,這分明是在試探是否有人做賊心虛。
他若無其事地走下去,走到阿蓮娜的身後時,看到阿蓮娜的手上顏色比別人的要淡了許多,但是看得出來她的確是摸過那個墨球了,只是摸得程度十分淺。
鳳無涯心中一沉,在阿蓮娜的身後佇立良久,她明白紅鸞在外面說的話了。
真正的罪魁禍首……
一圈全部繞完之後,鳳無涯沉聲說道:「你們都回過身來自己看一下手上的東西吧。」
他心中一陣失望,對阿蓮娜簡直失望到了極點。如果阿蓮娜也跟珍妃似的一點兒墨跡都沒有,他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鳳無涯深深地看向楚若,玩攻心計,楚若似乎真的很有一套。
眾人聞言,都看向自己的雙手,頓時引來一片驚呼,許多人都跪在地上震驚地哭求道:「皇上,臣妾是冤枉的!」
「皇上,嬪妾也是冤枉的!」
阿蓮娜正要沾沾自喜,卻看到除了自己跟珍妃和珍妃的宮女以外,其他人的手上都是漆黑一片,只是淡淡地閃著一些銀末。
她心中大驚失色,張大嘴巴看向鳳無涯,完了,他對自己失望了……
珍妃更是血色全無,瞬間便明白自己中了圈套。
她垂眸不住地看著自己的手,只覺得自己太過自恃聰明,所以才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噗通」一聲,明月跪在了地上,不住地對鳳無涯叩頭說道:「皇上,貴妃娘娘是冤枉的,奴婢知道娘娘冤枉,所以怕萬一有個閃失,所以一直悄悄幫她擦了擦手,但是隨即又覺得清者自清,便沒有再繼續下去。皇上請看!」
說著,她撩起自己衣裙的內擺,上面便顯現出來擦掉的印記。
那的確是阿蓮娜擦掉的痕跡,只是明月臨時沒有辦法,只好想到這樣一個亡羊補牢的方式。
阿蓮娜聞言,也哭著跪到地上,對鳳無涯求道:「皇上,請您相信臣妾,長公主一定是相信臣妾的,相信皇上也定會相信臣妾……嗚嗚嗚……臣妾心裡只有皇上啊,皇上請三思……」
鳳無涯陰沉地目光不住地從阿蓮娜的身上掃過,腦海裡閃現的是她無微不至地關懷。
雖然在回到皇宮後,阿蓮娜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可從前的她雖然性子有些驕縱,但並沒有這樣殘忍過。
他閉上眼睛想了想,最終是想起了憨厚老實的巴馬依,決定放阿蓮娜一馬。
楚若從鳳無涯的臉上已經看到了這一層信息,並沒有表現出什麼。
她只是不得不佩服起阿蓮娜的那兩名宮女來,明月和明靜,都是很有心機的宮女呢……
「珍妃,你還有什麼話說?」鳳無涯沉聲怒道。
「皇、皇上……」珍妃只覺得大腦裡嗡嗡作響,她跪在地上想起了自己的家人,還有阿蓮娜幕後的主人,跪在地上沉聲說道,「臣妾無話可說,請皇上聖裁。」
鳳無涯厭煩地抬手說道:「來人,將珍妃和她的宮人押入冷宮,聽候發落!」
「是。」四位大內侍衛上前聽命,將珍妃和她的宮女押著離開了這裡。
楚若輕咳一聲,看著亂作一團的諸位妃子,顯然還沒從這場鬧劇中反應過來。
她走上前輕輕將淑妃扶了起來,對她溫聲說道:「淑妃妹妹,你的冤屈本宮替你洗脫了,但是請你不要怪皇上,畢竟剛才所有的疑點看似都指向你。」
淑妃點了點頭,淡淡地看向楚若,但是她眼裡激動卻全部都被楚若收入了眼底。
淑妃意有所指地說道:「臣妾明白,害人者終有報,相信老天爺一定在天上看著的。」
「妹妹說得對,天底下做虧心事的人多得是,我們只端看著雲卷雲舒就好了。」楚若淡淡地笑了笑,對其他人緩緩說道,「諸位姐妹都起來吧,剛才的事情受驚了。」
「謝皇上恩典,謝皇后娘娘恩典。」眾人這才長舒了一口氣,剛才真的是有驚無險啊。
德妃站起身來後,便不像剛才那般慌亂了。
她細心留意了一下,發現在場所有的人裡面,有許多面慈心狠的高手。比如她現在恭順的主子阿蓮娜,比如後宮裡第一女子楚若。
德妃心中在稍微算計過後,決定先接著走下去看看,畢竟皇上還是寵愛貴妃娘娘的,他們的情意一時半刻也無法撼動……
鳳無涯看著低垂著頭的阿蓮娜,對他淡淡地說道:「貴妃經過這件事情也一定受了不少驚嚇,朕准許你今晚不用除夕宴會了。三日內不管有什麼事情,都不需要再出來儀宮。明靜,明月,送你們主子回來儀宮。」
「是,奴婢遵旨。」明月和明靜恭敬地答道。隨即扶著阿蓮娜快步離開了這裡。
阿蓮娜有些失魂落魄的,她覺得自己輸就輸在太低估了楚若,簡直太大意了。
當初雖然趁著楚若心神俱亂時,靠著貞太后的勢力奪走了鳳無涯,但是現在她在皇宮裡是處在和楚若一樣的明處,除了把握著這兩年多來和鳳無涯朝夕相處的親情,她真的別無所有了。
她回過頭去看了一眼滿臉失望的鳳無涯,心中忽然疼痛不已,不得不快速回過頭來向外面走去。
「皇后可滿意了?」鳳無涯揶揄地說道。
她早就算計好了這一切,猜到了誰是真正的兇手,卻偏偏任由他放過了阿蓮娜,反而倒讓他有些看不清她的真正意圖了。
楚若聞言,褔身躬身答道:「回皇上的話,臣妾只是替皇上分憂解勞而已。皇上心繫江山社稷,臣妾只是掌管後宮的瑣事,何談滿意之說?如何能讓皇上心胸開闊也算是一件事情的話,那麼此刻臣妾心中是滿意的。」
「你倒是會說,朕期待著你讓朕更滿意的那天!」鳳無涯沉聲說道,隨即快步離去。
餘下的諸妃也紛紛告辭,並不想在這裡久留。
只有淑妃最後還沒有走,待別的妃子全部走光了以後,淑妃鄭重地跪在地上向楚若行禮道:「皇后救命之恩,臣妾感激不盡。此生無以為報,甘願聽從皇后娘娘差遣。」
「快起來說話吧,本宮也不過是想找到真正的兇手而已,知道你這樣正直的女子定是冤枉的。」楚若含笑將她扶了起來,拉著她一起坐在了側首位置。
淑妃不禁有些訝然,她挑眉問道:「皇后娘娘從何處知道臣妾正直了?」
「唔,此事說來話長,本宮從前便聽說過劉御史的為人,正直不阿,而且秉性純良,教育出來的子女也都是俠肝義膽之輩。」
「慈父焉有孽女?倒是本宮的父親乃是堂堂一國將軍,本宮沒有學得半身武藝,時常都覺得是一種遺憾呢。」楚若不無感慨地說道。她要是從小便穿越到這裡來,說不定會努力地練習武功。
但是穿越到這裡來已經成年,再加上她沒有那麼大的心思去練習武功,便只依賴著紅鸞她們來保護自己了。
淑妃聞言,謙虛地說道:「家父倒也不是什麼善人的模範,但是祖上便教育下來:任何時候都不能對於自己沒做過的事情表示害怕,但是如果有人害自己的話,不能以德報怨,那就睚眥必報。」
「不錯,本宮喜歡你這樣的性格。」楚若由衷地說道。
聽她這樣一說,淑妃精神一陣恍惚,好像在什麼時候,有一個身穿白衣的男子,站在樹林之間,也對她這樣由衷地讚歎道:「不錯,我就喜歡你這樣的性格。」
但是,她這樣的性格也只能說明被人欣賞,卻無法左右自己的自由與幸福。
進入這深宮之中,實非她所願。
可既然進來了,也勢必要好好地存活下去。
唯有不給家族蒙羞,才有可能保證父親更好地為朝廷效力。
楚若微微蹙眉,淑妃這樣的表情倒像是思念一個相愛卻不能在一起的人似的。
她微微有些詫異,揚聲對紅鸞和飛雲說道:「你們都到外面去守著吧。」
「是,奴婢告退。」飛雲和紅鸞躬身答道。
淑妃見楚若想要說些什麼,所以也對自己的宮人揮了揮手,她們便隨著紅鸞一起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