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真是吃了一驚,沒有料到太老爺會說出這樣的話。覓璩淽曉再看看他那表情,香草覺著不像是在說笑。她好奇地問了一句:「您說韓府外面的鋪子,是指哪些呢?」
「州府城內的。韓府的家業主要是在城內,雖說長安也有些,但那都不是最緊要的。我現下打算將長安的鋪子都撤回來,再另打算新的路子。」
「撤回來?」香草心裡有些奇怪,問道,「莫不是虧本做不下去了?」
「不是,是隔得太遠了,心力有所不及。你該曉得的,韓家的規矩,主子是不能做買賣的,都交給了外面掌櫃的和賬房先生管著,主子單單是查查帳罷了。」
「那您為啥要找我來管呢?韓府不是還有其他人嗎?」
「我聽說你在老家是白手起家,現下都開出了一個客棧一個貨棧以及煉糖作坊,雙湖縣城裡還有豆瓣醬鋪子以及仕女會館。一個姑娘家能做到這樣,已經勝過不少男子了。就算我這個外公想佔些便宜,想清閒清閒吧,希望你能來替我分擔分擔。內裡有悅媛料理家事,外面有你替我看著鋪子,我就放心多了。至於你的薪酬,你所管的鋪子的總利抽兩成,你看怎麼樣?」
「這抽成倒也是掌櫃的抽成,這麼說來,您想我當總掌櫃的,替您看著州府所有的鋪子?」
「對,你回去跟蒙時商量商量,給我一個答覆,行嗎?」
「好,一定盡快給您答覆。」說到這兒,太老爺歎了一口氣道:「正如你剛才所說,韓府的確是人丁單薄,所以你外婆才那麼想要蒙時改了姓入了韓家的宗譜。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強求的。」
又跟太老爺閒聊了一會兒,香草隨後就離開了梨花園。等她走後,太老爺回頭看見韓銘念三人還沒走,便問道:「還有事嗎?」
韓銘念一臉興奮地問道:「爺爺,您真打算讓香草來管韓家外面鋪子的帳?」
「這說出去的話能是假的嗎?」
「爺爺,這真是您做過最明智的決定呀!」韓銘念大笑地說道。
「你也覺著香草能行?」
「那是自然呀!爺爺,不跟您說了,我先走了!」張氏忙喊道:「銘念,你又上哪兒去呀?」韓銘念一邊往外跑一邊回頭說道:「我上蒙時家去一趟,不回來吃午飯了!」
「這孩子!就愛往蒙時家跑,蒙時都不在家呢!」
「算了,」太老爺笑呵呵地說道,「讓他去吧!難得他和蒙時感情那麼好,這才是兄弟情分啊!你放心吧,鋪子的事我會給你做主的。不過往後,你不能再瞞著府裡了。即便是你想和香草合股,也該明明白白地跟我說。」
張氏略感驚訝,忙向太老爺彎腰說道:「爹,我知錯了,下次不敢再瞞著了,您放心吧!」
「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張氏和漣漪快步地走出了梨花園。漣漪一臉吃驚地對張氏說道:「夫人,您聽出來沒有?太老爺對主子做買賣這事像是有鬆動了。剛才那話就是許了您和香草合股做買賣呢!」
「可不是嗎?我剛剛聽著也嚇了一跳呢!不過,這事是遲早的!」
「為什麼?」
「我雖沒管著賬本,可府裡是個什麼光景我還看不出來嗎?你想想五年前,那到了年底上太夫人院子裡遞賬本的掌櫃都夠湊齊三四桌了,那賬房先生也有一兩桌吧。可你再瞧瞧這幾年,掌櫃的一年比一年少,賬房先生也打發了四五個,這不就是鋪子在少嗎?我早說過了,韓家不比從前了,要不趁著還有些家底兒的時候往外盤活,等到我孫子那輩兒,還能不能住在這韓府裡都難說呢!」
漣漪連連點頭道:「還是夫人想得通透呢!照我說,這府裡的帳就該您來管著,為什麼非得交給大孫少夫人呢?她人年輕,又沒經歷過什麼事情,能管得好嗎?」
「罷了,」張氏輕輕搖頭道,「我可從來沒想過管韓府的帳。我只盤算著,在外面替我兒子孫子掙上一筆,往後分了家,他們才有活路不是?難不成真打算靠千合那些嫁妝嗎?」「可是您敢提分家的事嗎?」「瞧著吧!我不提,自有人會提的。」
「您說大夫人?」
「哼!這些年她掌管著府裡的帳私吞得還少嗎?我倒是老老實實守著府規,她卻在背地裡替她掙了不少棺材板兒錢!我聽說太夫人在查她往年的帳,查出不少紕漏呢!瞧著吧,該她急得跳腳的時候到了!」
「那您還跟香草合股開舖子嗎?」張氏抿嘴一笑點點頭道:「那是自然!這回我要拿出私房來,讓香草幫我合計合計,在城裡置辦幾個鋪子,往後我那兒子孫子才有飯吃,不是嗎?太老爺既然已經默許了,這事就可以明著辦了!」
兩人一邊開心地說著這事一邊往回走。正巧,阮氏迎面從木橋那邊走了過來。碰面後,阮氏瞧著張氏一臉喜氣的模樣,有些好奇地問道:「喲,弟妹吶,今天什麼事這麼開心呢?笑得都快成一朵兒芙蓉花了!」張氏道:「沒什麼事,就是爹替我和香草做主,問金家要回那鋪子的事。」阮氏果然吃了一驚,微微皺起眉頭說道:「爹替你們要回來?」
張氏眉飛色舞地說道:「哎喲,大嫂,你這是什麼表情什麼話呀!爹是你的公爹,也我的公爹,還是香草的親外公呢!怎麼了?他替我和香草做回主,倒成稀罕事了?」阮氏心裡不痛快地哼了一聲,這有什麼好得意的呀?她又問道:「那娘知道這事嗎?」
「知道呀!」張氏得意地笑道,「娘剛剛才從梨花園裡回去呢!既然爹肯替我們做主,那娘自然是沒話說的。」
「哦?」阮氏有些失望,心想太夫人怎麼會答應替香草那丫頭做主呢?
「大嫂,你皺眉幹什麼呀?難不成我把鋪子要回來你不高興了?唉……」張氏輕歎了一口氣道,「你有這閒工夫,還不如管管你那兒媳婦呢!」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前幾天,娘不是天天為難我,叫我過去請安嗎?我倒是聽見悅媛跟她說起查賬的事了。」
「悅媛怎麼說的?」阮氏趕緊追問道。
「橫豎不是什麼好話呀,大嫂!悅媛說,田莊上有些賬目是渾的,張三李四都沒弄清楚,像揉麵團似的揉在一塊兒湊了個整數就算一本帳。娘聽了這話,氣得差點把茶杯摔了呢!娘還說了,回頭再好好清理你的帳!罷了,這些話都不該我來提醒你的。只是我瞧著悅媛當真是要大義滅了你這婆婆,心裡替你覺著不值呢!我們千合雖是郡主,脾氣不好,可總歸也還聽我的話,孝敬著我呢!」張氏說著抖了抖手上的紅寶石金鑲玉手鐲。
阮氏能瞧不出張氏是在故意顯擺嗎?那鐲子流光溢彩,寶石紅潤剔透,一看就是宮裡出來的東西。千合能拿這孝敬張氏,可自打悅媛進門後,連跟銀簪都沒捨得送給她,單是一些看都看不明白的字畫!她又是羨慕又是嫉妒,冷冷地說道:「那媳婦要孝順最好的東西就是孫子了!你得催著你們千合,別顧著跟銘念吵架,早些替韓家添個孫子吧!」
張氏接了話道:「多謝你關心呢!我們千合和銘念這些日子也不總吵架了,好著呢!倒是你們家銘愈呀,早出晚歸的,叫人家悅媛獨守空房,你這做婆婆的也不心疼心疼?誰都知道銘愈是個大忙人,可那延後的事不能耽誤了呀!」
正說著,千合朝這邊走來了。張氏叫了她問道:「做什麼去呀?」千合道:「我來瞧瞧您,怕奶奶又為難您呢!」張氏立刻笑得合不攏嘴,朝阮氏挑挑眉毛說道:「你看,媳婦來接我了,我得回去了,大嫂,改天再聊吧!呵呵呵……」草驚韓呢也。
張氏挽著千合的手回去了。阮氏盯著她們的背影,氣鼓鼓地嘀咕了一句:「真是看不順眼!早晚要踢了你們出去這府門!」
相思在旁邊插話道:「夫人,剛剛聽二夫人那樣說,少夫人做得也太過分了些!您好歹是她的親婆婆,她就真能把您賬上的漏洞報給太夫人嗎?未免太不通情理了!」
「哼!她是在給自己立威鋪路呢!不拿我這親婆婆開刀,不會顯得她大公無私,大義滅親呢!走,去她那兒!」相思忙攔著阮氏道:「您還是先消口氣兒再去吧!」阮氏撥開相思的手道:「難不成我還怕了她一個丫頭了?她自以為有太夫人撐腰,現下就不把我放在眼裡,往後我還能在她跟前說半句話嗎?」
阮氏匆匆趕到悅媛的院子時,悅媛正打算去太夫人那兒瞧一眼。剛才有丫頭傳話,說太夫人給香草氣得頭昏腦脹,躺在榻上直捶心口呢!她吩咐含露拿了人參,正打算出門去看看,誰知道還沒走出門口,阮氏就氣沖沖地走了進來。
悅媛見她臉色不太好,便說道:「娘要跟我一塊兒去看奶奶嗎?聽說她老人家身子正不好,您該跟我一塊兒去才是!」
「她怎麼了?這回是不是又給香草氣的?」阮氏沒好氣地問道。
「聽說是,不過,娘來我這兒是有事嗎?」
「沒事就不能過來瞧一眼嗎?」悅媛聽著這話有點像是在衝她撒氣,便口吻冷淡地說:「娘要是沒什麼急事,勞煩您在這兒稍等等,我送了人參過去,立馬就回來。」
「怎麼了?巴結著太夫人要緊是吧?我這婆婆到底是入不了你那鄭家小姐的法眼,連瞧都不用瞧一眼吧?」阮氏冷冷譏諷道。
「娘這話就扯遠了,奶奶身子不爽……」17fz。
「你少拿她身子不爽說事!這府裡就你一個活人兒嗎?缺了你,這一府的人就得死光嗎?鄭悅媛,你真太拿自己當回事了!」阮氏忽然打斷了悅媛的話,指著她高聲斥責了一番。
悅媛愣了一下,沒想到阮氏真的拉下臉來教訓她了。她也是有脾氣的人,只是教養太好,先忍了這口氣說道:「娘這話怕是衝著查賬的事來的吧?您有話就直說吧,沒必要含沙射影地罵人。」
「好,既然你把話說開了,我也不跟你打官腔了!我問你,你到底是在太夫人跟前說了我什麼壞話?你非要把我從前那些帳翻出來查嗎?」
「娘若心安理得,又何必在意我查賬呢?」16605397
「你……」阮氏氣得直哆嗦,「你分明就跟我作對,拿我開刀,好讓全府的人都服了你怕了你對吧?」
悅媛冷冷地說:「我只是照奶奶的吩咐去辦,沒有想過其他事情。不妨告訴您一聲,奶奶有話,查完了您的帳,會再查府裡其他人的帳,您只是第一個而已,何必這麼激動呢?」
「我管你查誰的帳呢?你要拿我開刀,我怎麼能不激動呢?你好歹是我兒媳婦,說到底我們才是一家人,你居然吃裡扒外,拿我說事,有你這樣不孝的兒媳婦嗎?」
「我只是就事論事,對事不對人。若是查到別人有錯,那我也會跟奶奶說的。所以您不用擔心我會不公允,專拿您出氣兒!」悅媛的回答足以令阮氏噴血了!
「相思,人參給我吧,你在這兒招呼大夫人,我去看看奶奶就回來。」悅媛從相思手裡接過那盒人參,逕直出了廳門,消失在了院門口那兒。
阮氏氣得捶起了心口,問相思拿杯茶來。相思沖含露瞪了一眼說道:「趕緊現成地泡壺熱茶來呀!還杵在這兒做什麼呢?告小狀倒是來勁兒,這點眼力勁兒都沒有?快去呀!」
含露不情願地瞥了這主僕二人,往外吩咐小丫頭泡茶去了。等她走出廳後,相思忙替阮氏撫著背說道:「夫人,您來跟她置什麼氣呀!回頭跟大少爺說說就行了。她到底是大少爺的媳婦,叫大少爺拿出些威嚴收拾她一頓,不就行了嗎?您何苦來這兒跟她辯白呢?她向來不把您放在眼裡,這您是知道的。」
「可惡!」阮氏狠狠地捶了一下桌面說道,「這鄭悅媛真是個災星,禍害!要不是她,我早抱上孫子了!為了她,我連孫子都折了,她居然還敢這麼對我!」這話正好被廳門外的相思聽見了,她心裡微微一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大夫人哪兒來的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