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月嫂子這話說到我心坎去了!啥少奶奶了不起呀?我是不怕的!要不是我娘攔著,想嫁妹子給她大哥,我早掄拳砸了她那瓊瑤館了!」「那你就是傻了唄!要砸了瓊瑤館還得賠錢不是?要收拾她法子多得是,只是我一個婦道人家下不去那狠手,我拜菩薩的。不跟你說了,我得回去收拾一身像樣兒的衣裳。明天,我那四伯娘要在瓊瑤館裡擺啥酒席,請了吳家幾兄弟都去,我少不得也要去一趟。那瓊瑤館裡的東西我沒吃過,指不定有啥不乾不淨的,萬一鬧了肚子可就麻煩了!」「哦,好像是聽良傑這麼說過。」蘭氏被好月打得頭暈目眩,撲倒在地上,嗷嗷直叫了起來。良生見了好月這潑婦般的樣子,喝了一聲道:「幹啥呢?一大清早的唱戲呀?瞧你那模樣,像鬼似的!」「明天這筆是不能省的,那是我的臉面呢!你不曉得,我大堂哥是做過兩任官的,有些派頭在那兒,要不多出點,準會給他們瞧不起。一年就這麼一回,我不得把面子掙足了?把錢匣子取來。」良生打了個哈欠,抿了個濃茶道:「開這檔子買賣掙的不就是夜錢嗎?但凡能像城裡敞開了賭,我也不吃這個辛苦了!等往後我攢夠了錢,也在這鎮上開個客棧,光明真大地設個賭坊,叫那些人都來給我送錢花!對了,叫你裝的紅封子裝好了嗎?」好月站在院子裡,叉腰罵道:「跑啥跑呀?有種出來說話!你打啥算盤我不清楚嗎?昨晚上還跟那南牆在鋪面上摟摟抱抱親熱了,這會兒子就裝正經人兒了?我現成帶了信兒回去給我二哥,叫他來好好收拾你一頓!」良生連叫了她兩聲,她都背對著良生不肯理會,暗暗生著悶氣兒,想叫良生說幾句貼心坎兒的軟話來哄著她。誰知道,良生鎖了匣子,丟回櫃子裡,拿了鑰匙就出去繼續陪那些人摸牌了。好月出了灶屋,往西邊那屋子走去。剛走到門口,她就聽見蘭氏對良生說:「姑爺,跟您說個事,您開發了工錢給我,我就回去了。您眼下有的是錢,買三兩個丫頭伺候小姑,不在話下呢。」zVXC。後院兩間廂房裡,正有七八個人玩得起勁兒呢。良生特意打通了兩間房,擺了幾張賭桌,供他們玩樂。南牆進去時,蘭氏正好送了茶水出來。南牆忍不住有扯了扯蘭氏的腰帶,蘭氏低聲笑罵道:「姑爺還在跟前呢,你又想做啥?」「那香草是不是欺負你了?」良生眉心一皺,盯著她問:「咋就裝了那麼點?我不是跟你說了嗎?孝敬長輩的少說也要裝個四兩才像樣兒!我爹娘的非得八兩才像話,那打發小娃兒的也不能太屈著面子了,少說也要給個一兩五錢銀子。」好月撒嬌地晃了晃良生的脖子說道:「又不是逢年過節,沒必要出手那麼大方呀!再過兩月就到年關了,你爹娘跟前還會孝敬的,也不急這一時嘛。我省著也是為我們倆著想,為我們的娃兒著想呢!」好月頓時嚇了一跳,立馬改口道:「原來……原來是娘啊!您咋一早來我們這兒了?」吳氏氣不打一處來,指著好月問道:「你剛才說的是啥話?一大清早來給你報喪?報哪門子喪啊?我們家誰有喪事了?」「眼下是沒有,可往後肯定會有的。不省著些,將來哪兒夠養娃兒的呀?你說是不是?」「聽誰說的?欺負了又咋樣?」「我要替你出了口氣兒,你得咋謝我?」南牆湊近了她臉旁問道。她忙縮了縮身子,笑道:「瞧你那色迷迷的眼睛,難不成還想讓我拿身子謝你?你有那本事嗎?」「瞧好吧,身子洗乾淨點,莫叫我聞出別的男人的味兒了!」「你懷上了?」良生問道。正奇怪著,家裡賣的那個小廝走了進來,問道:「東家娘,找蘭嫂子嗎?」良生皺眉問蘭氏:「當真?」蘭氏捧著臉嗚嗚哭道:「我是想把我家老四過繼給你們,家裡娃兒太多了,養活不起呀!可我剛才那話也沒錯呀!小姑藥湯也喝了好幾個月了,咒也下了,肚子就是鼓不起來,是不是該早些打算了?」良生知道好月是在喝藥湯,聽她說是補身子的,可下咒這回事卻是頭一次聽見。他正想問蘭氏一個究竟,好月已經抽了鞋子朝蘭氏頭上打去。蘭氏疼得大叫,爬起來就往自己屋子裡跑去,抵了門不敢出來了!第二天醒來時,好月翻了個身,發現良生沒有回房來睡。她起床喊了蘭氏一聲,卻沒見蘭氏像往常那樣跑來。她為昨晚的事還有些窩火,見蘭氏不來,心裡更生氣了。她出了房門,就往灶屋裡走去,除了灶上的熱飯外,沒見蘭氏的身影。話音剛落,好月就從門外衝了進來,拿起桌上良生正在喝的那碗粥就往蘭氏腦袋上砸去!蘭氏始料不及,被砸得滿眼星光亂竄,又給熱粥燙了臉,當即驚叫了起來,到處跳腳。良生打開了匣子,清點了裡面十幾個重量不等的紅封子後,皺眉問道:「我覺得前兩天有個夥計輸了兩個二兩重的銀裸子給我,咋沒見了呢?」好月嘟嘴道:「你還記得這樣清楚?怕我自己私吞了不成?前幾天我大嫂生了個娃兒,就封了那兩個銀裸子當賀禮送去了,討個好綵頭,也是你的面子呀!讓他們曉得我嫁了個多能幹的男人呢!」南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是啊!」「南牆哥,你可莫多心去了,只當聽我發發牢騷罷了。誰叫香草前些日子罵了我嫂子,害我嫂子哭了幾天呢!我嫂子又是個婦道人家,想出口氣兒也沒法子出呀,還說誰要替她出了這口氣,叫她咋謝就咋謝呢!」南強動了動眉毛,問道:「真的?」良生狠狠地瞪了好月一眼,忙勸吳氏道:「娘,您先回去吧。我記得時辰呢,誤不了的。禮數那些我都準備周全了,一點不給您和爹丟臉的。」吳氏消了口氣兒,點頭道:「也不圖多了,一大家子人一年聚一回,總得有些表示才行。我跟你說,這媳婦你再不好好管教管教,能帶出去見人嗎?」好月挨過來,貼著他身子,勾著他脖子笑道:「都裝好了。打發小娃兒的裝了二錢銀子,孝敬幾個長輩的,裝了五錢銀子。給你爹娘的我裝得最多了,一兩二錢銀子,」「唉,我那四伯娘就是巴結著旁邊少奶奶過日子的。你說,吳家還有兩懷兒婆在呢,萬一吃了啥不對勁兒的東西出了事,那太得了嗎?懷兒婆的身子最是金貴了,一出事,那香草擔得起嗎?鬧騰了客棧開不下去倒是小,害吳家兩個懷兒婆沒了娃兒就事大了,你說是不是?」好月瞟著南強遞了個曖昧的眼神問道。吳氏推開好月,逕直往離去了。見了良生,吳氏把好月剛才的話說了一遍,然後數落良生道:「你這媳婦就是這樣待人的?一上門就吼報喪,往後哪個親戚敢上你家門來?我好心來提醒你們一句,今天你四伯娘家請了在月圓居聚頭,怕你們忘記了時辰,忘記了該備的禮數,這倒好了,問我是不是來報喪的?」「也好,裁縫店也關了,你一個婦道人家留在這兒不太好,二哥會不高興的。一會兒我開發了工錢給你,叫人送了你回去。」「我倒不圖他們說我啥好話,橫豎少些送禮兒的事就行了。」好月不滿地問道:「啥意思呀你?」良生敲了敲桌面說道:「你自己算算,自打我們成親以來,你往娘家拿回了多少銀子?你爹過壽非封八兩圖個面子,你娘家修房子也給了五兩;你哥想要個牛車,也送了三兩回去,這回你嫂子生娃又添了四兩;更別提過節你往家裡送的那些銀兩和東西,攏共折算下來也該有個三四十兩了吧?」好月不太高興了,收了手,往床邊的櫃子裡取了那上鎖的匣子,擱在了良生的面前,說道:「都在這裡頭了,你愛裝多少裝多少唄!」「滾一邊去!還越說越起勁兒了」蘭氏推開他往灶屋走去了。他回頭往蘭氏腰身上瞟了一眼,露出一臉邪笑,然後往裡面摸牌去了。拳道家瓊。「那多謝姑爺成全了!您這人真好說話呢,我們小姑能嫁給您是她幾輩子休來的福氣!往後您可要好好待我們小姑,她要有啥讓您不中意的,您千萬要想著她的好,就算納小也顧著她的顏面些!」「這話是啥意思?」好月套了鞋,氣呼呼地去開門了。一打開門,她也沒看一眼到底是誰,便沒好氣地說道:「誰呀?一大清早的,報喪呀?好叫不叫人睡覺了?」良生看著好月這張狂的樣子心裡別提多煩躁了。偏偏這時,有人在前門那兒敲門,良生喝了她一句:「趕緊去開門!光顧著罵人幹啥!」「你莫忘記了,我當初可是給蒙時做工頭的,算賬我在行。從我手裡過了的東西我都記得清清楚楚,一筆不拉下。」「我孝敬娘家那些銀子都是我賣了鋪面的,算是我的嫁妝了,你倒好意思往你那兒算!非要算得那麼清楚,我們倆還過啥日子呀?我往後也不敢動你那錢匣子了,不然又該說我拿了不該拿的,送了不該送的!」「你這話就矯情了,我沒說不該孝敬你娘家爹娘些,可你得記清楚了,你是嫁給我了,得替我謀算才是,我好了你才能好;要一味地替你娘家爹娘盤算,動不動往回送銀子,那我可說清楚了,我養的是你,不是你娘家一家。」良生這話氣得好月嘴都歪了。好月知道自己失言了,卻又不想承認錯誤,癟癟嘴道:「我那是給我嫂子氣糊塗了,您老人家有啥事嗎?」「咋了?擋著門兒不讓進啊?我是來找我兒的,不是來跟你報喪的!」好月回頭指著地上嚶嚶哭泣的蘭氏說道:「不狠打她一頓,不曉得搬弄出多少是非呢!想著自己地皮兒混熟了,膽兒大了,敢上你跟前挑撥了,可不得收拾她嗎?她之前就跟提過了,要我過繼了她家老四呢,你說她心眼歹毒不歹毒?」「啥?」他一走,好月就彭地一聲把門關上了,狠狠地踹了門上兩腳,嘴裡罵道:「連點銀子都捨不得,算啥男人呀?你爹娘該孝敬,我爹娘就一文不出,當我是傻子呢!吳良生,你真不是個好玩意兒!」她嘴裡罵了一陣子,就倒頭睡了。「你真是一筆一筆都記著呢!」好月背過身去說道。「報喪?」說話的人竟然是吳氏。「那還有假?哎喲,你快莫愣在這兒了,趕緊進去吧,裡面還等著呢!不過我可警告你了,我嫂子要不願意,你莫強求她,良生曉得了往後不會再讓你上門的。」南牆臉上呈現出了一種意猶未盡的表情,輕輕搖了搖頭,往後院去了。快到三更時,好月叫了良生回房裡,說道:「明天還得去吃席呢!今天早些散場吧,省得你娘明天見了你那烏青黑腫的眼睛又該數落我不會照顧了。」好月問道:「是呢,她人呢?一大清早上哪兒去了?」小廝道:「給東家送飯去了,東家昨夜裡在西邊屋子睡著呢!」「瞧著您人好,我才多最說一句的。小姑那身子……怕是不能生養的……」好月又上前抬手甩了她兩個巴掌,罵道:「你胡說啥?誰說我不能生養了?你這狗娘養的混賬東西!我還不曉得你那點心思嗎?不就是想過繼個兒子給我嗎?沒良心的東西!沒我把你從老家叫出來,你還在那兒挖地呢,能穿得上這麼好的衣裳!」「是是是,娘教訓得是,我送您出門去!」吳氏給良生哄著出去了。等他回來的時候,好月正坐在梳妝鏡前打扮,他說了一句:「今天你就不用去了,省得我娘瞧見不高興!」「啥?」好月丟了梳子轉頭問道,「不許我去了?你要帶誰呀?外面養了個小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