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得了!」丫頭們都應著聲,拿起剛才的竹竿和布匹就朝貓圍了過去,順帶把那少爺也圍在了裡面。殢殩獍曉蒙易趁機在院子裡撿了一根木棍子拽在手裡,鑽進了布圍裡頭。片刻之後,外面老婦人有些著急了,因為根本看不見裡面那少爺的影兒了!
不多時,裡面傳來了那少爺的叫罵聲:「你小子揍我……哎喲!疼死我了……奶娘……他們揍我……哎喲哎喲!奶娘快救我……」
老婦人一聽急了,朝香草板著臉說道:「少奶奶,要是我家少爺出了啥事,你可擔不起!」得了木拿爺。
「喲?」香草故意一臉驚詫地問晉氏,「二嫂,咋把人家少爺給圍裡面去了?」晉氏忍不住笑了笑,說道:「那麼大活人,誰看得住啊?又不條狗,還能拴著不成!」
隨後香草故意責怪綠兒說道:「你咋把人家少爺圍裡面了?我都說了,千萬莫打得人家鼻青臉腫不好見人。」綠兒回頭笑道:「少奶奶,這也怪不得我們呀!誰叫他那麼笨,自己往裡鑽呀!我還以為這少爺有多機靈呢!」丫頭們都哄笑了起來。
老婦人急忙上前,扯開布圍往裡一看,那少爺正靠在牆面,捂著鼻子嗷嗷直叫呢!她嚇得臉色發白,忙奔過去喊道:「少爺,您沒啥事吧?哎喲喂,鼻子都流血了!我的個天哪,哪個找死的下這麼狠的手呀!我家夫人一准繞不了他!」
這時,綠兒把貓也捉住了,交給櫻桃關在了一個籠子裡。扯去布圍後,香草和晉氏走上來看了看,都忍不住掩嘴笑了起來。老婦人扶起那少爺,沖兩人說道:「你們候著,我這就回去跟老爺夫人說!真是沒王法了,居然敢打我們家少爺!等著!」她說完扶著那少爺快步地出了院門。
丫頭們都歡呼了起來,櫻桃撕牙裂齒地沖那貓說道:「小子,你等著,你櫻桃姑奶奶今晚不燉了你喝湯,我就跟你姓!」綠兒笑道:「你還當真喝它的湯呀?那得多腥呀!剛才那小少爺說這貓叫啥來著?」香草道:「波斯貓,是西域產的一種貓,挺貴的。留著吧,一會兒它的女主人準會找上門的。」
晉氏有點擔心地問道:「萬一那邊鬧來了,我們咋應付?」香草笑道:「二嫂,橫豎我們佔理兒,就算是打了,也只是誤傷,誰叫他自己那麼笨呢?不過,剛才往他鼻子上那一下子是誰打的?」
蒙易在旁邊捧腹樂道:「是我打的!我趁綠兒拿竹竿敲他腦袋的時候,就給了他一拳,本想打臉上的,是他自己一閃,就給打鼻子上去了!」
香草指著蒙易笑道:「我說呢,是誰敢這麼大膽打他鼻子上去了,原來是你這小鬼頭呢!這會兒子趕緊出府,上你三哥鋪子裡玩會兒,省得待會兒那邊來鬧了,拿著你說話呢!」
「哎!我這就去,橫豎我出夠了氣兒,誰叫那老媽媽亂罵我的!」蒙易叫上穆兒,樂顛顛地跑走了。
晉氏招呼綠兒道:「趕緊收拾收拾吧,瞧瞧這都亂成啥樣兒了!好在沒嚇住我靖兒,否則我真跟那小子動手了!香草——」她轉身對香草直搖頭道,「你得跟老三商量商量,兩邊又不是一起過,這樣同用一個府門,一個中庭,一個二門,算啥呀?莫說我們鬧不清楚,下人都覺著彆扭!」
「這事我已經跟蒙時說了,等滿月酒過了,我們就搬了爹過來,找工匠把竹橋那邊封了,他們愛往哪兒開門兒就往哪兒開,與我們是沒干係的。」
「就得這樣辦!」晉氏招呼綠兒道,「搬了椅子出來給三少奶奶坐,泡上新茶,我們一塊兒在院子裡聊聊天,瞧瞧那波斯貓到底長啥樣兒。剛才那老媽媽說啥一條命抵得上幾十個丫頭的賣身錢,真有那麼貴嗎?」尋梅湊過來盯著那貓籠子裡的白貓瞧了瞧,點頭道:「二少奶奶,您還莫不信,這小東西當真是貴呢!城裡張金寶掌櫃家就養了一隻,寶貝得跟啥似的,我表姐就在那家做工,聽說那麼一隻就要百多兩銀子呢!」
晉氏吐了吐舌頭說道:「我瞧著不過毛色短些,漂亮些,當真有這身價呢?我要有這錢的,倒買些好東西補身子了,買個貓算啥呢?」15426623
綠兒和櫻桃搬了椅子和茶几在院子裡,又叫小丫頭備上了茶水和糕點水果。那貓籠子就放在院子中間的凳子上,大家圍著貓籠一邊聊著貓一邊聊著其他事情,倒把剛才的那事忘得一乾二淨了。
香草盯著那貓的眼睛特別喜歡,水溜水溜的像貓眼兒石一樣漂亮。她轉頭對晉氏說道:「上回蒙時送了我一顆貓眼兒石,我沒處鑲嵌去,打算拿去銀樓,添幾兩銀子,做個墜子算了。」
綠兒忙搖頭道:「少奶奶可千萬莫拿外面銀樓去,坑得慌呢!遇著那起昧著良心吃錢的傢伙,銀子上缺點少點也就罷了,說不準連您的貓眼兒都給吞了去!我平日裡就算在外面買不著中意的簪子,也不拿到銀樓去打,怕折了本兒。」
晉氏聽見綠兒抱怨說買不到好看的簪子,便回頭笑道:「那外間鋪子的新貨少得很,老是那幾樣兒賣不動的,我也覺著看不上眼。」
綠兒道:「我倒是記得有回府裡來個銀匠,住了三四天,替我們打了好些首飾呢!他手藝好,還不暗地裡扣銀水,真是沒處去找!我手腕上這馬蹄蓮花紋兒的鐲子就是他打的,三兩多一點。」
尋梅湊近了看了一眼,驚訝道:「這才三兩多一點呢!我只當是四五兩打出來的鐲子呢!」綠兒笑道:「那就是他手藝好,器形好看,花紋兒鏨得漂亮又緊實,可惜他就來了那麼一回,往後不曉得竄到哪兒去了!」
晉氏點頭道:「你這麼說我倒是想起來了,有這麼個銀匠。我那匣子裡都還有一支他打的簪子呢,六錢銀子一支海棠花圓枝簪子,手藝確實是好!你們說,往銀樓去打,工錢高,指不定背地裡扣了銀水,往裡面摻假東西呢,所以我也不愛拿外面去熔了再打。」
香草說道:「我那匣子裡也有好些平日裡沒帶的首飾,正覺著擱在那兒佔地方,要是能有這麼一個銀匠請來了府裡,住上些日子,叫他給我們都打一遍新的,那就最好了!要不,綠兒去打聽打聽,要是能問著那人請了來。」
丫頭們全都高興地拍起手來了。
這時,蒙會匆匆走了進來,彎腰在香草耳邊說了幾句。香草微微一笑道:「我早料到了,走吧,去瞧一眼。好歹傷了人家,總歸要給個說法的。」晉氏忙問道:「是不是那邊來人問事了?」
香草點頭道:「請我們去鶴鳴廳裡說話呢!」
蒙會接過話道:「那邊的大夫人,還有三位姨娘都去了,大少爺二小姐三少爺都在,只差最小的四小姐沒到了。看那樣子像是要跟少奶奶你們好好算算賬。」
香草笑道:「那是跟我們擺排場呢,拿人多鎮鎮場子,不怕,我們這就去吧!」
晉氏問道:「要去跟老三說一聲嗎?蒙定走之前交代過,你懷著娃兒呢,不能叫你太操心了。」
「我哪裡是操心呀?我等著去看戲,開心都還來不及呢!二嫂,你帶上綠兒,我帶著亭荷就行了,蒙會也跟著,不必像他們似的一堆子人,省得鶴鳴亭裡擠著熱得慌!」晉氏笑道:「你到底膽兒比我大!那就趕緊去吧,莫叫人等久了,省得說我們沒有禮數。」12jav。
鶴鳴廳在中庭的位置上,過了二門上的穿風門,繞了立在院子裡的石屏瘋就是到了。這兒向來是蒙家人議事說事的地方。香草和晉氏一路聊著那個找銀匠打首飾的事,慢騰騰地到了鶴鳴廳。一進去,就感覺黑壓壓的好幾雙眼睛撲了過來。
沒等香草說話,剛才被打的那位少爺就捂著鼻子,指著香草等人嚷道:「娘,就是她們打了我!下手可狠了,真想把你兒子給活活揍死!」
「揍死你了嗎?」香草笑著走進去問道,「要揍死了,你還能站這兒說話?」
「你可不想揍死我嗎?你就是不敢!」
「那你再下來試試,看我敢不敢?」
「行了,」坐在首位上的那位夫人面色沉凝地抬抬手說道,「你傷著呢,不要多說話,一會兒又流了鼻血,叫你爹看了心疼,這事有娘在呢!」
「娘,您非要替我揍回來才行!否則我晚上就不吃飯了,我從小到大都沒被人給揍過!」「歇著吧,叫奶娘給你燉些紅棗蓮子羹喝。」
那少爺飛快地跑走了,原來他是蒙梁勝的第三子,叫蒙鐘。而早已將首位佔據了的夫人是蒙梁勝的正妻寧氏。她姿態端莊地坐在那兒,臉上妝容精緻,脖頸上掛三圈珍珠項鏈,連手指上都是兩顆碩大圓潤的珍珠戒指,髮髻上就更不用提了,活脫脫是一個從珍珠堆裡走出來的貴婦人。她見了香草和晉氏,並不急著發怒,顯得十分有修養。她抬了抬手,用一副命令的口吻說道:「請坐吧!」這語氣彷彿是以一個女主人的身份在安頓某位外來的客人。
晉氏愣了一下,看著香草輕聲問道:「我們坐哪兒呢?」因為右邊一排四把椅子分別坐著三位姨娘和蒙梁勝的大兒子蒙沂,左邊則坐著蒙梁勝的二女兒蒙錦和大兒媳婦錢艷茹。餘下的兩個位置是末尾,獨獨地留了出來給香草和晉氏。這位夫人的用心可見一斑。
寧氏見兩人不動,便問道:「為甚不坐?」晉氏皺了皺眉頭,小聲問香草:「她剛才說啥呢?」香草側臉答道:「她說為啥不坐,沒說我們這兒的話,聽著有些彆扭。」
晉氏憂心地說道:「話都不對頭,還談啥呀?她不曉得入鄉隨俗嗎?」
香草道:「人家要堅持自己的風格,這也沒辦法呀!」
寧氏見她們倆竊竊私語,根本不答她的話,神情顯得更嚴肅了。她看了右邊第一個婦人一眼,這婦人是蒙梁勝的第一個小妾,都稱月娘。她點了點頭,起身說道:「兩位,有甚話不妨說出來。我大姐請你們來便是有話要說。照理說,我大姐是你們的伯娘,第一次見面,是否該向伯娘問安呢?」
坐在右手的第一個婦人是小妾費氏,她翹起塗滿蔻丹的手,輕輕掩嘴打了個哈欠說道:「二姐,這禮數是懂禮的人講究的,跟不懂禮的人說這些,有甚用處呢?老爺總說蒙家祖上從儒,家風正統,子孫淑良,我看是老爺離家太遠了,家裡風氣早就變了,他哪裡盡知呢?」她說完對寧氏道:「大姐,我看還是言歸正傳吧。你跟她們矯情禮節,只會令你大失所望的。這兒畢竟不是我們蘇州的家,連那些僕婢都懂的規矩她們未必會懂,你還是不必白費心思了吧。」
第三位小妾管氏低頭弄著腰間繫的同心珠絡玩,只當耳邊一切都是沒發生過的。坐在她下首的大少爺蒙沂發話了:「娘,這兩位弟媳怕是驚著了。往常必然沒見過您這樣有菩薩相貌的夫人,一時之間有些失儀,您就原諒她們吧。禮節就免了,爹不常說嗎?我們到底是一家人,該有些容人之量,放才是大戶之家的風範。」香草聽完,往晉氏身上靠了一下。
晉氏忙扶著她問道:「咋了?你是不是覺著哪兒不舒服啊?」香草搖頭道:「二嫂,你不覺得暈得慌嗎?我咋覺得我們不是被找來說事算賬的,是給人叫來洗腦的呢?」
晉氏眨巴眨巴眼睛問道:「啥是洗腦?」
香草一本正經地解釋道:「洗腦,就是把他們的想法和做法強行塞進我們的腦子裡。你沒聽出來嗎?一會兒大戶小戶,一會兒禮節從儒,彷彿是要把他們家那一套搬到這兒來呢!我看是他們沒弄清楚,這兒到底是啥地方,」她說完對首位上的寧氏笑了笑說,「您呢,有話就直說,只當我們倆是粗人,不像你們這麼懂規矩懂禮數。要是您覺得跟粗人沒啥好說的,那索性就不說了;要是有話要說,那麻煩您快些說,我懷著娃兒呢,不太方便站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