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尋梅不屑地說道,「她要做了姨娘,我尋梅兩個字都能倒過來寫了!少奶奶,你那時候還沒來府裡,不曉得絨兒那sao骨精兒有多噁心呢!我學給您瞧瞧——」她走到涼塌前拿起香草那柄玉骨團扇,然後斜靠在旁邊黑漆描金紋櫃上,一副風流欲露的姿態搖了搖團扇,眼睛飛了一股秋水含春,喉嚨裡揉了一團絲緞似的嬌笑道,「二少爺,茶涼不涼?我隨手替您剝幾個杏仁好不好?你愛吃整個的,還是磨了做茶?二少爺,拿書的手累不累,絨兒替您拿吧!」
話音剛落,香草幾個人已經笑得前俯後仰了。殢殩獍曉亭荷差點把手裡的鴿子湯給潑灑了出去,趕緊放下,捂著肚子笑道:「尋梅,你怕不是學絨兒吧?瞧你那樣兒,你倒有做姨娘的命!」
尋梅拿扇子掩了面咯咯咯地笑個不停,然後說道:「要我做姨娘也行,得瞧那個人有沒有本事讓我做姨娘了!我可不會像絨兒那樣,跟膏藥似的貼著男人,生怕被甩出了八丈遠了!」
「我剛才在大灶屋還碰著絨兒呢!」雨竹說道,「她最近可閒了,大小姐院子又沒啥事可做,她便在灶屋裡尋著阿湖哥說話,惹得廚娘們都不高興了!」
尋梅挑挑眉毛笑問道:「雨竹,你曉得為啥廚娘們不高興嗎?」雨竹隨口答道:「廚娘們嫌她聒噪唄!要不然就嫌她愛吃東西,剛剛做了一道新菜,她跟個主子奶奶似的拿了筷子就嘗,可叫人厭惡了!」
「不是,你再猜?」
香草笑道:「雨竹還小,你叫她猜也未必猜得著。只怕那些廚娘們都拿阿湖當寶似的,見了絨兒和他靠近乎就煩!」尋梅忙點了點頭,放下團扇走到桌邊坐下,神秘兮兮地說道:「我聽其中一個廚娘說,每次灶屋裡熱得慌的時候,阿湖就把上身的外衣脫了,露出又黑又結實的身板,看得她們目不轉睛呢!」
「哈哈哈……」香草忍不住大笑了起來,「尋梅,你聽哪個廚娘說的呀?她怕是喜歡上阿湖了!」
「太噁心了吧!」亭荷笑道,「這話你也能當著少***面兒說出口?我看那最不正經的人兒是你吧!絨兒都不及你呢!」
「絨兒是噁心在心裡,我是有啥就說出來!再說了,你瞧見身板結實的男人你不多看兩眼嗎?」
「真是的!」亭荷拿筷子敲了尋梅額頭兩下笑道,「越說越沒樣兒了!就是擺在我跟前我也是不看的,誰跟你似的呀!」
「哎喲,正經人兒,我離你遠點,往後你連相公都莫找吧!」
「少奶奶,快掌她的嘴吧!省得往後出門給您丟臉呢!」
「她這話也說得沒錯呀!」香草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風流俊男淑女也好逑,是不是?」
大家又是一陣好笑。尋梅給香草舀了一碗鴿子湯遞了過去說道:「少奶奶,這是上午才送來的鴿子,田莊上的人自己養的,拿來孝敬您的。您快嘗一口吧!」香草抿了兩口,覺著有些油膩就放下沒喝了。雨竹問道:「少奶奶覺著不合胃口嗎?」
「就是膩得慌,倒想喝辣子酸湯了。」
「少奶奶,人家說酸兒辣女,您該不會是想懷兒子了吧?」尋梅笑米米地說道。
「懷上啥呀?我都還沒動靜……」忽然,一屋子人都不說話了!停頓了兩秒之後,尋梅第一個反應過來,一臉驚訝地問香草:「少奶奶,您這個月的葵水來了嗎?」
「葵水?」尋梅不提的話,香草幾乎是把這事給徹底忘記了。最近實在太忙了,她根本沒在意這個事情。尋梅這麼一問,她想起來了,好像早過了該來的時候了!
「不會吧!」她掩嘴驚訝道,「或許……或許是推遲了呢?」
「少奶奶,這事可不能估摸著算啊!」亭荷一臉激動地說道,「那得找個大夫來瞧一眼吶!您等著,我去請大夫去!」
「吃完飯再說吧!」
亭荷已經很激動且很衝動地跑出了院子。不多時,她拽了香實來。原來蒙府借香實已經借出了習慣,縣大老爺知道香實和府上的關係,所以像亭荷這樣的婢女去借,也是能借來的。
香實走進來時,笑道:「快讓我給你把把脈!一路上聽亭荷說了,我估摸著該是有了!」香草把手腕遞過去,自言自語地念叨:「千萬莫中了!千萬莫中了!我還想自由自在點呢!」
「少奶奶,您可不能這樣想呀!您早點生個孫少爺出來,老爺指不定就從床上翻起來了!」
「你當他是殭屍嗎?還從床上翻起來?」香草不由地覺著好笑,然後問香實,「哥,我是不是飲食不調,所以導致葵水來得晚了些?」
「莫說話,我得好好給你把把!」
整個屋子都安靜了下來,目光全都聚集到了香實那五根手指頭上了。當香實鬆開手時,香草忙問道:「咋樣?是有還是沒有?」香實咧嘴一笑,道:「真好啊!我又要當二舅了!」
「啊?」香草翻了白眼,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了。旁邊的幾個丫頭哪兒管香實在不在,高興得歡呼了起來。不等香草發話,尋梅就出門去了。香草問道:「她上哪兒去啊?」
尋梅前玉絨。亭荷一邊往外走一邊興奮道:「她給三少爺報喜去了,我得給二少奶奶那邊說一聲!」
「姑奶奶們,我懷孕了,你們不用這麼激動吧?」
「我們自然激動了!」雨竹握著個小拳頭神采飛揚地說道,「少奶奶要生了一個孫少爺的話,那府裡誰還敢說您啥呀?蒙家誰敢說您不是少奶奶呢?對了,我得去趟大灶屋,叫他們趕緊另做飯菜才行!」
「雨竹……」
屋子剩下最小的聽雨,一臉茫然地看著香草問道:「少奶奶,您想吐嗎?我給您拿痰盂去!」15460418
「不用了不用了,聽雨,我不想吐呢……」可是聽雨已經一溜煙地就跑了。香實笑道:「瞧著這麼多人照顧你,我就放心了。你比香珠好,我聽娘說她懷的時候吐得很厲害,你倒像個沒事人似的!」
「可我還沒做好當母親的心理準備呢!」香草有點擔心地說道。
「誰第一次不是試著來的呢?又不是一生下來就擅長這個,往後多生幾個就行了。」
「多生幾個?算了吧,我還是喜歡獨生子女!」「蒙家可不會答應的,你問問蒙時他答應嗎?巴不得你多生幾個呢!」
「喲,二哥,你是不是想往後讓司璇也多生幾個呀?」香草眨了眨眼睛問道。
「說哪兒去了呢?我跟司璇還沒成親呢,咋能提到生娃兒的事去了?你好好養著吧,我先回衙門去了。」香實一走,香草的院子就沒斷過人了。先是晉氏和綠兒過來鬧了一陣,接著杜氏帶著她手下的幾個媳婦跑來恭賀,灶屋賬房典庫那邊都打發了自家媳婦來給香草磕頭問安,最後蒙時和寶兒匆匆趕回來了。
蒙時簡直笑得合不攏嘴,用綠兒的話來說,沒見過他臉上的笑容能掛這麼長時間的。旁人都趕著給他道賀,他一高興就吩咐寶兒每人賞了銀錢。綠兒和亭荷趁機敲他,嚷著要他拿個雙份子出來才算喜慶,他毫不吝嗇地又叫寶兒打賞了一遍。
晉氏指著綠兒和亭荷笑道:「這兩丫頭可精了,拿著少***喜事兒把自己倒喜了一遍,回頭得叫你們好好伺候著少奶奶才行。」
「對了,二嫂,」蒙時滿面笑容地問晉氏,「你是生養過蒙靖的,你看我是不是該找些老成點的來伺候?該吃啥穿啥用啥,該有些禁忌吧?奶娘是不是得提前備著?小娃兒的衣物挑啥布料來制最好?搖籃小床該用啥木料才好?」他一口氣問了晉氏不少問題,晉氏掩嘴笑道:「這當爹的,想一股腦地都準備齊全呢!慢慢來,不著急的!那奶娘衣裳小床啥的這幾個月還準備不齊嗎?你只管放心,有我們在呢,你就樂著當爹吧!」
蒙時回頭一臉幸福地看著香草問道:「我娘懷我的時候吐了好幾個月,你也吐嗎?要是覺著噁心,我這就叫人去買些蜜餞話梅回來,梅子這個時節沒了,有醃製的吧?趕緊叫廚房燉點梅子湯來,寶兒!」
香草笑道:「我都吃不下了,還喝啥梅子湯呢?」蒙時一臉茫然地說道:「那你咋曉得我兒子吃飽沒有?」
一句話逗得滿屋子的人都大笑不止。蒙時第一次覺著自己笨了一回,不好意思地跟著笑了起來。院子外忽然有些嘈雜了,尋梅出去看一眼,回來稟報道:「三少爺,您那賞可沒完了!外頭一堆人跪著都等著打賞呢!」
蒙時抬手吩咐寶兒道:「照舊是雙份子,趕緊賞了去,只說是少奶奶和小少爺的心意!」香草笑著推了他一把:「萬一是個女娃咋辦呀?我不信你還能把她變回去不成?」
蒙時拉著她的手笑道:「是女娃也好,是男娃也好,反正是我們的娃兒就行了!你累不累?」他回頭對亭荷說,「趕緊給少奶奶拿個軟枕墊著,坐了這麼久該累了!」
晉氏一臉羨慕地說道:「瞧著香草好福氣呢!我懷孕那時候,你二哥都不在跟前,哪裡能受這樣的待遇。」
這時,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哄笑和喧鬧。雨竹趴在窗口看了一眼,立刻奔出去喊道:「二少爺,還有我呢!」
「咋了?」綠兒和尋梅也跟著跑了出去。沒多久,兩人喜滋滋地跑了回來,笑道:「二少爺在外面打賞呢,也是雙分子,外面一堆人跟著搶呢!你們再不去,可就沒份兒了!」
「那咋行呢!」亭荷和聽雨一聽,趕緊一溜煙地跑了出去。這時,蒙定扶著阿四的手慢慢走了進來。香草正要起身,他忙說:「坐著吧,我又不是外人。想著這麼大喜事不來瞧瞧真是過意不去呢!」
香草笑道:「二哥腿腳越發地好了,想來不用扶著阿四的手也能走一會兒了吧?」
蒙定點點頭道:「喬大夫說了,再喝一個月的湯藥就停了,自己多走動走動腿腳就靈便了。我那天還跟你二嫂說,靖兒沒個伴兒多無趣啊!小時候我也只能跟老三玩,大姐那是玩不到一塊兒的,老四就更莫替了,還沒出生呢!」12rxa。
蒙時接過話笑道:「那時府裡就兩個小跟班跟著我們,我娘還在的時候,由著我們出去野跑,每回回來被罵,我娘就給我們兜著,爹也就不罵了。」
「這會兒子想起大娘,我還記得她給我剝龍眼吃呢!那年我頂撞了先生,給爹狠揍了一頓,跪在祠堂裡不准吃飯。大娘就偷偷地給我端了一盤子龍眼來,一邊給我剝一邊跟我說要聽話,莫這麼皮了。後來為了這事,二娘還告了大娘一狀,那時候我可氣了。」
「咳,不說那沒趣的事,」晉氏笑道,「可惜我沒見過大娘,單是瞧過老三書房裡的畫像,真是個美人胚子呢!老三長得像大娘,往後生出來的娃兒一准像她!」
香草好奇地問道:「二哥像爹吧?都說跟蒙時掛相呢!」
蒙定點頭道:「蒙易像我娘,我像爹,有時候瞧著蒙易倒想起我那沒心沒肺的娘了,指不定在哪兒都生養了其他娃兒了呢!」
香草忽然瞥了蒙時一眼,拿手輕輕地抓了抓他的胳膊,盡量平息了忽然起伏的心情。蒙時心領神會,岔開話題道:「二哥是啥時候想名字的?你都翻了哪些書?我聽蒙易說你列了好幾張紙呢!」
「說到這兒,我在行,連五行八卦書我都翻過了,想了好幾十個呢!一會兒我去把那些書全給你送過來,這名兒要想好,也得早想好,省得到時候來抓忙!」
晉氏取笑道:「你這半個秀才還敢在進士老爺面前賣文章,那就是班門弄斧了!」
香草院子裡一片笑聲,蕩漾得像朵娓娓開放的木棉花。笑聲傳到了蒙嫻院子裡,顯得她那邊格外冷清。她坐在窗前,依舊拿著繡繃慢騰騰地刺繡。院子裡忽然傳來絨兒的罵聲:「咋這麼沒出息呢?沒見過賞錢是不是?瞧著別人去你也眼紅了?要不跟了那三少奶奶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