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時道:「你說吧,不必忌諱啥。」
元松說道:「小的昨下午得了少爺的信兒就去了南溪鎮。晚上住在鎮上後一打聽才曉得,香草姑娘的舅舅已經給馬石清放了出來,人在茶鋪子裡躺著,走不動道兒了。」
「傷得很重嗎?」「腿上傷了,小的讓鎮上大夫給瞧了,沒傷著骨頭,只是皮肉破了,也不礙啥事。小的急著給少爺回話,一清早就趕回來了。香草姑娘的舅舅還在路上,左右要一個時辰後才能到。」
蒙時微笑著點點頭說:「就照她說的去做吧。」「是,小的明白了!不打擾你們了,我這就去接香草姑娘的舅舅!」
香草問起許進鄧燕的下落,許進搖頭說道:「真不曉得呢!小滿叫我去時,我往老房子裡找過,根本沒人在,只是東西在。我往老房子裡尋了些往常的衣裳和物品,剛回到客棧就被馬石清的人盯上了,非叫我還那五百兩銀子,你說氣人不氣人!」
香辛心裡好一陣難過,低著頭不說話了。香草知道廖慶多少有些生氣,便點頭笑道:「行,我在旁邊等著。你忙完這幾個人再寫吧!」
旁邊來了兩個婢女模樣的人,神情有些清高。一個穿青衫的說:「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可得逛逛再回去,省得又看大小姐那冷臉子!最近真是倒霉,偏偏啥事都撞在大小姐和大姑爺身上!」
「又來了!」蒙時輕輕地拍了拍桌面說道,「他這伎倆也不怕用穿了幫?陳掌櫃年紀有些大了,又敬他是姑爺,所以才如此掉以輕心地收了銀瓶兒。這事我曉得了,你跟陳掌櫃說暫時不提……」「那咋能不提呢?這事不僅要提,還得好好地提一提!」香草忽然插話說道。
廖慶很快低下頭,一邊替人寫對聯子一邊回答道:「可以,但要取銀五兩。你願意等便等,等不了只管走。」
喬大夫人看過後與元松說得相差無幾,一家人總算是放下心來。可肚子裡憋著的那份氣兒實在是沒處可發!
「那是不是跟買丫頭一個道理兒啊?」香草冷不丁地冒了一句出來。
許進不斷搖頭道:「這是為啥呀?我想不明白她好好地咋會不見了呢?唉……我與她到底幾年的夫妻情分,竟這樣陰陽相隔了,實在是……」
小攤老闆說:「只剩下那一隻了,金魚樣兒的倒有一對的,不曉得姑娘喜歡不喜歡?」那婢女瞥了一眼香辛,伸手就將她手裡的那只綠鸚哥香包拿了過來,不耐煩地說道:「你拿著到底買還是不買?不買就給我,省得耽誤了我的功夫!」
「呵!變得倒挺快呢!我舅舅衝撞了他遭打,我表哥衝撞了他也要遭打,他真成了惹不起的閻羅王了!」香草氣憤地說道。
元松有點尷尬了,怎麼聽怎麼覺得這兩位關係非同尋常呢。他輕輕咳嗽了一聲,然後說道:「小……我問過了,那馬石清跟別人說契約原是鄧燕簽的,只找鄧燕便是。打了你舅舅只因為當初他說話不客氣,衝撞了馬石清。」
「為啥?說來聽聽!」「你想,不提的話事情久了,中間很多事都問不明白了,那陳掌櫃的不就如了你家大姑爺的願,成了替罪羔羊了嗎?還好這事發生沒多久,不如索性擺開了說。那庫裡的東西只怕
張金忙道:「香草這話不錯!你報案是你在理,你不報那就有些說不過去了!我聽著鄧燕爹娘那話,只怕她已經不在人世了!」許進大驚,激動地從床上撐起來說道:「她不在了?那我的孩子呢?」「那孩子只怕也不是你的,」香草安慰道,「舅舅,你先養好傷,我明天寫個狀子替你呈到縣衙裡去備了案。萬一舅母真出事了,你才好有個說法是不是?」
香辛抬起眼皮看了那婢女一眼說道:「這買東西也該有個先來後到吧?我還沒瞧完呢!」那婢女翻了個白眼,態度傲然地說:「你瞧了那麼久也不買,分明是不想買。這買東西是誰先付銀子誰買,難道你不曉得呢?哼!」她說這話時眼珠子在香辛身上來回滾了兩轉,分明有些瞧不上香草兩姐妹。
香草總算是放下心來了,問元松:「馬石清為啥忽然放了我舅舅?起初不是說要我舅舅還錢嗎?」「這事小的問……」「不用跟我稱小的,我可聽不慣呢,我又不是你家少爺,」香草沖蒙時吐吐舌頭道,「莫把我捧高了,小心咋摔死都不曉得呢!」「摔不死的,下面有人顛著呢!」蒙時回話笑道。
元松跑到樓下,神情十分得意。寶兒忙問:「元松哥,得了啥寶貝啊?」「哼哼,」元松抄手笑了笑說,「這回還不給那大姑爺一個難堪!往常總刻薄我們,以為沒人可以收拾他了!如今,這香草姑娘出另一個主意,可叫他心裡難受死!」
元鬆緊皺的眉頭忽地鬆開了,驚訝地點著頭笑道:「香草姑娘這法子使得,既清出了贗品,又給了那大姑爺一個警告,兩全其美呢!少爺,您看……」
「老夫人護著大小姐和大姑爺,三少爺能咋樣呢?到底是自己生養的,不比那三少爺是別人生養的……」「噓!這話可不能亂說,你真是張嘴就來!」
另一個穿紅衫說:「三少爺鐵了心要收拾大姑爺,大姑爺還能咋樣兒呢?」
元松走後,蒙時笑問道:「老闆娘,要不要上我家當鋪當掌櫃去?」「我可不跟老人家搶飯吃,那會折福的!」香草起身笑道,「我得回家等我舅舅去了,良坤那事你瞧著辦吧!」
元松點頭道:「可不是嗎?那馬石清是南溪鎮本地人,手裡有些閒錢放利錢,還養著了些打手在家,自以為是一方土霸了。我接你舅舅往客棧去時,馬石清還派了他的人來警告我們小心著說話,莫斷了自己的後路!」
廖慶埋頭忙著自己的事了,不再去理會她們兩姐妹。她們在廖慶旁邊的小攤上瞧了瞧,見有幾個香包做得倒挺好看的,正握在手裡打算買下來。
許氏勸道:「那是她的命!路也是她自己選的,怪不得你呢!你好好地回來,往後再娶個好媳婦,日子照樣得過呢!」zVXC。
不止銀瓶兒一樣兒被掉包了,你何不趁機盤查一番?」元松道:「只怕就算查了出來,大姑爺也是不認的。往常少爺沒回來打理之前,當鋪裡的東西都是隨他高興拿去就拿去,從不入擋記冊。如今少爺回來接管了,他便使起這樣的招術,為難了我們下面的人。」「他不認不怕,但得要他清楚這事的後果。清點出來的贗品你只管找個大櫥櫃子擺放起來,要擺在顯眼的地方,叫人都能瞧見的地方。」元松不解地問道:「這是為啥呢?」香草微微一笑道:「你擺出來時得跟人說明了,這是當鋪裡清出來的贗品,東西不曉得啥時候給掉包了,至於是誰做的不必提大家心知肚明,擺放在那兒只當是給當鋪裡的掌櫃和夥計提個醒兒。外人一聽這話就曉得有玄機了。既然有贗品就有真品,真品握在誰的手裡誰就該不舒服了,因為來路不明呀。若是想出手,只怕更難了。」
香辛拿起黃鸝對比了一下說:「我不喜歡薑黃色的,給香珠吧,我選個金魚的,咋樣?」「很好呢!」打裡著曉。
那老闆認得香草,滿口答應道:「只是缺了珍珠而已,其他紋飾沒花,這修補起來方便,你吃過午飯後來拿,準成!」
過了兩天,香草帶了那頂被毀了的頭面,由香辛駕了牛車往城裡去了一趟。她把頭面交到了祥玉軒,請他們盡快修復一下。
那兩個婢女將香草根本不理會她們,氣得沒處撒火去。小攤老闆忙勸說道:「你們再瞧瞧別的?那棗紅色的相思球跟姑娘身上的裙子正好相配呢!」
「都抱怨上我了?早曉得我就給自己嘴巴封上一層黃泥,再來你這兒最好。」蒙時忽然伸手托著香草的下巴,拿大拇指輕輕地摁在香草唇上,笑道:「不用黃泥,我替你封了,行不?」香草的臉忽然熱了,頓覺著氣氛有些曖昧了。她忙撥開蒙時的手,說道:「回回裡都讓你佔了便宜,小心我給你算筆總賬!不說了,你慢慢用早飯吧,我走了!」
「你都替我把當鋪的事處置了,我還敢說啥嗎,老闆娘?」蒙時俏皮地笑問道。
香珠這才放下心來,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香草又問那掌櫃的:「你可曉得附近哪裡有人寫狀子寫得好?」「城北面有個玉皇廟,廟外有個專替人寫對聯狀子的秀才,文筆極好,你去找他準沒錯!」
那兩個婢女的臉色都綠了,這話分明是在貶低她們跟香包沒什麼分別。沒等她們反應過來,香草便把那婢女手裡的香包拿了回來,掏出一錢銀子遞給了小攤老闆,然後問香辛:「你再挑一隻薑黃色的相思雀呀?湊了那只五色線的黃鸝多好看呀!配你那身草綠色的裙子正好呢!」
香草謝了掌櫃的,兩姐妹立刻趕去了城北的玉皇廟。她們果然看見好幾個人圍著一個小攤,生意顯得挺不錯的。香草前往一擠,笑問道:「這位秀才相公能否替我寫個狀子?」那人抬頭一看,臉色立刻有些不對勁兒了!香草和香辛也愣住了,正所謂不是冤家不聚頭,為何偏偏是廖慶呢?
元松道:「少爺,有個事小的正好跟你說說。我們當鋪裡收著一對銀瓶兒,您是曉得的,那是前朝時宮廷賞玩的物件,算是好料好做工了。前頭兩天,大姑爺來了當鋪,說要給兩位朋友開開眼界,便吩咐陳掌櫃的拿了銀瓶兒出來給他們賞玩兒,後來銀瓶兒又歸了庫裡,等我再去看時,瞧著那銀瓶兒有些怪異,仔細一瞧才曉得是給人調了包兒,好好的銀瓶兒成了錫瓶兒!」
「啥主意?」「你打聽了也沒用,我問你,樓上那香草姑娘跟少爺是啥干係?我瞧著很不對勁兒呢!」「元松哥這話問得傻了些,連我寶兒都不問這話,你還敢問出口?」元松點頭笑道:「是是是,是我多嘴了。不管他們是啥干係,至少我覺得那姑娘比大姑爺,二少爺能幹!好了,我先走了!」
「真倒有些土豪的氣息,」蒙時輕蔑地笑笑說,「不過蠢得可笑,自己露了馬腳還不曉得呢!你去吧,護送香草姑娘的舅舅回到鎮上,便回城裡去吧!」
「呵!這又不是啥背密的事情!全府上下誰不曉得啊?要不然,大小姐也不會讓我們到這玉皇廟來做那法事了!左右不過想克著三少爺罷了!」
香草回到家不久後,元松就把許進護送回家了。一家人謝過元松後,請來了喬大夫為許進瞧瞧。
「等等!」蒙時拉住香草的手坐下問道,「我明曉得良坤喜歡你,我為啥要讓他做工頭呢?」「喲,你還真拿他當情敵嗎,蒙少爺?我心裡反正是坦蕩蕩的,只拿他當朋友。既然是朋友,自然是想他好了!你用不用自己看著辦吧!」
「舅舅,這事你還得去報案!」「為啥?那鄧燕死哪兒去了跟我有啥干係呢?」「你又沒正式寫下休書休了她,她自然還是你的媳婦。你媳婦失蹤這麼久你也不去報案,往後要是出了啥事,只怕你的嫌疑更大了!」再那穿青衫的婢女說著往香香辛手裡看了一眼,問那小攤老闆,「她手裡的綠鸚哥還有沒有?我要一對!」
那穿青衫的一臉不樂意地說道:「我想著選只綠色的鸚哥兒來配我那新制的綠衫子呢!」
那穿紅衫的問:「你又新制了衣裳?大小姐賞的吧?」「哼,大小姐這兩天心情不好,拿了老夫人準備給二少奶奶的綠綢緞子。你曉得的,二少奶奶最喜歡綠色了,大小姐就偏都拿綠色,剪得一塊兒一塊兒圖心裡舒服,還賞了一塊兒給我呢!」
「二少奶奶只怕也不敢說啥。」「她敢說啥呀!大小姐一瞪她,她也只有掉淚珠子的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