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上百個鏡頭,劉天王神情淡定地舉起右手,伸出一個食指,習慣性地椅兩下,用他略帶港式味道,咬字卻又莫名清楚的普通話道:「我不是開玩笑,真的很難,我想先問再坐的各位一個問題,希望大家能配合我一下。去年一年,收到過商業演出邀請,超過5場的舉手。」
台底下上百個能叫得出名字的一二三線歌手中,只有寥寥幾個舉起了手。
劉德鏵身子前傾細看片刻,笑著問舉手的周華建道:「華建兄,能問你幾個問題嗎?」
周華建點點頭,很是禮貌地站起來,接過一個話筒,同他很有辨識度的聲音道:「你隨便問,反正今天來就是要把業內現在的情況說給所有人知道。」
劉德鏵問:「華建你去年一共唱了幾場商演?」
「7場。」周華建道,「而且據我所知,我收到的邀請次數是所有我這個年齡歌手中最多的。」
「應該是所有華語歌手中次數最多的吧?」劉德鏵道。
周華建轉身問全場道:「去年有沒有超過7場的,舉手看一下。」
全場沒有一個人舉手,周華建回答劉德鏵道:「應該是我最多。」
劉德鏵微微撅著嘴點點頭,又接著問:「你一場的演出報價是多少?」
「每場90萬人民幣。」
「也就是說你去年光憑上演的收入是630萬。」
「對。」
「好,請先坐。」
周華建坐下,劉德鏵對全場道:「我想一般人聽到這個數字後,一定會覺得,哇,當歌手真的好好賺錢啊!」
語氣中充滿了調侃的味道,台底下卻沒有一絲笑意,劉德鏵接著說:「在我上台前,王可凡給我看了一份數據,看過之後。我的第一感覺是觸目驚心。我問他說這是不是真的,他非常肯定地告訴我說,這是他花了兩年時間和上億元的經費獲得的數據。現在,我把這個數據給大家看一看。」
講台後面的巨型銀幕上,出現了一張內容清晰的表格。
劉德鏵指了指身後。沉聲道:「大陸一線歌手。每年平均可以接到商演邀請2.1次,平均報價55萬元,港台及東南亞華語音樂圈歌手,每年平均可以接到商演邀請3.6次。平均報價80萬元,這裡所列的一線歌手人數,一共是76人,而這76人,同時也佔據了華語音樂網絡銷售份額的大頭。達到了驚人的72!
二線歌手,大陸、港台和海外的商演次數和價位基本持平,平均每年3.9次,每次報價40萬元左右,這一部分人的數量,是188位,網絡收入份額是11。三線歌手,商演平均報價30萬元左右,每年人均3.2次。網絡收入份額13,人數是293人。
557人,一共佔據了全部網絡市場份額的96,大家是否覺得,這是一個非常可怕的數字。但是還有一個數字。比這個更加可怕。根據不完全統計,華語地區目前單純靠製作音樂產品為職業的職業音樂人,人數在20萬左右!」
全暢然!
「有這麼多人?」
連郭玉菁都忍不住要問王可凡,王可凡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再強調地回答道:「這僅僅是不完全統計。」
台上,劉德鏵接著說道:「不到600個人。佔據了96的市場份額,而餘下的20萬人,均分4的蛋糕,我不禁想問,這4的人,到底該怎麼生活?」
從來沒有人做過這種市場調查,劉天王說到這裡,台底下的記者們已經都快要瘋了。
劉德鏵說完走下台,就被記者們團團圍住,場面有點混亂,高小松不得不大聲喊道:「各位記者朋友,後天是連續8小時的記者招待會,請大家保持冷靜,到時候你們想問的所有問題,我們都會給出最詳實的答案。」
這下記者們才漸漸安靜下來。
劉天王下來後,一線歌手代表陳一勳上台。
大頭哥對著鏡頭露出標誌性的傻笑,開口說道:「鏵仔他很狡猾啊,只說自己賺得少,又不說賺了多少。」
底下一陣輕笑,陳一勳跟著笑了笑,又接著道:「我做人就誠實多了,去年我開了92場演唱會,淨收入1.3億人民幣,作品網絡下載量全年1.86億人次,淨收入1.2億元,當然啦,我是混華語音樂圈的,不能和王可凡那種禽獸級別的存在相比,不過我還是要非常愉快地告訴大家,有鑒於張雪友年紀大了辦演唱會心有餘而力不足,去年我的收入是華語音樂圈中男歌手排名第二。」
鏡頭給到台下,張雪友和王可凡都在微笑著鼓掌。
「我在給大家透露一個數據,王可凡去年發了263首歌,全球網絡總下載量超過26億人次,光是網絡分成就淨賺18個億,單位還是美元。再加上他88場全球演唱會收入,去年他單靠做音樂,就至少進賬25億美元,我們那個96的比例,就是讓這小子一個人抬升上去的!」
全場再度嘩然,王可凡含笑不語。
郭玉菁微微搖頭,心裡只說這全場的人都沒見過大世面,王可凡固然賺得多,但這卻是因為出於他的全球營銷戰略和變態的創作能力。一年發263首歌,這個成績,怕是99的歌手一輩子都做不到的。再說王可凡的主戰場可是歐美和日本這些經濟高度發達地區,付費用戶的基數就是中國大陸和東南亞地區的十幾倍,完全沒有可比性啊!
但郭玉菁能這麼想,卻不代表別人也都能想得通。
陳大頭這一番話,讓整個劇場半天都安靜不下來。
等了十幾分鐘,這種喧鬧才算慢慢平息,陳一勳這才能接著道:「好了,不好意思,看來我爆的料有點猛。不過我說出這個數據,其實是想拿來跟下面的一個數據做對比。」
許多人露出了好奇的神情。
大頭難得有了嚴肅的表情,沉聲道:「根據統計,去年整個華語地區。共舉辦觀眾人數超過1000的中型和大型個人演唱會2073場,其中成名歌手的場次,所佔比重是99以上,也就是說,20多萬從業者中。有能力開演唱會的。不到2000人,所以很不幸,由於我們在座這麼多人的壟斷,那些新人們又失去了一條財路。
我聽過王可凡說過一句話。我覺得很對,他說現在的選秀節目太多,每年新出頭的小明星太多,但我們的市場又不足以承載這麼多新人。現在的新人們就像是20世紀初級經濟大蕭條背景下的牛奶,那些生產牛奶的人其實巴不得將牛奶倒進河裡。華語音樂圈,現在就是嚴重的產能過剩……」
在英國拿到學位的陳一勳水平真的很高,至少在放眼儘是中學生的音樂圈裡,他在邏輯問題的處理上顯得格外鶴立雞群,一個不算複雜也不算簡單的問題,被他說得非常有條理,下台的時候台下一片掌聲,很是熱烈。
陳一勳說完後,又有各路臉熟的歌手一一登台。
音樂圈代表連續上了十幾個人。時間過去四個多鐘頭,就在現場眾人由興奮轉為焦躁的節點上,最後一個代表終於出場了。
快男品牌最後一位低齡偶像杜然的登場,讓眼睛發乾的記者們又找到了賣點。
杜然已經不再是兩年前那個拿到總冠軍後囂張地衝著電視鏡頭大喊「王可凡你看到了嗎」的衝動菜鳥,今天的他。在面對上百個鏡頭的時候,終於多少已經能表現出一份身為明星的從容淡定。
但是顯然,兩年時間還不足以讓一個少年得志偏偏又眼高手低的傢伙發生由內而外的徹底蛻變,杜然掌握了表現上的東西。可骨子裡依然是那個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裡的愣頭青。很蠢,很沒救。
剛一上台。杜然就來了句提神的話。
「我覺得各位歌壇的前輩們,之前說的話都不對。」
上百個在歌壇混跡了幾十年的老貨們,面對微笑地望著台上那不畏虎的初生小犢子,可就是沒有一個人吭聲。
杜然自然不會感覺到氣氛的詭異,他繼續保持高調道:「作為今天的最後一個歌手代表,以及今天最年輕的一個歌手代表,我想我能代表的不單單只是天娛音樂和90後歌手,我更能代表的還是華語音樂的將來。」
坐在台下的高小松忍不住搖了搖頭,他身邊的羅大友,笑容中多了一絲戲謔的味道,李宗生則是不客氣地嘴角一咧,滿臉不屑,直接說了句:「不知天高地厚。」
「這群孝子,就是被慣壞了。」羅大友也表態道。
宋科說道:「咱們就聽著吧,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放心裡就好了。」
台上,杜然接著說:「我想用不了多少年,等在座的許多前輩淡出歌壇後,華語音樂圈就會由年輕人占主導,之前陳一勳老師引用過王可凡老師的一句話,我現在也想引用一句王可凡老師說過的話,歌手不能靠賣萌活著,因為每一代歌手,都有他們的受眾群體。
根據這句話,王可凡老師其實是自己反駁了自己,只要不停地有新的歌迷出現,市場就永遠不會達到飽和的程度!」
鏡頭再次對準王可凡,王可凡沒有表情。杜然說的話聽起來有道理,實質卻是詭辯。市場在慢慢變大,受眾群體同樣在改變,這確實不假,但現在的情況卻是菇的增長速度遠快於需求方的增長速度,這個邏輯放在現實中,根本就是狗屎一堆。
現場有腦子比較迷糊的人已經被杜然的話帶跑了思路,可更多的人,卻都是在冷冷地發笑。
代替一個時代,哪裡有這麼容易?
杜然自我感覺非常良好,大言不慚地接著說道:「我想歌手歌壇的前輩,應該最能明白這種時代的更替。譚永林和張國榮的時代被四大天王取代,張雪友被周捷倫和陳一勳取代,然後接著是王可凡的時代,那麼接下來,即便不是杜然的時代,我相信也會有一個與我年齡相仿的歌手,在不久的將來取代王可凡。成為華語音樂圈一個新的符號。
所以所謂市場不堪負荷,我認為這個論調是錯誤的,這種消極的想法,會讓許多心懷音樂夢想的人對音樂望而卻步,而這種望而卻步。正是華語音樂圈衰落的開始。我想各位前輩一定不願意看到這一天的到來……
我有許多朋友。都向我透露過想要加入音樂圈的想法。我給他們的答案是,如果想來,儘管來就是了。只要有自信,我相信總有一天。我們能做出超越前人的音樂,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90後以及00後所佔的市場份額將會越來越大!
至於做音樂是否能養活自己,我覺得完全可以,過年兩年。我每年的收入都超過了7位數,對於新人來講,這是一個不錯的成績,而據我所知,剛出道就能達到我這種收入狀況的多,每年多達幾十個,這說明什麼問題?這說明只要商業操作得當,生計絕對不是問題!」
杜然滔滔不絕講了十幾分鐘才下台,高小松再上去的時候。臉色顯得不怎麼好看。
「今天我們請了一共15位代表上來講了自己對行業目前情況的感受,有當下在音樂圈中輩分最高的天王,有代表各個層級的成名大咖,還有新生代的代表歌手,有大陸的。有港台的,也有海外的,有實力派的,有偶像派的。有創作型的,有非創作型的。有duli音樂人,有簽約藝人……」
高小松說到這裡,聲音微微低沉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年齡的關係,今天上來的前14位歌手,說的話都趨於保守,大家都不約而同地認為行業目前存在著很大的隱患,不過最後一位年輕歌手,卻是相當樂觀並且激進。」
坐在位置上的杜然有點不自然地挺直了腰桿,然後就聽高小松問自己道:「杜然,你真的覺得一個個傳奇被時間所取代,是那麼自然而然的事情嗎?」
杜然點點頭。
高小松嚴肅道:「我覺得不是這樣的,張雪友可以被取代,但是他的歌聲不會被取代;周捷倫會被取代,但是他的中國風不會被取代;王可凡更加不會被取代,因為他今年才31歲,中國教育局已經在考慮該不該把他寫進教材裡,他的《交響樂合輯》在全世界範圍內的銷售情況和《聖經》以及《莎士比亞全集》持平,你覺得以上這三位堪稱大師的人物,是你說取代就能取代得了的嗎?」
杜然有些窘迫,他急急忙忙拿過話筒,沖台上的高小松道:「小松老師,我知道您的意思,但是您也應該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
「我當然明白你的意思!」高小松毫不客氣地打斷了杜然的話,「你的意思是,只要時間久了,我們這些老古董就會被人遺忘,對吧?」
杜然非常傻逼地點了點頭。
「愚蠢透頂!」高小松終於忍不住罵了出來,「在文藝這個圈子裡,時間不是殺豬刀,它是試金石!越是好的作品,時間越久越是珍貴,李白被人遺忘了嗎?莫扎特被人遺忘了嗎?梵高被人遺忘了嗎?卓別林被人遺忘了嗎?作品!作品才是藝人最好的簽名,年輕人,你懂嗎?
還有,酗子,我問你,你到底對這個行業瞭解多少?剛才我們列出了那麼多數字,你是沒看見還是假裝沒看見,上個月連續24位年輕的音樂人自殺身亡,你當是開玩笑嗎?居然還讓你的朋友進音樂圈發展,你是幫他們還是害他們?」
杜然本就自視甚高,在這種誠,即便理虧也根本不會想到到低頭,他猶自死磕道:「小松老師,2年前王可凡老師因為我在比賽中淘汰了蔡曉武而離席,但是結果你也看到了,最後我拿了冠軍。」
高小松不快地問道:「你是憑唱功拿的冠軍嗎?」
「您別管我是不是憑唱功拿的冠軍,我能拿冠軍,至少就說明了市場對我的傾向,王可凡老師自己也說過,市翅證明一切。我贏了,就說明我比蔡曉武強,而且王可凡老師看走了眼。既然他能一次看走眼,那麼也難道他第二次不會看走眼,我相信這個市場是充滿前景的,而且我也會用實際行動向你證明,我們會越做越好。
實不相瞞,兩個月後我的合同就要到期了,我已經做好了到時候自己開工作室的準備,我的那些朋友,會來和我一起做音樂,我相信我的歌迷也會支持我,而且支持我的歌迷會越來越多……」
……
第一天的開會時間,因為杜然和高小松最後的辯論,被延遲了半個小時左右。
雖然不是現場直播,但現場這麼多媒體在,畫面效果極好的錄播視頻,當天晚上就被發佈到了網上。
一時間各方聲音無數,有的人支持以高小松為代表的消極派,也有人支持杜然,從網絡反應上來看,支持前者的人稍多,但多得不是很明顯。懂行的人卻知道,這不過是年輕人有刷數據的習慣造成的假象而已。
第一場大會,就像是一個抽絲剝繭的推理過程,將今年以來的音樂圈自殺事件的真相呈現到了公眾的面前,那麼多的數據,讓公眾對華語音樂圈的現狀有了最直觀的認識。人們這才知道,原來在娛樂圈混是那麼危險的事情,成不了腕兒,就是餓死街頭的下場。(未完待續。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