塘城唱區的海選就在報名結束後的第三天。浪客由於塘城承擔了整個東南沿海的海選任務，這天早上整個城市顯得比往常要更加擁擠。好在塘城市市民早已經熟悉了這個環境，連同暑假、國慶這兩個時段，塘城人把它們和海選日並稱為堵車三大節。生活在一個旅遊城市，就是這麼無奈。
不過大多數地方堵，卻不意味著所有地方都堵。市政府為了打造出美好塘城的印象，在芒果台及時台攝像機的變相脅迫下，開闢出了一條通往海選現場專用道。道路兩旁四處可見各種小白臉，以及載著小白臉飛馳而過的名車。相比起其他賽區，塘城賽區更像是一個選美男的現場。
王可凡坐在這裡，看著道路兩旁茫茫多背著吉他的年輕人從自己視線中快速消失。開車的是朱自強，這廝終於考來了駕照。一路人朱自強喋喋不休地跟王可凡說他是多麼費勁千辛萬苦才弄來了這駕照，每天起早貪黑刻苦學習，簡直過得連狗都不如。
王可凡完全沒有把朱自強的話當真，就衝他4個月胖了二十斤的身材，以及那張明顯往三角形方向發展的臉，這些鬼話就一句都聽不得。王可凡甚至在心裡暗暗腹誹，再給這位表哥配上一隻猴子一匹馬，他基本上就算找齊了去西天取經的小夥伴了。
朱自強開著嶄新的悍馬車興奮不已，這玩意兒底盤高，開在路上有一種俯視眾生的快感，不管王可凡有沒有搭理自己，他反正就是停不下嘮叨。
快到比賽地點的時候，朱自強突然說了句不算廢話的廢話：「阿凡，我覺得幾個月不見，你樣子好像有點……」
「變帥了？」王可凡道。
「嗯。」朱自強不很願意承認地點了點頭。
王可凡微微一笑，說：「大概是傳說中的逆生長吧。」
車子在比賽場地的專用停車場停下，王可凡一從車裡下來，成孫國馬上和一個芒果台的工作人員迎上前來。
「可凡哥，時間剛好，靚穎姐和軍傑哥也剛到不久。」
王可凡抬手看一眼表，道：「不急，距離比賽開始還有十幾分鐘呢。」
正說著，身後朱自強突然道：「阿凡，我先到處逛逛，一會兒等快結束了再來接你啊！」
王可凡不吭聲，點了點頭，朱自強一踩油門，掉過車頭就走。
成孫國看著車子離去的方向冷冷一笑，職場上攀兄弟關係，這種人簡直就是腦子裡進了水銀。他看了看面無表情的王可凡，心說要換了自己，早就把這個表哥踢進太平洋去了，拿著別人的車子到處擺闊，也不知道智商到底是不是負數。
不過既然王可凡都不吭聲，他一個打工仔就更不好管老闆的事情。
成孫國非常聰明地不說任何廢話，很是麻利地領著王可凡到了地方。
海選的評委席就是一個臨時搭起來的簡易棚，邊上密密麻麻佈置了很多電線，這年頭大多數來參加比賽的人都自帶著電吉他之類的傢伙，越發顯得專業化起來。
三個評委的位置上，已經坐上了兩個人，章靚穎坐在左側，林軍傑坐在右側，似乎是特意為王可凡空出了中間的座位。
一見到王可凡，林軍傑馬上大叫起來：「可凡老師，我們可等你半天了啊，你明明就住在塘城，怎麼來得還比我們要晚？」
林軍傑一如既往透著一股子小孩子氣，王可凡笑著說不好意思，又非常客氣地跟章靚穎打了個招呼：「靚穎姐，我從小聽你的歌長大，多多指教啊。」
「別啊！」章靚穎誇張地大笑起來，「你這麼說讓我感覺自己簡直就是剩女中的戰鬥機了，我哪裡有這麼老！」
王可凡不矯情地坐到中間的位置，和兩個人聊了一會兒。章靚穎和林軍傑的性格都很不錯，不擺譜，很好相處，當然也或許也跟王可凡今時今日的江湖地位有關。
「聽說有個你的『師父』要來參加比賽啊。」林軍傑道。
王可凡也看了前些天的報道，想起趙俊毅那傢伙，不由笑著搖了搖頭，道：「好吧，就算他是我師父，咱們也不能徇私啊，要是唱得不好，該淘汰的還是要淘汰。」
林軍傑驚訝道：「那消息是真的啊？」
「算是吧。」王可凡很坦然道，「我剛出道的時候，在甬州市遇上他們一群人，那時候身上沒多少錢，就在他家裡借宿了一晚上。」
「然後他就教你彈貝斯了？」
王可凡呵呵一笑，說：「如果他的表現可以讓你信服的話，你姑且就相信好了。」
章靚穎非常聰明地說：「軍傑，我看那個人就是吹吹牛罷了，以王可凡的水平，誰還能教他玩樂器？」
正說著，一個工作人員跑進來，對三個人道：「三位老師，時間到了，是不是可以讓人開始進來了。」
章靚穎看看王可凡，王可凡看看林軍傑，林軍傑道：「那就開始吧。」
工作人員出去後幾分鐘，第一個選手就走了進來。那是一個年紀最多不超過18歲的大男孩，嘴唇上淡淡的毛髮還都不足以被叫作鬍子。
男孩子先向三個人鞠了個躬，顯得有點緊張道：「各……各位評委老師好，我叫薄東明，我要唱的歌是張新哲的《過火》。」
這是一首老哥，00後的孩子，基本上都沒聽過。
王可凡抬頭打量那孩子一眼，簡單道：「唱吧。」
男孩拿起麥克風，先深吸一口氣，然後掐著嗓音，唱道：「是否對你承諾了太多，還是我原本給你的就不夠，你是否有千萬種理由，我一直都跟隨你的感受……」
王可凡靜靜地聽著，沒有要打斷的意思。
這次塘城唱區的報名人數是破了歷史記錄的4萬多人，三天時間裡，他們三個評委必須要從這4萬人裡，篩選出300人。
這是一個浩大的工程，但是又不能馬虎。王可凡現在的標準很簡單，能唱准調子的人就留下來，至於形象和嗓音條件，可以先放在一邊。
大男孩非常順利地把整首歌唱下來，王可凡聽到了一9處沒有抓住調子的地方，剛好是他能讓選手留下來的底線。
不過林軍傑和章靚穎的聽力就沒王可凡那麼變態，大男孩唱完後，章靚穎先點評道：「我覺得你唱得還行，不過中間有兩三個地方音準有點問題。」
說完，她看了看坐在身邊的王可凡。
海選期間，只要有一個評委給過，那麼選手就能進入地區300強，章靚穎雖然大牌，卻很顧及別人的意思。
王可凡點點頭，放下手裡的資料，簡單道：「過。」
林軍傑一聽，一攤手，笑道：「他們都說過了，我說不過也沒用啊，過！」
大男孩興奮得情不自禁，連聲道：「謝謝三位老師，謝謝三位老師。」
王可凡這時候又忍不住多問了一句：「這位選手，你今年幾歲？」
「我17歲。」
「那就是高中生咯？」
「對，今年剛上高一。」
王可凡又問：「你過來參加這個比賽，家裡同意嗎？」
薄東明點頭道：「我爸爸媽媽非常支持我。」
「這個圈子的路，真的不好走，你是因為興趣，還是想走職業的方向？」
薄東明很堅定道：「我打算以後就幹這一行！」
王可凡笑問道：「不參加高考了嗎？」
薄東明撓撓頭，顯得有些不好意思道：「成績不算好，估計也考不上什麼好的大學。」
「那麼……我就祝福你以後一切順利吧。」王可凡點了點頭。
大男孩出去後，章靚穎不禁問王可凡道：「你對剛才那個男孩子很感興趣啊？」
「靚姐，這話可不能亂說，讓記者聽到又該懷疑我取向有問題了。」王可凡連忙糾正章靚穎有歧義的話，又解釋道，「我只是有點感概，現在國內的演藝市場早就飽和了，每年還有這麼多新人想冒頭，這麼下去，好多人吃飯都要成問題啊。」
「那有什麼辦法……」章靚穎道，「現在是網絡時代，電視台想要有收視率，就得搞這些真人選秀，要不然誰看電視啊。」
「也不要這麼悲觀嘛！」林軍傑道，「實在不行內地還能學韓國，全都搞組合，一個組合十幾二十人！」
王可凡笑了笑，說：「不廢話了，抓緊吧。」
話音落下，外頭走進來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傢伙。雖然用這個詞來形容男的不合適，但王可凡確實覺得用這個詞最合適。
「各位評委老師好，我叫段玉。」比曹諾還娘炮的偽娘兄細聲細語的話，讓王可凡一下子就起了雞皮疙瘩，這年頭一些腐女就是好這口，弄地不諳世事的年輕男孩子有時候非常摸不清一個爺們兒應有的成長路線，於是越長越娘，徹底走上了不男不女的歧路。
王可凡看章靚穎一眼，章靚穎倒是口味獨特，完全沒有犯噁心的意思。
林軍傑已經非常不厚道地捂著臉開始發笑了。
段玉繼續嬌聲細語地解釋道：「不過不是金庸寫的那個段譽，我是賈寶玉的玉……」
「好了，好了，不用解釋了，開始唱吧。」
娘炮露出一臉嬌笑，道：「我要唱的是羅智翔的《精舞門》。」
說完，他將話筒架拿到一邊，擺出一個造型。
伴奏響起，娘炮用尖細的嗓音開唱，同時舞動起來。
可能是因為跳舞的動作太大，他的氣息明顯跟不上來，才唱了三句，王可凡就已經聽到了11個走音的地方。
王可凡懶得再接著聽，直接打斷道：「好了，這位選手，你可以走了。」
娘炮一愣，居然嘟起嘴質問道：「為什麼？」
章靚穎很乾脆道：「這位選手，你今天的選歌很有問題，這首《精舞門》和你的嗓音不是一個風格的，很抱歉，我也不能給你通過。」
「**老師……」
娘炮將最後的希望放在已經笑趴下的林軍傑身上，林軍傑現在已經知道自己的英文名有多糟糕了，一聽娘炮這麼喊他，不由渾身一哆嗦，忙道：「這位選手，你還是明年再來吧。」
娘炮不幹了，他一跺腳，大喊道：「這不公平，有黑幕！我可是塘城市大學生歌手大賽前20強，我怎麼可能第一輪都通不過！」
「你覺得不公平？那我就給你一個合理的解釋。」王可凡非常平靜地說道，「《精舞門》這首歌是四四拍，剛才你一共唱了11個小節，第二小節第四拍那兩個二分之一音符你全都唱低了半個調，第三、第四、第六小節也是同樣的地方唱錯了，還有第八小節的切分節奏你沒唱出來，第十一小節的最後一個音是一拍半，但你唱了兩拍，就這麼幾句話，你就唱錯了十一個地方，被淘汰有什麼不對嗎？」
娘炮被說得滿臉發紅，居然歇斯底里起來：「又不是青歌賽，用得著把音找得這麼準嗎？」
王可凡冷冷道：「連音都唱不准的人，有什麼資格當歌手。我們這個節目選的是未來的超級巨星，不是選讓小姑娘花癡尖叫的軟飯偶像，這位選手，你要是覺得男人夠娘就是美，你應該去泰國發展才對。」
林軍傑開始敲桌子，笑得沒樣子了。
場內的衝突，被及時趕來的保安制止掉，娘炮被趕出了攝影棚，王可凡搖搖頭，無奈道：「我現在總算知道為什麼有那麼多毒舌評委了，這世道，沒有自知之明的人也太多了。」
章靚穎歎了口氣，說道：「也不能這麼說，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還是為夢想來的，誰都知道追求夢想不容易，能來報名就是勇氣了。」
「勇氣多了，也不值錢啊……」王可凡淡淡地說了句，三個人都安靜下來。
從9點選到12點多，三個人的速度越來越快，大多數人都是只唱了一兩句就被刷掉，弄到後面，選手們也大多都知道了，誰能把一首歌唱完整，基本上也就有了晉級的希望。
可是即便按照一分鐘一個人的速度，王可凡估摸著三天也幹不完這趟活。
中午的時候，王可凡找到了芒果台在塘城唱區的負責人，連同章靚穎和林軍傑，四個人商量過後，比賽場地又多出了兩個簡易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