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可凡將李存梅所著的7本書挨個兒背了一次後,現場的觀眾懷著極為不可思議的心情,情不自禁地開始鼓掌,甚至出現只能在首都那些小劇場中聽見的京式叫好。
節目錄到現在40多分鐘時間,除了一開始肖志媛說了十幾分鐘王可凡的各種不是,剩下來幾乎就是王可凡的個人秀。
且不說這個秀到底精不精彩,但至少足夠震撼。
掌聲持續了整整5分鐘,在許春泥再三的要求下,現場的觀眾們才安靜下來。這時候,那些坐在前排的小姑娘們,已經開始用完全不一樣的眼光,審視起原來相貌並不出眾的王可凡來。
許春泥眼見時間差不多了,依照汪明秋原先的安排,笑著朝鏡頭道:「如大家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啊,王可凡確實基本功非常扎實。不過呢,既然今天請來了兩位專家學者,咱們對王可凡藝術水平的測試,當然不能只停留在這種程度上。來,請工作人員把咱們今天的『大菜』拿上來。」
話音落下,一個工作人員拿著一個長長的紙盒走上舞台,將東西遞到許春泥手上。
許春泥拿著紙盒,問台下道:「大家猜猜,裡頭會是什麼?」
「書法!」
「國畫!」
底下很是配合地互動了幾句,許春泥笑著道:「反正這種盒子,不是裝書法作品就是裝繪畫作品對吧,唉,這個問題太簡單了,難不住大家啊!」
一邊說著,許春泥將盒子打開,從裡頭拿出一個畫軸,解開繩子後,將畫軸擱在八仙桌上,平鋪開來。
鏡頭特寫給到桌面,只見那是一副山水國畫,一條小河從兩側青山之中蜿蜒而下,河上飄著一直竹篙,竹篙上站著一個年輕的船工,由遠及近,活生生地彷彿要從畫裡走出來。從現場的led屏幕上看,這幅畫有著一種說不出的立體感,讓人難以相信,這居然是用國畫的手法繪畫出來的。
畫面一出,現場個別幾個對國畫略有研究的觀眾,忍不住驚呼了出來。
許春泥笑著道:「大家先別驚訝,這才是考題的題干,現在呢……我來宣佈一下真正的問題。肖教授,李教授,還有王可凡先生,能不能請你們三位,對這幅畫做一下點評?」
舞台後,汪明秋又開始流汗。這個題目,可是首都電影學院某年的導演系三試終極考題啊!
後來答出這道題的考生,今時今日已然是中國導演界的支柱人物。而對於王可凡這個從來就沒有接受過相關培訓的歌手來說,能看出這畫裡的問題,顯然沒有可能!而如果王可凡要逞一時的英雄,亂說一氣,後果自然是讓韓百川抓住把柄。
而讓韓百川抓住把柄後,王可凡的星途,恐怕就要堪憂了。至少在今後不會太短的一段時間裡,王可凡腦袋上得一直貼著類似「不懂裝懂」但要比這個定義還惡毒十倍以上的標籤。
對於新人,尤其是公眾人物來說,這相當於讓王可凡一下子從歌星變成笑柄。
韓百川完全有辦法、有渠道、有能力,通過這點小事搞臭王可凡!
但是……
汪明秋轉頭看著一臉淡然的郭玉菁,心裡甚是不解。這個女人,憑什麼認定王可凡在藝術領域的全知全能?
這個時候,台上的李存梅說話了。
老先生依然用平緩的語氣,輕聲說道:「我想先聽聽小王的回答。」
王可凡微微一笑,但剛要回答,卻被文人意氣發作的肖志媛搶先道:「不如我先說吧,剛剛我點評過王可凡在視頻裡說的那些話,不如這回讓王可凡點評回來。」
王可凡轉頭看肖志媛一眼,倒也沒怎麼不快,只是覺得這位老教授性格太過強勢,心裡暗想她這種性格,也不知道嫁出去了沒。
許春泥見氣氛有點不對頭,心裡一邊埋怨肖志媛不懂做人,一邊又忙打圓場道:「這個提議不錯,來而不往非禮也。不過肖教授這麼一說,倒是把我們測試王可凡的難度又給調高了,王可凡,你應該沒問題吧?」
王可凡心說沒問題就有鬼了,萬一這老女人把能說的都說一遍,我還點評個屁啊!
但心裡這麼想著,表面上王可凡卻裝作不在乎的樣子,點頭道:「試試吧。」
「那麼,咱們請肖教授先來點評一下吧。」許春泥道。
肖志媛將畫卷轉了個個,正面看了十幾秒後,朗聲道:「從國畫的角度來看,這是一副失敗的作品!」
此言一出,現場的觀眾們全都安靜了下來。
這個論斷,顯然完全出乎他們的意外。這麼逼真的一幅畫,怎麼會是失敗的作品呢?
而後台,郭玉菁卻是微微皺起了眉頭。
肖志媛所說,就是她心中的標準答案。而這麼一來,王可凡一會兒還要怎麼點評?附和著點頭說對嗎?
那樣的話,情況簡直比說錯還糟糕。
郭玉菁幾乎可以想像,用不了多久,她就能在網絡甚至平面媒體上見到諸如「草包王可凡」之類的字眼。
一念及此,郭玉菁不由轉過頭,冷冷地看了汪明秋一眼。
汪明秋很是委屈地皺著眉頭道:「要不這一段,我讓人掐掉?」
郭玉菁冷冷地問:「你當現場這麼多觀眾裡,就不會有韓百川的人?你想掐掉,韓百川肯嗎?」
汪明秋咬牙道:「他又管不著我!」
「那他父親呢?」汪明秋臉色一白,忙問,「那現在怎麼辦?」
郭玉菁冷著臉,一言不發。
台上的肖志媛顯然非常滿意觀眾們此時的反應,每當她抱著一種專業上優越感,給一大群自命不凡的才子才女們講解這些偏高深的學問時,大腦裡彷彿就會源源不斷地分泌出多巴胺來,產生說不出的快感。
肖志媛大聲地繼續道:「這幅畫最大的敗筆,在於河流中這只行進的竹篙,竹篙破壞了畫面整體的靜態美。本來這幅畫的主題是為了表達隱逸山間的『靜』,竹篙的加入使得整個畫面充滿了動感,卻又沒有使動靜兩種頻率結合在一起,讓好端端的一幅山水畫,反而走形成了漫畫,中不中,西不西,失敗至極!」
這麼一解釋,全場上下,不由全都點頭起來。
肖志媛說得是極,國畫所擅長的東西,本就是一種意境,但這幅畫卻彷彿是在炫耀技巧,而用水墨來表現西方繪畫的技巧,又難免讓人產生違和感。
所以即便這幅畫生動無比,但從表現手法來看,確實是失敗的。
現場觀眾這些對肖志媛有些肅然起敬了。
舞台後,郭玉菁略微皺起了眉頭。
這種情況下,王可凡還能怎麼評論呢?
肖志媛說完,轉過頭看王可凡一眼,王可凡朝她微微地一笑,卻沒有馬上做出回應。
許春泥心裡暗歎一聲說誰讓你惹上韓百川那種公子哥,旋即很快將這種情緒隱藏下去,微笑著問王可凡道:「王可凡,肖教授說完了,你怎麼看?」
王可凡看了看李存梅,李存梅輕聲道:「年輕人,隨便說就好。」
王可凡點了點頭,先是問了肖志媛一個奇怪的問題:「肖教授,您是電影學院的教授吧?」
「對。」肖志媛既驕傲又略微不解地點了點頭,然後腦子一轉,臉色立馬就有了變化。
王可凡看出肖志媛的心思,微笑著道:「肖教授,您應該是被『國畫』這個概念給圈住了,思維定勢啊!」
肖志媛不吭聲了,王可凡繼續道:「肖教授剛才說的,完全沒有錯,但是不完整。」
台底下的觀眾們聞言,不由露出興奮而疑惑的神情,舞台後,郭玉菁眼睛一亮,嘴角再次揚起。
確實,從一開始,所有人的思維,都陷入了一個定勢之中。
誰說一定要從國畫的角度來品評這幅畫的?!
王可凡站起來,走到舞台的背景led板跟前,指著上面的畫卷,指點江山,侃侃而談。
「大家看這幅畫兩側的留白,這個留白和畫面本身構成的比例像什麼?膠片對不對?其實如果從電影的角度來看這幅畫,這顯然是一個非常有創意的作品。這只竹篙的存在,讓整個畫面擁有了動態感,不過肖教授說它失敗也沒有錯,因為古時候的人,是不可能有這種藝術觀念的。
這幅畫的紙張很新,應該是現代的作品,而在現代,國畫功力能達到這個程度的人,絕對不會犯這種觀念上的錯誤。所以我的結論是,這幅畫是在臨摹原件的基礎上,被故意添上了這麼一隻竹篙!」
話音落下,全場一片寂然。
許春泥不由轉頭問李存梅道:「李教授,你怎麼看?」
李存梅深深地看了王可凡一眼,慢慢地點了點頭,道:「說得好啊!這幅畫上的竹篙……是我應電視台的要求,昨晚臨時添上去的。」
滿座皆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