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的位置,被選擇在距離岸邊30來米遠的地方,據林胖子的「內部消息」說,是以為擺得離船太近了,會被晚上過來執勤的工作人員趕走。所以也虧得這碼頭夠大,眾人才能有個棲身之地。
而另一件讓王可凡有些意外的是,林胖子和周釗居然懂得怎麼從碼頭的線路管裡接電出來。
孫婷婷向王可凡解釋說,這本事是他們大一那年暑假時,在路邊擺夜攤學的。
把線電接出來後,林守信又上去把車裡的架子鼓一個一個搬下來,費了不少功夫。王可凡幫著搬完鼓,又跟周釗一同將一個鐵架子拿下來。
鐵架子放好,趙俊毅就把橫幅往上面一拋。
紅底黃字,「獻愛心募款助醫樂隊演唱會」幾個字,讓王可凡不由自主想起了「觸目驚心」這個成語。
「好土。」
孫婷婷站在這個不倫不類的舞台前,首先嘀咕了一聲。
趙俊毅跟著贊同道:「確實土,媽的浪費我40塊錢!」
林守信卻是覺得自己的作品受到了侮辱,不快道:「能幹成這樣就不錯了,咱們還能怎麼幹啊?」
「就這樣吧。」周釗顯得大氣許多,「確實也沒辦法再改進了,這是我們能做到的最好的情況了。」
王可凡不吭聲。
一干人沉默半天,林胖子看了看天邊西下的夕陽,問道:「我們要一直在這裡等到船停下嗎?」
「先吃飯吧,等天黑了再來。」周釗習慣性地發表一錘定音的結論。
碼頭附近都是大飯店和大商場,幾個人消費不起,於是周釗和孫婷婷提出在碼頭守著,讓三個人吃完後再帶點乾糧回來。於是王可凡和趙俊毅又坐著林胖子的小貨車沿路開回到城.中心。
吃飯的時候,趙俊毅和林守信明顯有點神不守舍,顯然是在為晚上的演出感到緊張。
王可凡又不由覺得好笑,明明是一夥根本連演出經驗都沒有過的人,居然想著要組一支樂隊,一路靠唱歌討生活走遍全國。也知道他們腦子裡到底都在想什麼。不過話說回來,所謂的年輕人,不就是這麼衝動而且從不瞻前顧後嗎?
一來一回,又是一個多小時,王可凡再次回到碼頭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漸有了轉黑的跡象。
周釗和孫婷婷吃完王可凡自掏腰包買的盒飯後,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一群人就這樣傻傻地坐在海邊,聽著波濤的聲音發呆,偶爾說幾句話打破一下沉寂的氣氛,孤獨寂寞得一塌糊塗。
干坐到八點十來分,趙俊毅已經嚷過三次要走人的時候,林守信忽然面露驚喜,大聲喊道:「來了!」
王可凡定睛一看,遠處果然有微微靠近的亮光。
游輪越開越近,越近就越令人震撼。
至少有一百多米長的大船,慢慢橫側過身,在距離平台僅有三四米的地方穩穩停下,然後拋下了船錨。兩座巨大的鐵橋,一前一後從船身上延伸下來,幾個穿上的水手動作麻利地跳上平台,動手將鐵橋與平台固定住。
做完這一切後不久,游輪才停止了轟鳴聲。又有幾個保安站到平台上,從這一刻到明天離港,這艘游輪的安保工作就交給他們。
王可凡盯著眼前的龐然大物,心底裡感歎得都快不行了。要說現在的王可凡有什麼弱點,那絕對就是見識太少,眼界太低。他可以不知道祝旗山手上戴著的那只「小破手錶」價值七位數,也可以不明白郭玉菁脖子上的項鏈可以在首都二環買一套幾百平米大的房子,但是面對這艘大得離譜的輪船,他還是輕易地聞到了所謂「財富」的味道。
就在王可凡目不轉睛地盯著輪船發呆之際,兩個船上下來、西裝筆挺的安保人員,已經走了過來。
在打量了一遍王可凡幾人和這個蹩腳的「舞台」後,又隨口問了幾句,趙俊毅和林守信充滿孩子氣的回答,立馬就讓兩個黑衣男打消了戒心。
隨後又過了大概十來分鐘,船上就漸漸開始有客人下來。
王可凡一見有人下來了,馬上就道:「可以開始了。」
周釗立馬站到話筒前,指揮道:「《愛情萊茵河》。」
王可凡一下子沒能反應過來是哪首曲子,孫婷婷和林守信卻馬上操作起各自的傢伙來,顯然,周釗經常唱這首歌。
孫婷婷的電子琴彈得不錯,熟悉的旋律一響,王可凡在愣了一會兒後,馬上跟了上去。
倒是趙俊毅這個蹩腳至極的貝斯手,好半天才能渾水摸魚地彈出幾個音節,不過在王可凡的配合下,倒也顯不出差錯。
而唯一有點讓王可凡遺憾的卻是,周釗的歌聲實在不咋的。
跟小白臉王非凡一樣,周釗居然也喜歡掐著嗓音唱歌,叫王可凡相當蛋疼。
但是王可凡又不好讓周釗將主唱的位置讓給自己,畢竟,如果他這樣做了,周釗就沒事可幹了。那樣的話,這支臨時樂隊也就散了。王可凡可是還想著靠這支臨時拼湊起來的樂隊,在中國大地上翻起點浪花的。
周釗的歌聲一般,自然就吸引不了從船上下來的人。
這些人大多非富即貴,路過這個草台班子的時候,大多是連正眼都不瞧上一瞧。
倒是聽聞六星級游輪「永裕號」抵達北寧港消息的幾個記者,在看見「募款演唱會」這幾個字後,對他們產生了些微的興趣。可是在等了半個小時,卻仍不見有一個給錢的人之後,他們就不由失望地搖了搖頭,連張照片都沒拍就走了。
周釗倒是淡定,一連又唱了好幾首樂壇大哥秦棋的成名曲,只是依舊沒有人買賬。
夜越來越深,游輪上燈火通明,將王可凡所在的這一片照得通亮。
船頭的甲板上,一群衣著打扮迥異於船上客人的中年人,看著平台上的年輕人們,一臉輕鬆。
其中一個大鬍子突然打趣道:「我們那會兒,可不敢這麼出來丟人現眼吧?」
長髮飄飄的大叔笑道:「現在的孩子,就是不知道什麼叫天高地厚,指法都還沒練好呢,就敢出來賣藝了。太浮躁了。」
面相渾圓憨厚的大叔忽然說:「要不是有那個彈吉他的,我才懶得過來聽呢。這支破樂隊,把那個吉他手都糟蹋了。」
「就是。」短髮的大叔點了點頭,「那個彈吉他的小伙子站在那裡頭,讓我有一種一塊金子掉進糞坑的感覺。」
「操!老楊,你敢更噁心點嗎?」光頭大叔喊道。
說完,五個中年大叔哈哈大笑。
任憑王可凡的大腦發達得再逆天,他也不可能想到,曾經享譽整個亞洲,卻突然在這幾年銷聲匿跡的豹樂團,此時就站在他們上方,正用一種審視的態度,俯瞰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