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鄭推開會議室的門，因為緊張，所以沒能控制好力度。門沿與牆壁發出砰的一聲響，老鄭卻無心去理會，一根筋地喘著粗氣快跑進來。沒有半點規矩，更無從談起風度。
郭玉菁面無表情地看著老鄭狼狽的樣子，心裡既不鄙夷，也沒不滿，只是略微地感到有些浪費時間。
她轉頭看梁冠華一眼，梁冠華輕輕搖頭，卻沒了剛才紈褲子弟的樣子，只低聲道：「反正也就2分鐘的功夫，不耽誤。」
郭玉菁微微頷首，又坐正了身子。
祝旗山又忍不住催促老鄭道：「你給我麻利點兒啊！人家急等著辦事呢！」
「好，好！」老鄭忙不迭地回答著，顫顫巍巍把優盤插.進插孔，然後直起腰，直接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
用濕答答的手指點開視頻，整個鼠標的背面，居然瞬間一片濕潤。
但是，畫面一出來，老鄭的臉色就更加慘白起來。
看著那畫風無比幼稚的畫面，老鄭一瞬間恨不能跑下樓直接掐死王可凡。
而祝旗山的反應更大，他直接就拍著桌子嚷嚷起來：「鄭少春，我操.你.媽.逼！你真當我是傻.逼嗎？！這種東西也敢拿出來敷衍我！？」
一直沉穩安靜的郭玉菁，這時候突然抬高嗓門，喝止祝旗山道：「祝先生，能不能先安靜一下？」
祝旗山一愣，連忙笑著坐下，一邊說道：「我這不是給你出氣嗎？」
郭玉菁不理會祝旗山，反而吩咐老鄭道：「鄭經理，能不能把這東西，重新從頭開始放？」
「啥？」老鄭愣了楞，雖然不明白，但還是連忙將視頻倒了回去。
這一回，祝旗山安靜了。
郭玉菁依然不動聲色。
2分鐘過去後，祝旗山居然在那張冰山般的面孔上，看到了令人迷醉的微笑。
「梁總，你覺得怎麼樣？」
梁冠華瞇起眼，沉聲道：「有點意思。」
「不是有點意思。」郭玉菁語氣肯定道，「做這個片子的人，就算不是大師，也肯定是個天才。如果把這段東西用真人來演，再換上好一點的背景，肯定能拿大獎。」
祝旗山這個純度達到99%的敗家子，以及老鄭這個純度達到99%的草包，徹底無語了。
那不就是一段製作粗糙的動畫嗎？怎麼就成大師級別的作品了。
郭玉菁沒有給老鄭思考的機會，她顯得有些興奮地問道：「做這段東西的人，現在在公司裡嗎？」
老鄭這下真是要三魂七魄飛走了，此時此刻，他是多麼多麼地想念王可凡，但問題是，如果王可凡不甩他，根本不願意回來，那麼他該怎麼收場？
一時間老鄭腦子裡各種亂七八槽的想法百轉千回，祝旗山看著他癡傻的樣子，不由怒道：「人家問你話呢！」
老鄭一驚，又嚇出一身冷汗，也顧不得那麼多了，連忙撒謊道：「在，在！」
郭玉菁開口道：「讓他過來，給我們講講這段東西。」
「好，好。」
老鄭再次跑出會議室，飛奔到辦公室，拉起包謫仙就走。
包謫仙又驚訝又奇怪地問道：「經理，發生什麼事了？」
「別管了，跟我來就是了。待會兒你進去，隨便跟他們講講王可凡做的那段東西，盡量講得……高深一點。」
老鄭明明樣子很不對勁，包謫仙的注意力，卻在別的地方。
他皺了皺眉頭，問道：「王可凡的東西？那我的呢？」
「不用管你的東西了，你只管講就是了。」
老鄭將有些發懵的包謫仙拉進會議室，笑著對再坐的三人點頭哈腰，介紹包謫仙道：「這位我們公司最有才華的廣策創意策劃師，包謫仙，北大畢業的傳媒學碩士。」
郭玉菁點了點頭，抬頭看包謫仙一眼。
包謫仙一眼掃過前排，看到老闆祝旗山，立馬緊張起來，再稍微一想，便知道老闆身邊坐的人是誰。
這時候郭玉菁開門見山道：「包先生，這是你的作品，對吧？」
包謫仙抬頭看了看那定格著的粗糙的畫面，微微一愣，明明不想承認，卻鬼使神差地點頭道：「對，是我的。」
老鄭微微鬆了口氣。
郭玉菁又道：「那請給我們講一講你的這個作品吧。」
包謫仙深吸了一口氣，將視頻倒退回去。
既然是北大畢業，自然反應能力超群，嘴上功夫也不賴。雖是第一次看這段畫面，但包謫仙還是看圖說話似的，將東西用語言表達了一遍。
郭玉菁卻彷彿聽得有些不滿意，她微微蹙了蹙眉毛，問：「剛才我們看過的另一段樣片，也是你弄的，但是前後的意境卻差得非常遠啊，這是怎麼回事？」
包謫仙想了想，回答道：「創作兩部樣片的時候，狀態不一樣。」
這個理由倒是說的過去，郭玉菁也就不再追究。
這個時候，祝旗山終於露出了微笑。
他得瑟地問身邊的梁冠華道：「哥們兒，我說我公司裡有能人吧，你看你，從小就看低我的能力，我祝旗山別的本事沒有，但就一點好，我能知人善用！」
梁冠華呵呵一笑，道：「別吹了，別吹了，再給我們看看15秒的剪輯短片吧，這段才是要送到電視台去的呢！」
祝旗山大馬金刀，手一揮，對講台上的包謫仙說：「小包，把東西打開，讓梁老闆和郭小姐過過目！」
包謫仙心說總算混過去了，剛鬆了口氣，雙擊一點視頻，屏幕上卻跳出一個見鬼的對話框來。
密碼？
包謫仙眼珠子發直，轉頭一看老鄭。老鄭張大了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能倒霉成這個樣子。
祝旗山卻是不知所以，大喊道：「愣著幹嘛，輸密碼啊！」
包謫仙這下後悔死了，心說早知道剛剛就不承認算了，都怪鄭少春這老小子，把自己拖下了水……
這麼想著，包謫仙不由一咬牙，直接將黑鍋砸在了老鄭身上。他吸著冷氣對祝旗山道：「總……總裁，這東西不是我做的，是鄭經理讓我說謊騙你的……」
祝旗山聞言，直接跳起來跑到老鄭跟前，一腳將他踹倒後瘋狂地踩踏起來，一邊高聲咆哮道：「媽的！敢騙我，敢騙我！老子弄死你！弄死你啊！」
老鄭忍受著祝旗山的怒火，將身子蜷縮成一團。
郭玉菁看不過去，又忍不住阻止祝旗山道：「祝先生，你打死他也是沒用的，當務之急，是把這段視頻的作者找出來。」
包謫仙聞言，連忙出聲道：「我知道，我知道這段視頻是誰做的！」
「誰？」祝旗山轉過頭，盯著包謫仙狠聲問道。
包謫仙顫聲道：「是……是王可凡……」
「那他.媽他人呢？」
「他……他今天剛剛辭職了……」
「我操！」祝旗山上前兩步，又一腳踹向包謫仙，包謫仙下意識地一躲，被祝旗山踹到了大腿外側。
包謫仙慘呼一聲倒地，便聽祝旗山怒喝道：「媽的，還發什麼呆？還不快打電話把他叫過來！」
「好……好……」包謫仙把手伸進口袋，一掏，卻拿出一部壞了的手機，顯然，是剛剛被祝旗山踢壞了。
他抬起頭，用無辜的眼神望向祝旗山，祝旗山又罵了一聲，轉頭對半死的老鄭道：「你給那個……那個王什麼凡的打電話，讓他馬上滾回來！他要是不來，就說我給他十萬，不，二十，媽的！老子給他三十萬年薪，不怕他不來！」
老鄭不敢說半個不字，連忙爬起來，摸出手機，撥出了那個平時根本不怎麼打的號碼……
王可凡走在路上，自打懂事以來，第一次覺得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天高海闊，雲淡風輕。
忽然，手機響了。
他拿出手機，一看是老鄭打來的，想起自己的惡作劇，不由露出了微笑。
「喂。」
那頭老鄭焦急道：「王可凡，你……你快回來！老闆說願意給你30萬年薪！」
王可凡輕輕搖頭，若是幾天前有人給他開這個價，他或許會願意給那人打一輩子的工，但是現在——別說是三十萬，就算是三百萬、三千萬都免談！
「老鄭，我不回去了。」王可凡平靜道。
可老鄭卻沒法平靜，他大聲喊叫起來：「王可凡，回來吧，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話中帶著哭腔，王可凡卻依然堅持道：「鄭經理，別說了，我已經決定了，不幹這行了。」
老鄭頓時覺得渾身的血液都涼了。
「王可凡，你到底想怎樣……你到底想怎樣啊？」
老鄭有點精神崩潰地重複念叨了兩聲，王可凡呵呵一笑，說：「我想唱歌。」
「唱歌……唱歌……？」
老鄭搖了搖腦袋，有點要發瘋的趨勢。
郭玉菁看他樣子，便知道短片的作者是不會回來了。不過想想也對，有這樣的老闆、這樣的上司，還有這樣的同事，哪個人才會留在這種公司呢？
郭玉菁皺了皺眉頭，索性放棄了見那人一面的打算，對老鄭道：「鄭經理，算了，不用讓他回來了。不過得麻煩你再問問他，這段片子的密碼是什麼。」
老鄭麻木地點了點頭，用悲慘的聲音，朝著手機道：「王可凡，片子的密碼是什麼啊？」
「你猜。」
老鄭瘋了，他大聲咆哮起來，「王可凡！你他.媽到底想怎麼樣？！！」
「我說過了啊，我要唱歌，我他.媽要唱歌啊！！！」
王可凡不顧路人的目光，高呼著，隨手將手機扔進了河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