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3-12
豐瑞十年春末夏初之時,蜀州全境暴雨如注,月餘不止,蜀州渝州水患成災。
將近一個月裡,山坳中的人們都沒有辦法看到晴朗的天空,幽冥噬魂陣在他們的眼底留下了太多腥臭的斑斕,以至於他們似乎已經忘了藍天的顏色。
葉流塵和碧落一直在這裡養傷,步之遙傷勢稍緩之後,因為水患頻發,不得已匆匆趕回蜀州城,主持政務,大力救災。
苗族人數雖少,但是畢竟戰力強悍,如果災害給他們帶來太大的傷害,那麼蜀州和渝州面臨水患的同時,就要在承受刀兵之災,這是朝廷和兩地州府都不能承受的。
從帝國中部和北部夜以繼日的湧來披甲執銳的兵士,和源源不斷的糧食。百姓總是很現實,只要能吃飽穿暖,往往會安於現狀,而忘了其他很多東西。
雨或大或小,卻總是不停;天或陰或風,但總是不晴。
村民們不得已冒著雨,立起一間間茅草屋。
村落重新被建起,卻不是在原地。原來的地方,已經變成良田數頃。新的村落建在山澗和草廬之間,倚著嶙峋的山巖,躲在蜀山的陰影下。
最接近草廬的兩間茅屋,是村民們專門為碧落和葉流塵四人建造的。每天,都有孩子們負責給他們送來食物。
知弦悉心照料著碧落,碧落有意提點她的修行,同時以自己超絕的修為徹底為她祛除含沙的餘毒。
李逸辰就像是一個乖巧的學生,又像是一個積極的後輩,每天他都要向葉流塵請教青蓮劍歌,短短的時間內,對於劍訣和劍意的掌握,已經純熟無比。
然而,他望向的眼神反而更加熾烈,葉流塵知道他想要什麼,卻不肯多言,只是將自己對青蓮劍歌的體會細細講給他。
雨漸漸的小了,山風也止住了呼嘯。
夜裡,淅淅瀝瀝的雨聲中,葉流塵站在窗前,活動著筋骨手腳,仔細的查驗著身體狀況。由於天魘圖騰的存在,受傷頗重的他幾乎與碧落知弦一起痊癒。
「終於是要離開了!」葉流塵將手伸出窗外喃喃自語,冰涼的雨點落在手心,把他心中和臉上的熱烈一絲絲澆滅。
「大叔,要回去了嗎?」李逸辰雙手捧上一杯熱茶,略微黯然的問。
「嗯,任務已完成,是要回去了,這麼長時間,恐怕師兄們都當我已死了吧!」
「不會的,那暗衛和墨組是一定會報復的!」知弦裊娜的走來,身上再不是黑色的武士勁裝,而是一襲漂亮的紅色長裙。
葉流塵回頭看著讓人眼前一亮的知弦,聲音裡有些欣喜,有些無奈,「恭喜師姐了!」
「我有事情和你商量一下!」知弦攔下要迴避的李逸辰,拉著他一同站在窗邊。
山村裡的炊煙很多,但是燈光卻很少,在稀疏的雨點之中,顯得分外寥落。
「關於他的事情,我沒什麼意見,但是我有一個要求,那就是《謫仙》圖在紫薇宮參詳研究之後,必須交給影閣保管,這是執白師兄的願望,我不想讓他失望!」葉流塵指指李逸辰,堅定的笑著說。
「這個碧落大人已經答應了!」知弦點點頭,猶豫的說道,「但是,還是希望你能把青蓮劍歌悉數教給逸辰!」
「大人?師姐這又是何苦,脫了狼窩,又入虎穴,紫霄宮還不是是和影閣一樣的地方嗎?」葉流塵無奈的搖頭,歎了一口氣,「青蓮劍歌,他已經會了!」
「紅葉,我活了下來,卻不能為自己活著,我要為李家上下活著,也要為逸辰活著!所以為了他更好的活下去,別無選擇!」
「哼,碧落和紫薇宮不過是想要你的視聽謠罷了,這東西已經失傳多年,他們自然見獵心喜,但是他們有了第二個第三個會這東西的,還會這麼重視你嗎?你又怎麼保證他們會善待這個小傢伙?」
「難道要我以暗子的身份回到暗衛,也讓他加入暗衛嗎?那麼他就永遠沒有了報仇的機會了!」
李逸辰的雙手緊緊握拳,張了張嘴,卻沒有出聲。
「李逸辰,記得你父親的話嗎?」葉流塵點點頭,蹲下身來看著李逸辰沉聲問。
李逸辰重重的點點頭,伸出一隻手,翹起了尾指。
他的眼中噙著淚水,嘴角綻放著笑容。
葉流塵撇撇嘴,仍然伸出小指不情願的和李逸辰勾了勾。
「大叔有一句話我一直記得!」
「什麼話?」
「君子一言…」
葉流塵低頭不語,抱了抱李逸辰,在他耳邊低語:「男子漢的承諾應該遵守,不過,等你真正明白了的時候,不要怪我就好……」
葉流塵起身,抬腳離開,「我答應了,但是請你們轉告殿下,從今日起,我紅葉與紫薇宮再無瓜葛!」
知弦不解的看向李逸辰,李逸辰張開小手,一塊剔透的紫玉令牌躺在他的手心。
那是紫薇宮特殊的客卿令牌,李璇璣有一枚,碧落有一枚,而葉流塵的如今躺在李逸辰的手中。
「大叔,你是不是丟東西了?」李逸辰朝著葉流塵離去的方向大叫著,就要去追趕他。
「逸辰,這是他送你的禮物!」知弦抱住李逸辰,臉色複雜的說。
「我寧願他教會我最後那一式九龍冰封!」李逸辰氣鼓鼓的說,作勢就要把令牌摔在地上。
碧光一閃,碧落已經出現在他眼前,抓住他的手,然後把令牌鄭重的放在他的胸前。
「收好它,你不知道他這禮物有多重,也不知道這東西到底代表些什麼!」碧落搖頭,有些恨恨的說道,
李逸辰不知道嘀咕些什麼,依言收好。
三日後,風雨驟停,傷癒的葉流塵、知弦和碧落沒有直接離開,他們開始在山坳之中的各處行動起來。葉流塵在山坳的外圍刻下一道道陣紋和印法,將村莊和山坳以草廬為核心緊緊連為一體,讓村莊即便是遭遇山洪和泥石流也不至於毀於一旦。碧落在田地間信步而行,引動天地靈氣將山坳土地中的生機生氣恢復。知弦和李逸辰跟著村民們一起,將整個村莊重建,一間間漂亮的茅草屋迅速出現在山坳中。
七日後,四人踏過經過修葺的木橋,惋惜的離開。
四個人站在橋邊微微回首,氤氳的山林中,多了一座頗大的墳墓。
村民們站在橋的那邊,或悲或喜,有人輕輕揮手,有人默默祝福,有人輕聲詛咒,有人面無表情。
「如果,這蜀山中真有傳說中的隱世劍仙,為何不敢現身保護一方子民?」
在葉流塵的感慨後中,四人再無留戀,朝著西蜀城而去。
西蜀城東門十里,步之遙竟在這裡擺下了一桌酒宴。
四匹駿馬已經備好,只等著歸去之人的鞭策。
五人圍坐桌前,李逸辰緊緊靠在知弦身旁。
食盒打開,封泥拍開,酒香和飯菜的想起瀰漫而出,令人食指大動。眾人無言,埋頭對付起酒菜。
酒酣,停箸,杯盤狼藉。
「傷好了嗎?」葉流塵關切的問。
「已無大礙!」
葉流塵點點頭,直接向後走去,從兵士手中牽過一匹馬,側立在路旁等候。
碧落點頭示意,就離席而去,忽然回頭,「如果步大人不嫌棄,可以隨知弦京華,自然有人照應!」
李逸辰恭敬的跪拜行禮,「謝謝步大人!」然後小跑著跟上碧落。
「我要走了!」知弦端起兩杯酒,兩人各執一杯。
「我以為,你可以留下……」步之遙低頭盯著手中的酒杯,酒裡倒映著兩人的面容,分外接近。
「逸辰一個人去京華,太危險!」
「他畢竟是李家的人,殿下的照拂之下,誰敢動他?」
「可李家還是完了……」
步之遙抿抿嘴唇,舉杯一飲而盡,抬頭望著天邊。
天邊,黑壓壓的雲朵慢慢壓來。
「山雨欲來,早些趕路吧!」步之遙的手指輕敲著酒罈,淡然的說道。
知弦將杯中酒飲盡,輕輕放下酒杯,輕盈離去。
四人四騎絕塵而去,空氣中又充滿了潮濕的味道。步之遙不停地自斟自飲,直到半邊天空的繁星也開始被遮掩。
雨點再次落下,不一會兒打濕了步之遙的衣衫,步之遙搖晃著站起,落寞的歎了一聲「回去!」
一群侍衛上前攙扶著他,默不作聲的走西蜀城。
一間黑暗的斗室之中,一個滿身披掛的身影正襟危坐。
「大人,白虎衛全歿……」西霜月跪在地面上,陣陣暈眩不斷衝擊著頭腦。
「鮮於名呢?」聲音很平和,但是卻總讓人感覺有尖刻的味道。
西霜月的頭伏得更低了些,嘶啞著說:「死了……」
「廢物!」茶盞摔在西霜月的面前,滾燙的茶水直撲而來,幸好被一層淡淡的銀光給擋了下來。
片刻之後,那身影不耐煩的揮揮手,咬著牙狠狠的說道:「回去好好養傷,傷好之後把這次經過詳細說給我聽,一個字都不能漏下!」
西霜月俯首稱是,緩緩後退著出去。
前往京華的官道上,兩個人影出現在驛站之中,亮出腰牌之後,驛丞忙不迭的拿出上好的酒菜款待,牽出最好的馬匹,並準備了充足上好的草料。
「大人,我們就這麼回京華城?」薛信嵐心虛的飲了一口酒,不安的問。
「不,我們不這麼回去!」景子初嬌笑著說,指指窗外已經烏黑一片的天空,皺了皺鼻子,「等雨下來了,我們好好休息一晚,讓這驛丞為我們準備好雨具,明日我們再走!」
「可是……紅葉和碧落已經離開許久了啊!」
「哼,笨蛋,這場爭鬥,現在才剛剛進入到好看的地方!」景子初說完,將碗筷一推,已經呼喝著驛丞為他們準備休息的房間。
夜半,風雨漸大,景子初望著京華方向的眼神陰沉無比,絲毫不比天色差上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