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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三十 執禮問道 文 / 三柒

    更新時間:2012-12-30

    大雪紛飛中,翠綠的竹葉隨著雪花一起飄落在葉流塵的肩頭,不一會兒,竹林的地面就被覆蓋上一層薄薄的積雪。葉流塵咬了咬嘴唇,迷惘的看著這片無論春夏秋冬都始終翠綠的竹林,若有所思。

    葉流塵捏了法訣,茂盛的竹林中的空氣出現幾點波動,一個小小的聚靈陣出現在他的腳下,他隨即深吸一口氣,就席地坐下。雪似乎下得更大了些,而端坐的葉流塵卻像是一座失卻了生命的石雕。

    入夜的時候,紛紛揚揚的大雪仍然沒有停止,已經被完全染白的竹林中偶爾飄飛出來一些翠綠色的光點兒,這些光點在白色的空間裡遊蕩一圈,才慢慢的落在竹林深處中央空地上的一塊人形突起。

    「原來如此……」葉流塵震落身上的積雪,喃喃自語,「啟蒙學堂還真是藏龍臥虎啊,竟然能在竹林中擺出九宮真靈陣,怪不得這片竹林不僅越來越茂盛,還可以一年四季終年翠綠。」他戴著手鏈的左手手心之中,還有一些翠綠的光點,稍稍用力,那些光點就溶解在他的手中。葉流塵忽然輕鬆下來,走出竹林,往啟蒙學堂走去。

    揩去破鍾上的積雪,輕輕摩挲著古鐘上的啟蒙印,葉流塵臉上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他抬頭看看夜空,又有點兒惋惜,「可惜,明天不是個好天氣。」葉流塵踱步靠近井邊,左手輕輕碰觸著井壁,整個身子放鬆下來慢慢的靠著井壁躺了下來,厚厚的雪地像是一床乾淨的被褥,只是涼了些。

    初冬的太陽懸在空中,顯得很小,連帶著它散發的光芒好像也沒有了溫度一樣,寒風凜冽中,偶爾有樹梢上的積雪掉在地面,偶爾有幾片雪被裹挾在風中彷彿又經歷一次了從天而降的喜悅。

    鐘聲一如既往的想起,第一遍,第二遍,當然,然後是第三遍。依然如故的三遍鐘聲,依然如故的光線跳動,不同的是井壁上多了一隻手,而那隻手上有著名為龍牙的法器。明亮的光線在井壁上的每次跳動,都會黯淡一些,因為總有一絲絲的光亮被龍牙吸引過去而溶入葉流塵的左臂之中。

    三遍鐘聲結束,葉流塵卻仍然坐在井壁前,扶著井壁的左手隱隱有些顫抖。啟蒙學堂的學員們,看著坐在井壁邊上的葉流塵,都有些詫異,只是沒有人上前打擾他,因為他們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去學習也許將要改變他們命運的東西。聽著周圍散亂的腳步聲,葉流塵終於從入定中清醒過來,不顧滿頭的大汗,急忙收回左手,長長舒了口氣,瞳孔收縮的看著井壁上看似簡單的紋絡,不由得苦笑。

    「竟然是周天大陣,不知道這裡還有多少驚喜!」葉流塵坐了很久才起身,掩飾著心中的震駭,眼神中卻帶著興奮和快慰,「陳老頭,說不定我還真的可以成為一名出色的陣師呢!」

    葉流塵卻沒有和學員們一起進入學堂聽課,而是走進了那片雨花石,這次他卻沒有打坐,只是站在那裡默然半晌後,才轉身走向觀夢湖。

    葉流塵半蹲在湖邊,把玩著冷冽的湖水,望著湖中看似不存在的湖心小島,心底連連歎息不止。

    「怎麼,還想上去看看?」

    「是啊,還想上去看看,現在才知道即便那三天三夜什麼也沒得到,什麼也沒弄懂,就單單是在那裡待那麼一段時間,也是極好的事情!」聽著身後傳來的聲音,葉流塵沒有回頭,繼續把玩著湖水,帶著笑容回答。

    李璇璣也學著他的模樣蹲下,卻只是伸了伸手,就又收了回去,「呵呵,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從那幅星圖上有所領悟的!」

    「璇璣師兄,三月千識有希望嗎?」葉流塵期待的看著李璇璣。

    「臭小子,跟我打什麼馬虎眼兒,你如果沒有**分的把握,又怎麼敢在軒轅師兄那兒誇下海口?」李璇璣笑罵著說。

    「呵呵,也許我只不過是大放厥詞,忽悠軒轅師兄罷了!」葉流塵狡黠的笑著。只有在李璇璣面前,葉流塵才露出與他年齡相符的青澀。

    「那你會很倒霉的!」李璇璣站起身子,伸了個懶腰,調侃的說道。

    「師兄,加入暗衛我弄懂了很多事情,但是又有很多事情不懂!」

    「比如呢?」李璇璣挑起眉毛,好笑的問。

    「比如師兄們和我們的代號,比如為什麼一開始我可以進入影閣,可加入暗衛之後反而禁止進入影閣內呢?」

    「呵呵,告訴你也無妨,你是在猜測墨羽和玉衡的代號吧,墨羽和玉衡其實就是代號,他們的真名,有機會你可以親自問問他們。」

    「那師兄你和軒轅師兄呢?」葉流塵有些洩氣的問。

    「我和軒轅師兄沒有真名,只有代號,因為我們是師父撿來的,名字和代號都是師父給的!」李璇璣拍拍葉流塵的腦袋,黯然的說。

    「師兄你相信這個嗎?」

    「為什麼不信?」

    葉流塵一時語塞,猶有不甘的說:「總覺得像是你們這樣厲害的人物不應該是這樣的出身才對!」

    「呵呵,那你呢?所有人都認為你不能修行的時候,你偏偏築基成功了……」

    「師兄,三個月內,我一定會破境入千識的!」葉流塵打斷李璇璣的疑問,輕鬆的說。

    「在紫薇宮中學到了什麼方法嗎?」李璇璣對葉流塵打斷他的話語毫不在意,反而感興趣的問道。

    「是學到了些方法,但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始!」葉流塵歎氣。

    「呵呵,說來聽聽!」

    「陳老說我在湖心島得到的幻字真言可以模仿幾乎所有天地靈氣的律動和組合,憑藉著這個即便感知不到修行法門,也可以像尋常修行者一樣施放各種術法,但是模仿的關鍵在於理解本質,我覺得這個東西好難……」

    「恐怕關鍵還不是這個!」李璇璣聽完,沒有高興的神色,反而有點兒憂心忡忡的樣子。

    「嗯,師兄為什麼這麼說?」葉流塵有些不解的看著李璇璣。

    「知道大多數模仿的後果嗎?畫虎不成反類犬,尤其是在修行的世界裡,一點點的偏差就會造成大相逕庭的結果,就像兩種法訣有可能只是一個咒語音節或是指訣的不同。」

    「畫虎不成反類犬,那樣就麻煩了……」

    「所以你要做的不是模仿那麼簡單的事情,而是複製!這種方法對真元量很少的你來說,是種極大的考驗!」李璇璣沉默了片刻,才慢慢的說道。

    「謝謝師兄解惑了,我明白了!」

    「還要這麼做?」

    「似乎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而且情況再壞還能壞到什麼程度?」葉流塵滿不在乎的說。

    「我還有任務在身,先走了!」李璇璣的話音剛落,已經化為一道清風而去。

    葉流塵站在原地,撓撓頭髮,似乎覺得有什麼重要的細節被自己忘記了,而那些細節正是李璇璣竭力避免回答的。葉流塵搖搖頭,清空腦子裡亂七八糟的念頭,就那麼呆呆的站在湖邊整個上午,直到太陽又躲在烏雲後,天空中重新飄起細小的雪花。

    「似乎發呆的太久了呢!」葉流塵活動下有些僵硬的身體,有些自嘲的說,轉身朝學舍中煉器房的方向走去。

    葉流塵走進煉器房,不言不語的搶過歐煉手中黑黝黝的錘子,右臂發力,用力的錘煉起粗胚,「師叔啊,你應該要個侍女或者童子了,您老這身板以後還是少打粗胚吧,會頂不住的!」

    「臭小子,不要亂說話,哼,粗胚是很重要的環節,老頭子是為了追求煉器的品質才自己打造粗胚的,要不然工部的那些廢物點心們東來的粗胚還不夠老頭子用嗎?」

    「幹嘛非要那麼好的品質?」

    「既然做了,當然要做最好的!」

    帶著滿身臭汗,葉流塵離開煉器房,走進釋梵的學舍,滿室的檀香味似乎都被他身上的汗味給沖淡了,但學舍裡打坐的覺靜和覺緣卻連抬眼看葉流塵都沒有。

    「釋梵老師,學生有禮了!」

    「出去幾年,禮數規矩倒是學的周全了。」釋梵看著葉流塵,讚歎一聲,不知道他是在讚歎葉流塵的禮數,還是別的什麼。

    「老師,能不能再對我用一次解夢法?」

    「既然夢醒,怎再解夢?」釋梵閉上雙眼,雙手連搖。

    「如果入夢,自然能解夢啊!」葉流塵疑惑的說。

    「癡兒,要我用解夢法,無非是想從頭觀想佛宗法門,可是幻字真言自有其妙處,費盡心機反而落了下乘了,何不順其自然,也許反而效果更好!」

    葉流塵聞言,不再言語,默默的想了一會了,安靜的坐下,與覺緣覺靜一起開始聽釋梵講經。

    葉流塵從釋梵的學舍出來的時候,除了滿身的檀香味,感覺自己又經歷了第一次進入這件學舍時候做的那場夢,只不過這次的夢不再那麼真實,終於有了幾分夢的味道。

    「老師!」葉流塵恭敬的朝著吳道行禮。

    「唔,你可是少來我的書捨,今天怎麼跑了過來?」

    「我想請教老師一些問題!」

    「說來聽聽!」吳道扔了手中的書,順勢倚著半開的窗戶,靜靜的說。

    「我聽聞道家講究的是清靜無為,可是既然如此,和入世修行豈不相悖?」

    「哈哈!」吳道大笑,指著窗外的飛雪沉聲問道:「紅葉,你可知道,如果你不是通過特殊的手段得了築基的境界,怎麼有可能加入暗衛?」

    葉流塵來到床邊,伸出手接了一片雪花,張了張嘴,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吳道看著無措的葉流塵,朗聲說道:「這世界上的很多事情,去爭去搶了還有可能得到,不爭不搶是萬無可能得到的,更何況,修行一途,本身就是與天地相爭!」

    「可是……」葉流塵的眉頭擰緊,有些不理解吳道的話。

    「呵呵,所謂的『無為』並不是遁世避世,修行者離了紅塵萬丈,還算什麼修行者。你覺得矛盾是吧,但是仔細想想看,這其中哪裡有什麼矛盾呢?難道你身陷漩渦之中,什麼也不做,便是清靜無為嗎?!」

    「學生受教了!」葉流塵拜謝。吳道捋了捋鬍須,讚賞的點了點頭。

    夜空下的雪花很美,匆忙的葉流塵卻無心欣賞。葉流塵冒著雪趕到顏如的學舍外,看著半開的房門,駐足不前,教授儒宗法門的顏如是極在意禮儀規矩的,他看著自己汗濕的衣衫和全身上下混雜著檀香味與汗味的味道,抬起的腳有些不敢放進學舍的門檻內。

    猶豫片刻,葉流塵咬咬牙,把身上的雪花拍打乾淨,就走進了學舍。顏如坐在榻上,拿著一卷書默默的看著,看到葉流塵進來,只是輕輕皺了皺眉。

    「學生拜見顏如老師!」葉流塵極為恭謹,身體都帶著一絲不常見的顫抖,生怕有什麼不合乎規矩與禮儀的小動作。

    「呵呵,你這孩子不是最是討厭這些東西嗎,所以就在我這裡聽了兩節課就再也不來我這間學舍,今天怎麼冒雪而來?」顏如放下手中的書,指著葉流塵笑著說。

    「學生遇到一些麻煩,想請老師解惑!」

    「為了破境入千識,為了墨組考核?」顏如絲毫不意外的接連問道。

    葉流塵終於有了些疑惑,啟蒙學堂的師父和老師們,似乎總是足不出戶就可知天下事,甚至是關於自己的一些私密事情,暗自放下心中的疑問,才慢慢的說:「老師,儒家最是講究禮法,可是為什麼儒家修行者除言師之外,為何會出現任俠?」

    「不合規矩對嗎?」顏如輕笑。

    「是,不合規矩!」葉流塵說的斬釘截鐵。

    「按儒宗法度,我以一介女流的身份出任學堂教授,甚至擔任你們其中一些人的授業恩師,合乎規矩嗎?」顏如忽而站起了身子,好看的眉頭揚起,問著葉流塵。

    「不合……」葉流塵止住了話頭,不敢繼續說下去,慌忙的向顏如行禮致歉,「學生失言了!」

    「確是不合規矩的,為什麼不敢說呢?」顏如讚賞的看著葉流塵,絲毫沒有理睬葉流塵臉上的驚訝神色,卻話音一轉,玉指輕點其他學舍的方向,好奇的問,「你這一天幾乎跑遍啟蒙學堂的各個學舍,可有什麼大的收穫?」

    「有一些收穫,只是覺得愈發疑惑,愈發……」葉流塵低下頭,有些痛苦的說。

    「愈發矛盾對嗎?」

    「是!」葉流塵抬起頭,看著顏如,十分欣喜。

    「千識境界,為何叫千識境界?」顏如指尖微微泛出光芒,輕輕點在葉流塵的眉心,娓娓說道,「千般識藏,是為千識,可是感官與識感怎麼才能更加敏銳,才能發揮原本貯藏起來的潛能呢?」

    顏如說完,回身坐在榻上,撿起書案上的書繼續津津有味的讀起來,竟不再管站在原地一臉停滯的葉流塵。

    葉流塵的腦海中滿是各種文字在舞動,不時有文字組成的詩句和文章重重的砸在他腦海中央,然後就在其中引起一圈圈的漣漪,知道那些文字慢慢消失在腦海裡,葉流塵揉揉有些發漲的腦袋,才醒轉過來。

    「老師,剛才是無類指?」葉流塵緩過神兒來,驚駭的問道。

    「嗯!」顏如專注的看著書,聲音很小,似乎根本沒有什麼感情。

    「徒兒謝過師父!」葉流塵忽然跪下,行了莊重的拜師禮。

    「知道這聲師父意味著什麼嗎?」顏如的目光仍在書上,眉頭緊皺的問。

    「知道!」葉流塵仍舊跪著,細細的回味著無類指引出的那些狂舞的文字,慢慢覺得被那些問字轟炸的隱隱作痛的腦海中,似乎有什麼東西正要破裂而出。

    掩在書頁後的顏如的臉龐終於露出了疲憊的笑容,輕輕的說:「既如此,便起身去吧!」

    葉流塵聞言,慢慢起身,走出學舍。

    雪下得很大,葉流塵卻恍若未覺,他的腦海中到處都是今日見到的各位老師的聲音,它們不斷的迴響在他的腦子中,他只覺得腦子越來越痛,越來越痛。

    也許是大雪打亂了視線,也許是腦袋實在太痛,葉流塵轉了一圈又一圈,終於來到了醫捨。

    「文姿姐,我頭好痛!」葉流塵一隻手捂著腦袋,感覺眼前一片模糊。不同於其他學舍的授業老師或者師父,伊川文姿是與葉流塵他們年齡最相仿的了,而且醫捨裡少有人來,只有葉流塵經常過來學習,所以除了歐煉以外,葉流塵與伊川文姿最是親近。

    伊川文姿不是修行者,她僅僅是位杏林聖手,看到葉流塵一身積雪跌跌撞撞的進來,急忙放下手中的藥草,扶著他坐在床邊,取出金針想要施救的時候,卻停下了動作。

    「紅葉,你這是要破境了啊!」伊川文姿放下手中的金針,驚喜的說,她雖然不是修行者,但是作為醫者,要比尋常的修行者還要見多識廣的多。

    「破境?」葉流塵額頭的冷汗稍減,眼神清明,「可是從沒聽說過破境時會有這樣的現象啊!」

    「你先打坐休息,我去給你取點兒沉香木來。」伊川文姿安慰一聲,去草藥中翻撿出幾塊上好的沉香木,點燃後放在窗台,葉流塵道了聲謝,忍住痛苦,閉目打坐調息。

    伊川文姿望著不時皺眉的葉流塵,輕歎一聲,走到藥台旁默默拾掇一番後,在沉香木的香氣中,以手扶腮坐在藥台旁沉沉睡去。

    雪夜裡,充盈著藥草味道的醫捨恍惚間像是被一層淡淡的薄霧籠罩了,霧氣中的葉流塵漸漸舒展了眉頭,霧氣中的伊川文姿右臉上的皺起似乎脫落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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