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良玉是今年年初的時候嫁給石柱宣撫使馬千乘為妻的。馬千乘家是川東石柱縣的世襲土司,相傳是東漢伏波將軍馬援的後代。馬千乘年齡比秦良玉大兩歲,今年才22歲,但已經接替父親當上了石柱宣撫使。
馬家在石柱縣經營多年,麾下的土兵很有戰鬥力,馬千乘本人也是驍勇善戰。秦良玉嫁過來的時候,帶來了兩千名使用白臘桿破敵的「白桿兵」作為嫁妝,更增強了石柱軍的實力。
這一次,朝廷調貴州巡撫葉夢熊擔任平哱總督,並調四川、遼東兩地的明軍參戰。四川方面派出了兩萬士兵,其中就包括了馬千乘的五千石柱兵。由於石柱兵是這一次調來的四川軍中戰鬥力最強的,葉夢熊便提請任命馬千乘為四川討逆軍的總兵官,秦良玉當了副總兵官,算是開了一家夫妻店。
葉夢熊率領四川軍到達西安後,遼東軍也在總兵李如松的指揮下抵達了。葉夢熊聽說了哱拜引著力兔圍攻平虜城的消息,立即安排李如松進剿寧夏南路各堡,讓馬千乘率兩萬四川兵北上增援平虜城。
馬千乘本人頗有勇力,但謀略尚淺,而秦良玉則是智勇雙全。在北上的過程中,秦良玉提出,哱拜和著力兔有可能並不知道四川軍北上的消息,是否可以利用對方這個短暫的無知出其不意,給對方造成更大的打擊。
馬千乘接受了妻子的建議,令大軍隱蔽進抵平虜城附近,並派出了一名偏將去平虜城見蕭如熏,報告這一消息。
四川軍的這員偏將到達平虜城之時,正值蕭如熏和蘇昊商議要夜襲韃靼大營。聽說援軍已至,蕭如熏當即決定,將原定的夜襲計劃擴大,一是調用了蘇昊手下的炮兵和火槍手助戰,二是讓四川軍在平虜城西設伏,自己沖營之後,把韃靼軍引到埋伏圈,一舉殲滅。
一切都如蕭如熏設計的那樣,著力兔果然中計,帶著兵闖進了馬千乘設下的圈套。以兩萬生力軍伏擊五千韃靼騎兵,兵力上是有優勢的。馬千乘的五千石柱兵戰鬥力不俗,足以與韃靼騎兵抗衡。其餘的四川兵雖然算是「戰五渣」,但在打順風仗的時候,拿著長槍在旁邊抽涼子捅人,這種事情還是能夠辦得到的。
蘇昊支援的一千名火槍手也能發揮特別的作用,他們能夠用火槍遠程地打擊敵人,使韃靼騎兵在衝鋒時便遭受一定的損失,同時還能有效地挫傷敵軍的士氣。
馬千乘和秦良玉兩口子親臨前線指揮,正遇上著力兔上前索戰。秦良玉早就技癢難耐,見到這樣的機會,豈有不上前應戰之理。
「大首領,明軍人多勢眾,我們倉促受敵,久戰不利。我替大首領抵住明軍,大首領快帶人突圍吧!」烏恩躍馬上前,對著力兔喊道。
「不行,豈有不戰而退之理。待我手刃這員女將,再退不遲!」著力兔實在是羞刀難入鞘,這個時候突圍,就算跑出去了,日後還不被人笑話死?想到此處,他深吸了一口,掄起大刀,準備衝上前再與秦良玉廝殺。
「抨!」
只聽得一聲槍響,著力兔只覺得胳膊上一陣鑽心的疼痛,大刀再也握不住,掉到了馬下。他抬眼看去,只見一旁的馬千乘手裡拿著一桿手銃,銃口還在冒著輕煙。
「明狗……」著力兔氣瘋了,哪有你們這樣打仗的,說好了比比武藝的,怎麼連槍都掏出來了。
「夫君!」秦良玉也回過頭去,滿臉不悅的神情,「你怎麼把我送你的火槍拿出來用了?為妻還想手刃此酋呢。」
馬千乘嘻嘻笑道:「你不是說前年那個蘇昊就是以此物助你破敵的嗎,為夫也想試試,這玩藝還真的挺好使的。」
「那不是勝之不武了嗎?」秦良玉回頭看著受傷的著力兔,一時竟沒有了上前索戰的慾望。
這兩口子在秀恩愛,著力兔這邊可受不了了。烏恩搶步上前,把著力兔擋在身後,大聲喊道:「大首領快退,末將替你誅殺這幫可惡的漢狗!」
「就憑你?」秦良玉冷笑一聲,挺槍刺去。烏恩手裡拿的也是一桿大槍,當即揮槍抵擋。秦良玉的武功是家傳的,而且自幼習武,加上天賦稟異,力大無比。幾個回合過去,秦良玉虛晃一招,槍尖急刺,堪堪刺中了烏恩的胸口,一股鮮血噴湧而出。
「大首領快走!」
見烏恩被秦良玉刺落馬下,著力兔身邊的親兵分成兩撥,一撥同時上前阻擋秦良玉,一撥護著手臂受傷的著力兔,落荒而逃。
見敵兵上前,馬千乘收起了火槍,手持長槍與妻子一共迎敵。他們夫妻二人身邊的親兵此時也都一擁而上,不多時就把負責阻敵的十幾名著力兔親兵斬殺殆盡。
「掩護大首領,速速突圍!」
韃靼軍完全亂了方寸,幾名指揮作戰的千夫長大聲發著號令,然後藉著保護著力兔的名義,帶著自己的部屬倉皇逃竄。兩邊的明軍從山上掩殺下來,韃靼軍毫無反擊之心,只是催馬狂奔。著力兔受傷之餘,也沒有了控制隊伍的能力,只能在親兵的護衛下,狼狽地往山谷外跑。
「大首領,回營寨的道路被明軍擋住了,明軍用火銃阻擋我們的去路,我們衝不過去啊!」千夫長格根騎著馬氣喘吁吁地跑來向著力兔報告。
「廢物,拚命沖,明軍的火銃不可能把我們這麼多人都打死!」著力兔吼道。
「大首領,咱們已經沒剩多少人了。」格根提醒道。
著力兔舉頭四望,這才發現跟著自己逃出包圍圈的韃靼騎兵已經不足千人了,餘下的人或者是在山谷裡戰死了,或者是投降了明軍,還有一些從其他方向突圍出去,自然也不會再忠心耿耿地跑回來與他匯合。
「格根,你帶一百騎,繞開明軍的封鎖,回營寨去報信。我把我的刀鞘交給你,你負責統帥各路兵馬。」著力兔解下腰間的刀鞘,交給格根,對他交代道。
「大首領,你呢?」格根問道。
著力兔道:「我領餘下的將士,向北衝過邊牆,引開明軍。」
「好吧……」格根悻悻然地接受了著力兔的安排,他心裡知道,所謂引開明軍,不過是著力兔在給自己臉上貼金而已,分明就是扔下大部隊獨自逃回草原,還說什麼引敵。
「大首領,我們在營寨裡的隊伍如何行動,請示下。」格根又問道。
著力兔道:「明軍大軍已至,憑著哱拜的這點兵力,肯定不是明軍的對手,他是遲早會被剿滅的。咱們也不淌這趟渾水了,你回營寨之後,馬上下令全軍開拔,撤出邊牆,回草原上去,我會在那裡等候你們。」
「遵命!」格根答應著,點上一百名親近的士兵,騎著馬向側面迂迴出去了。
著力兔讓餘下的幾名軍將把殘兵收攏起來,重新編成七八個百人隊,建立起了指揮系統,然後掉頭向北開進。明軍只是要阻擋著力兔返回營地,而沒有能力將之圍殲,只能任憑他率軍北上,越過邊牆,返回草原去了。
格根帶著兵向南走,等到確信繞開了明軍的阻擊陣地之後,再折向東邊,返回韃靼營地。當他進入營地的時候,發現營地裡早已是人心惶惶,再一打聽,有幾個千夫長已經不等著力兔下令,就帶領自己的千人隊,收拾東西離開了營寨。留下來的人告訴格根,那些人是向東北方向走的,顯然也是逃回草原去了。
原來,在著力兔與明軍激戰的時候,營寨裡的韃靼人都在觀望著西北方向的動靜。他們看到了那邊的天空被火把映得通紅,有經驗的將領從這紅光的規模推測出那裡正在發生一場幾萬人的大戰。著力兔帶去的人馬只有五千人,那麼其他的自然就是明軍了。如果明軍有數萬之眾,又是夜間設伏,以逸待勞,此戰的結果是可想而知的。
在這種情況下,與著力兔關係較遠的那些千夫長就不願意再等在這裡給著力兔殉葬了,他們決定趁戰事未了之際,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留下來的那些,則是與著力兔部落比較靠近的一些部落的士兵,他們擔心萬一著力兔逃出生天,回草原之後會找他們算賬,因此不敢擅自離開。
見到格根帶著著力兔的刀鞘回來,眾人都圍上前去,詢問戰況。
「明狗設下詭計,以十萬之眾圍攻我們。大首領親自迎敵,力斃明狗的五個總兵,十名參將,終因寡不敵眾,受了些輕傷。為了保存實力,大首領已經率部離開,返回草原去了。臨行之際,他把刀鞘交給我,讓我回來傳他的令。」格根滿口胡拽著。
眾人自動地把格根吹牛的話給過濾掉了,他們即使長了個馬腦袋,也能想像得出這一仗著力兔輸成了什麼樣子,以至於落荒而逃。他們最關心的,是著力兔怎麼安排他們這些留下來的隊伍。
「大首領說了,明人之間的爭鬥,咱們韃靼人沒必要摻和。所以,他讓我來傳令,全軍即刻起寨,退回草原,讓明人和哱拜斗個兩敗俱傷就好了。」格根終於把大家最想聽的話說出來了。
「大首領萬歲!」
軍將們由衷地高喝著,不等格根再說什麼,就飛跑著回去指揮自己的部下拆帳篷、整理馬具和兵刃。幾乎就在格根一眨眼的工夫裡,整個韃靼營寨裡所有的帳篷都消失了,士兵們全都上了馬,在各自首領的指揮下,一窩蜂地向著東北方向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