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蘇師爺!」
「地師啊,我的蒼天,咱們真的要當地師的徒弟了!」
「你說什麼地師,這不是一個將軍嗎?」
「蘇地師你都不知道,來來來,我跟你講講哈……」
人群裡那些知道蘇昊事跡的人,便開始繪聲繪色地給旁邊的人講起蘇昊打井的事情來了,其實他們自己知道的也有限,大多都是講一些轉過若幹道手的路邊社新聞。在他們所講述的故事中,蘇昊已經不是一個人了,簡直就是一個妖孽……好吧,就算是一個有節操、專門給人間做好事的妖孽。
「老三,你相信他們說的嗎?」人群的一角,一個膀大腰圓、滿臉橫肉的漢子瞇著眼睛,不屑地看著站在前面高檯子上的蘇昊,對站在自己身邊的一人問道。
壯漢身邊那人長相完全不同,看起來眉清目秀,身材略有些瘦弱,他也抬眼看了看蘇昊,然後用無所謂的態度說道:「誰知道呢,多半是吹牛吧。我估摸著,那些講故事的人,沒準就是這個百戶安插在我們中間的,就是想編幾個故事,讓我們服他。」
「老三,你的腦子果然好使,我怎麼就想不到這點呢。」壯漢拍著自己的腦袋,咧開嘴笑道,「八成就是這麼回事。」
那個老三道:「咱們不管他怎麼裝神弄鬼,反正咱們兄弟倆是來當兵吃糧的,誰當長官都是一樣,憑著二哥你這一身力氣。不出兩年,還當不上一個小旗?」
壯漢道:「沒錯,老三,憑著你的腦子,我覺得當個小旗也夠了。到時候,咱們兄弟倆都是小旗,一起回村裡去,多威風啊!」
在那個年代,農村裡見個當兵的也不容易,一個小旗帶上幾個士兵。在農民們的眼裡就是威風八面的樣子了,這哥倆跑出來當兵,能夠想到的最美好的目標,就是成為軍中的一名小旗。
蘇昊站在用土坯壘起來的檯子上,面無表情地看著下面100多名年輕人,對於這樣的場景,他是有經驗的。他知道,年輕人們剛剛從各鄉村彙集而來,還沒有什麼紀律觀念。乍見長官。心裡會有各種各樣的想法,這些想法都是要和同伴交流一下的。所以,蘇昊決定給他們幾分鐘的時間,讓他們先釋放一下情緒。
「各位!」蘇昊等待了五分鐘左右的時間,然後開始發話了,「都安靜吧!」
聽到蘇昊發話,年輕人們有的迅速地停了嘴,有的還後知後覺地在說著什麼,結果邊上就有人開始提醒了:
「哎哎,別吵。蘇師爺說話了!」
「什麼師爺,是百戶。」
「百戶就百戶吧,哎喲,你踩我的腳幹什麼!」
「誰踩你了……」
一陣小小的混亂過後,人們終於安靜下來,全都抬起眼,看著站在台上的蘇昊。蘇昊背著手。目光在100多名年輕人的臉上依次掠過,被他看到的人,無不下意識地低頭看著自己身上是否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
看過一圈之後,蘇昊對眾人說道:
「各位。歡迎大家前來應募。我們這一次招募的兵卒,與以往不同。以往招收的兵卒,主要任務是打仗、衝鋒陷陣,所以更看重的是兵卒的體力和勇氣。而這一次呢,我們招募的是軍中負責勘測地形的斥候,所以除了體力和勇氣之外,我們還需要諸位的頭腦。」
「百戶老爺,我們能學會你的勘井術嗎?」人群中有一個膽大的人喊了起來。
「不得喧嘩!」站在蘇昊身邊的鄧奎用手按著腰間的腰刀,向前邁了一步,向發出聲音的地方惡狠狠地瞪了一眼。
蘇昊笑著向鄧奎擺了擺手,示意他先不必發作,然後對眾人說道:「剛才,我忘了向大家介紹規矩了,這位兄弟初來乍到,不知者無罪,這一次就不追究了。以後大家記住,你們走進這座軍營,就是我大明的兵卒,講究令行禁止。
在軍中,長官說話時,未經許可,兵卒不得肆意插話。如果是長官與你們議事,你們自然可以說話,但說話之前,需要舉手請求,明白嗎?」
「明……」下面有人打算回答,話剛出口,突然想起蘇昊剛剛說過不准插話,嚇得連忙把後面的字嚥了回去,同時用忐忑的目光看著台上的幾名軍官。由於剛才鄧奎瞪眼的樣子甚是可怕,所以他們看向鄧奎的時候,還多於看向蘇昊的時候。
蘇昊又笑了笑,說道:「長官問你們話的時候,你們是必須要回答的,而且回答的聲音還必須很大,不能像沒吃飯一樣。好吧,我們再來一次,我說的話,你們明白嗎?」
「明白!」下面的人這回搞清楚該如何做了,不過,他們畢竟沒有訓練過,回答的聲音還有些參差不齊。還有如那兩個想當小旗的兄弟那樣憊懶的人,回答的時候未免出工不出力,嘴唇在動,聲音卻是出不來的。
蘇昊也沒指望這些頭一天還在拿鋤頭挖地的年輕人馬上就能夠像久經訓練的士兵一樣,培訓一批人是需要很長時間的,他對此有充分的心理準備。他擺擺手,讓眾人安靜下來,然後接著說道:
「剛才有位兄弟問,能不能學到本人的勘井術,我給你們的回答是:暫時還不能。」
話一出口,蘇昊就聽到下面有一些微微的歎氣聲,他笑道:「我們是軍隊,軍隊的任務不是打井,所以勘井的技術不是我們要學的東西。但是,我們要學的,遠比勘井要重要得多,也有趣得多。這樣吧,我挑兩個人,來陪我做一個演練。」
說到這,他走下土檯子,走進人群當中。人們紛紛向兩旁散開,讓出一條通道,讓他走過。蘇昊慢慢地走著,目光不時在兩邊的年輕人臉上掃過,走了幾步,他停了下來,指著前面一胖一瘦的兩個人,說道:「我看你們二位頗有些默契,要不就請你們來幫這個忙吧。」
「我們?」這兩個人正是剛才商量著想當小旗的兄弟倆,蘇昊站在台上的時候,就注意到了他們那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所以刻意想讓他們來作為演練的人員。
「你們二位如何稱呼?」蘇昊問道。
「回百戶老爺,小人叫熊民范,這是小人的弟弟,叫熊民仰。」那壯漢回答道,他心裡雖然對蘇昊並不怎麼感冒,但出於敬畏官員的本能,面子上還得表現得恭恭敬敬的。
「哦,原來你們是兄弟倆。」蘇昊頗為驚奇,這兩個人怎麼看也不像是親兄弟,不過,這不是他管得了的事情,他只是關心地問道:「你們兄弟倆都來當兵了,那家裡雙親可有人供奉?」
熊民范咧嘴笑道:「我家兄弟6個,若不是幾個弟弟還小,我爹還巴不得讓他們都出來當兵呢。」
「原來如此。」蘇昊微微點點頭,說道:「好吧,既然你們是親兄弟,就更好了。我想請二位配合我做一個演練,你們看行嗎。」
「百戶老爺請講。」熊家兄弟一齊答道。
蘇昊指了指人群外的一片空場,說道:「你們二人走到前面那片空場上去,那裡有一些竹竿,你們各持一根,分開幾十步站好,再把竹竿立起來。我找幾個人,只需要站在這裡看,就能夠報出你們二人之間相差幾丈幾尺,你們信不信?」
蘇昊說這話的時候,周圍的人也都在聽著。大家一齊抬頭向那片空場看去,然後又扭頭看看腳下,均紛紛搖頭,心道:這兩處相距上百步,要看出百步開外的兩根竹竿相距幾何,眼力好的人或許能夠估出一個大概數,但要准到幾丈幾尺,那是肯定做不到的。
熊家兄弟也是存著這樣的念頭,二人不知道蘇昊此舉是什麼意思,都遲疑著不肯邁步。
蘇昊笑道:「各位,我說過了,咱們要培養的,是負責勘測地形的斥候。這測距之法,是我們必須掌握的。我想向你們展示的,就是如何不用靠近,就能夠測得兩點間的距離。你們不想看個究竟嗎?」
熊家兄弟這才互相對視了一眼,邁步向那邊空場走去。走了近100步遠,二人果然看到旁邊有一些竹竿,上面還用油漆畫出了紅白相間的兩種顏色,也不知是做何用場。兩個人各拿了一根竹竿,分開向兩邊走,走到相距20步遠左右的時候,方才站定,照著蘇昊吩咐的樣子,把竹竿垂直立在地上,自己站在一旁扶著。
蘇昊見他們二人已經站好,便招呼了一聲,旁邊走過來四名生員打扮的年輕人,正是馬玉、江以達等書院的學生。他們每兩個人一組,各扛著三角架和測繪工具箱,走到蘇昊身邊,分別站定。
蘇昊轉身對應募的年輕人們說道:「諸位請看,這幾位是咱們縣城龍光書院的生員,我現在就請他們向大家演示一下,如何不用靠近目標,就能夠測出兩個目標之間的距離。獨文兄,經兮兄,你們可以開始了。」
眾人讓開位置,馬玉、江以達等人熟練地支開三角架,又打開工具箱,取出經緯儀架好,然後照著蘇昊曾經教給他們的方法,開始進行測量。
前來應募的年輕人們分別站在兩組生員的身後,屏住呼吸,看這些生員如何施展神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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