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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切膚之痛 文 / 草齋

    「王爺!」阿大驚呼,飛身撲上去壓住皇甫函治。

    只聽見劍鋒切開肉片的聲音,伴著一股溫熱噴湧而出。阿大的眼眸瞬間瞪得猶如銅鈴一般,嘴巴裡發不出一絲聲響。眼簾無力的閉上,頭頹然垂下。

    「阿大!」皇甫函治掙扎著坐起,推搡懷中的阿大。

    抬眼間,卻見三柄利刃迸發刺眼寒光,直奔他的腦門而來。

    眸子重重閉上,腦子裡除了一閃而過軒轅素和的影子,什麼也不復存在。他在等,等最後的一刀……

    然……乒裡乓啦的刀劍落地之音響起,皇甫函治猛然睜開眼睛。三個黑衣人齊刷刷倒地,雙眸緊閉,渾身上下找不出一點傷口。內在,早已五臟粉碎。

    「公孫先生?」皇甫函治微震,不想公孫倍竟親自下山。

    一把扣住他的腕脈,眉微蹙,自懷中摸出一顆丹丸,「把這個服下,可生肌止血。」言罷一探阿大鼻息,「一息尚存。」伸手點了阿大全身幾處大穴,將一顆紅色藥丸推入他的口中,「所幸為時不晚。」

    皇甫函治投射去感激的目光,腹部的傷果然疼痛稍減,血也止住。

    抬眼間,卻見公孫倍一步一頓走向棺木,神情微恙。他的唇顫了顫,終於沒能發出一點聲音。直至走到棺前,才停下腳步。

    皇甫函治目不轉睛的盯著公孫倍,赫然發現他的手竟微微顫抖。手掌貼在棺蓋上,痛苦的把頭垂下,「為師早已告誡過你,勿要手沾血腥,為何你就是不聽?而今落得命隕黃泉,真是痛煞為師也!」

    輕歎一聲,放下阿大,皇甫函治行至公孫倍身後,「多謝先生救命之恩。」

    「不是救你,是替老夫的愛徒還你人情。若非王爺宅心仁厚,小徒斷斷回不來老夫身邊,也回不到這養育他的九宮山。」黯然轉身,鶴髮童顏的老者頃刻間蒼老了很多,眼底滿是痛心疾首,深深的倦怠。

    獨澤最早入山門,自小便養在公孫倍身旁。兩人的情誼好似父子,更勝父子。眼前不斷浮現獨澤慢慢成長變化的模樣,一貫的雲淡風輕笑靨,歷歷在目恍如隔世。

    微微抱拳,「先生節哀。」

    「老夫早料到他會有今日,上次回山便千番挽留。他卻固執得很,為了命中一人執意下山,才會有此一劫。時至今日,老夫還有何可說。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心,疼得厲害,猶如切膚的喪子之痛,「這個劫,到底也沒能……」

    眼皮微微下垂,皇甫函治很清楚公孫倍說的是誰。他也看出,獨澤心中藏著一人,只是……對不起獨澤,即便來世,我也不會把素和讓給你。權當欠你,生生世世。

    「請問王爺,小徒臨死之前可曾留下話語?」公孫倍強忍住眼淚,聲音有些沙啞。

    「獨澤先生自知命數已盡,所以他……略略提及本王的王妃……其他的……」皇甫函治在猶豫,該不該將獨澤的話和盤托出。畢竟,那些話於常人聽來,猶如謀逆。

    公孫倍的眸子微顫,「九王爺仁心仁德,可堪大任。小徒未有看錯,王爺有紫微星庇護,凡事逢凶化吉。」既然獨澤臨死前提及九王妃,內中定有隱情。不動聲色,臉上的哀傷卻已無法遮掩,長歎一聲,「命中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時也命也!」

    扭頭沖皇甫函治道,「王爺等有傷在身,還是先隨老夫上山,再謀他論吧!」

    話音剛落,人影瞬間與棺木一同消失。

    心頭一驚,想不到公孫倍一介凡人,修為卻已臻至化境,果然不可小覷。

    緊忙攙起昏迷的阿大,半抬半托著向山上走去。

    九宮山。

    獨澤下葬的那天,未見公孫倍現身,一切葬儀皆是皇甫函治一手操辦。阿大尚在調養,他不比皇甫函治有元丹護體,又得公孫倍相助。凡人肉身,到底好得慢一些。

    皇甫函治的傷好得七七八八,再休息一兩日便可痊癒。大步向公孫倍房間行去,葬儀已畢,好歹與他說一聲才是。

    腳步,在門口站定,隱約間聽見房內壓抑的哭泣。

    頭,驟然昂起。想不到他們師徒的感情竟然如此深厚,這樣極力克制的哭泣讓人聞之落淚,好不酸楚……

    桌案上,放著幾樣小孩子才會戲耍的物件。彈弓、風箏、竹筒……等等,不修邊幅的老者彷彿在幾日內徹底衰老,精神萎頓至極,「還記得那年你貪玩,爬上崖邊的樹去掏鳥窩,用彈弓射擊護巢的禿鷲。誰知禿鷲太狠,你被狠狠踢下懸崖。是為師趕得及時,才在半山腰的樹杈上撿回你的一條小命。」

    拿起竹筒的那一刻,公孫倍忽然老淚縱橫,泣不成聲,「臭小子,讓你別去捉蟋蟀,你偏不聽。誰知遇見黑子,險些被它咬死。若非你機智裝死……你可知道為師看見你渾身血淋淋的樣子,險些生生的嚇死。當天晚上,師傅趁你睡著偷偷為你殺了那頭黑子。後來你一直追問,為何再也未見到那頭黑子。師傅知道你好勝心強,所以一直未能告訴你其實是師傅……」

    握著竹筒的手止不住顫抖,似要生生把竹筒捏碎。公孫倍痛徹心扉,淚如雨下,「傻小子,你以前不是很會裝死嗎?為何現在真的要死?師傅一把年紀尚且苟延殘喘,你年紀輕輕卻狠心撇下師傅一個人去了,當真對得起師傅二十年的養育之恩嗎?獨澤啊獨澤,你真是疼死師傅了……」

    腦海裡不斷迴旋著獨澤幼年時的音容笑貌,他曾膩歪在自己膝下,雙眸璀璨,:師傅,若是周旁無人,徒兒可否喚您一聲爹爹?徒兒自小沒有父母,唯有師傅,師傅之恩宛若生身之父。

    下一刻,公孫倍淚流滿面。

    猶記得他重重點頭時,獨澤欣喜若狂的模樣。那一聲爹,永遠的留在他的心底。可是現在,那個會偷偷喊師傅為爹的年輕人,再也不會出現在他面前。永遠與泥土為伴,與風為伍,徹底的不復存在。

    心,疼到骨子裡,伴隨著老人無力的哭聲,迴盪在這個空落落的房間裡。

    誰能體會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哀,誰能明白切膚的喪子之痛?誰又會知道這個白髮蒼蒼的老者,即便被世人尊為人神,卻也有失聲痛哭的淒涼。

    此時此刻,他不是受人膜拜的神,只是一個喪失愛徒的師傅,死了兒子的老父親。

    門外的皇甫函治潸然淚下,淚落兩行。相比宮闈中的冷暖,親情紙薄。房內的老者,才是至情至深。

    「進來吧!」房內忽然想起洪鐘般的聲音,伴著難以抑制的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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