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太后看出皇甫函承的猶豫，旋即道，「少正，你便去吧。好好記檔莫要遺漏，以免來日落人口實，有礙聖聽。」
皇甫函承沒有做聲，許久才道，「既然如此，九弟好自為之。」
心頭一顫，皇甫函承的口氣說明了一切。
即便親生兄弟又如何，於利益之前，原也是人心隔肚皮，各自猜忌。
皇甫函治面不改色，躬身施禮，「謹遵皇兄、母后旨意。」
直起身來，不顧在場所有人震愕的眼神，一把將軒轅素和攬入懷中。他便要所有人知道，他對軒轅素和的感情。他們的愛，不容分割，亦不會背棄。這樣的張揚，不止是提醒那些有心人，還有……他真的只想抱著她，無時無刻。
望著兩人膩歪著走出福壽宮大門，劉太后面色一沉，扭頭凝視皇甫函承同樣黑沉的容臉，口吻略帶冰冷，「皇帝，如今蕭逸被擒，哀家知道你接下來要對付的是誰。但是，莫怪哀家未提醒你，持刀莫忘手足情。凡事休要太盡，天理循環自有定數。」
皇甫函承赫然轉頭看自己的母親，眼中泛著怨恨，「母后慣小便如此喜愛少雲，而今少雲已然成家，母后也如此放心不下？你可知道，自己的另一個兒子並非尋常人而是皇帝。高高在上的皇帝！」
「母后自然清楚。」劉太后什麼也未多說，只徑直向寢殿走去，「哀家累了，皇帝還是回去吧。」
望著皇甫函承甩袖而去的憤怒模樣，徐嬤嬤面露擔憂的湊近劉太后身旁，壓低聲音，「娘娘，如此怕是不妥吧？」
聞言，劉太后輕歎一聲搖頭，「你說，哀家當初的決定是否做錯了？」
「娘娘？」徐嬤嬤宛若被雷電驚著，登時嚇得面色劇變，「這話可不能再說。」
似陡然回神一般，劉太后緊忙環顧四周，不再言語。
有些事，只能爛在肚子裡，只能用來遺忘。
就好比有些秘密，永遠只是秘密，決不能公諸於眾。否則，換來的就是災難與另一場血腥殺戮。那是她，畢生不想見到的一幕。
先帝，希望我為你做的決定，不會讓你心寒，亦不會令你九泉難安。
希望哀家，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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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
皇甫函治佇立門口，所有獄卒全部相迎，留在外頭。
看了他一眼，軒轅素和躊躇著，不知該不該進去。
見狀，皇甫函治釋然打趣，「放心吧，本王大人大量，不會吃這些沒來由的乾醋。」說著在她眉心蜻蜓點水般輕啄一下，「此生，總要無憾才好。我不希望你有任何遺憾，若是如此，我會心疼。」
軒轅素和淺淺的笑著，旋即走進大牢。
隔著鐵鑄的柵欄，遠遠的，軒轅素和看見那個面朝天窗的男子。他正背對著她，身影何其落寞蕭索。誰能相信，這個男人在不久之前發動兵變，使整個皇宮血流成河。多少冤魂飛逝，怨恨無處說。
她就那麼站著，遠遠的看他。
心，微顫。
不是說好了，不會再為他心疼嗎，可是為什麼，在看到如此落寞的背影之後，卻有種窒息的感覺。也許這個背影，像極了曾經與自己月下盟誓的男子。那個自稱蕭復辰的男人，那個差點進入身體的男人。
「為何不說話？」他忽然開口，轉身去看癡傻佇立的軒轅素和。
愕然抬頭，軒轅素和看著憔悴到極點的蕭逸，滿臉的鬍渣彷彿瞬間蒼老的歲月，兩耳鬢髮竟有些花白。
唇，囁嚅著，一時之間，她發覺不知該說什麼。
若是此刻的蕭逸還是那個持劍要殺她的瘋狂男子，她便可瀟灑的對他說活該，說絕情的話語，然後大步離開奔回皇甫函治的懷抱。可是現在的場景與她預期的截然不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再往前走。
「你在怕我？」蕭逸黯然，唇角帶著絕然的苦澀，「是我活該。」
腳下挪動，軒轅素和終於一步一個腳印，走到牢前。只一眼他滿身綁縛的鐵鏈，便已淚眼朦朧。她知道，皇帝怕他逃脫，所以才會用鐵鏈鎖住他，因為天下再也經不起第二次血腥殺戮。
他的視線直直落在軒轅素和身上，宛若那夜月下的清澈，沒有**的糾/葛，也不會迸發出殺人的血戾。
軒轅素和的手輕輕貼在鐵柱柵欄處，透過縫隙去看如今的蕭逸。唇，顫了顫，「我只是……你還好嗎？」
低頭去看自己的傷口，嫣紅的血漬留在白色的繃帶上，觸目驚心。蕭逸哧鼻苦笑，「如果我不挨這一劍，那麼便是你來承受。素和，你會為我心痛嗎？」
軒轅素和凝眸看他，一時啞然。
「如果沒有皇甫函治，你會不會選擇我？」蕭逸繼續說著。
軒轅素和半低下頭去看自己的指尖，心，澀澀的疼，「蕭逸，世上從來沒有如果。你沒有，我也沒有。你我之間即便沒有皇甫函治，亦不會有結果。因為你的心，要的是天下、是帝位。注定了，不會因我停留。」
「為什麼？」他的眸色瞬間黯下去。
羽睫微揚，帶著一掠而過的痛楚，「蕭逸，若我選擇你，你會為我放棄帝位和江山嗎？」
蕭逸的身子顫了顫，驟然頓在那裡，久久沒有做聲。
軒轅素和推門而入，終於走到他面前，如昔般容色傾城，嫣然無方。
到底，他不會。
江山美人，他選擇前者。而皇甫函治，則選擇後者。
這就是他們的區別。
鐵鏈發出清脆的撞擊聲，他的手顫抖著撫上軒轅素和精緻的臉，完美的臉部輪廓對他而言，只能成為生命裡最後的留念。指腹帶著冰冷的溫度在她臉上挪動，蕭逸的淚忽然直直的墜落，頃刻間淚如泉湧。
下一刻，他忽然將她拉入懷中，奮力緊擁，淒聲嘶吼著她的名字，「素和！」
剎那時，軒轅素和心痛如絞，淚流滿面。
「慕容羽還活著，她才是最愛你的人。」軒轅素和在他耳旁呢喃，身子因為哭泣而止不住抽動。身上的力道愈發加重，軒轅素和忽然有種渴望逃離的感覺，彷彿接下來面對的將是無情的桎梏。
然而，她越想掙脫，蕭逸的手愈發抱得生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