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蕭逸忽然放下蕭桐,瞬間腳下移動,掌風在距離書生面部幾毫米處頓住。凜然殺氣早已難以掩蓋,五指硬生生蜷握成拳,恨恨收回。
蕭桐的話,音猶在耳,大事為重!
眼瞼痛苦的合上,蕭逸愕然急速轉身,大踏步跨入府門。
百姓一哄而上,對著毫無生命的屍體任意踐踏。拳,愈發握得生緊,指尖直直的掐入肉裡,連鮮血流出都毫無察覺。
書生定定的佇立不遠處,目不轉睛凝視蕭逸僵直的背影。
那一刻,心,微微的疼。
這樣的背影,他從未見過。孤寂、痛楚、哀傷至極!雙肩的微微抽動可以證明他此刻的痛徹心扉,為何一名護院,竟會換來蕭逸如此刻骨的哀傷?僅因為從小一同長大,貼身陪伴?
身後逐漸恢復安靜,蕭逸沒有回頭,他知道蕭桐的屍體不久之後就會出現在城門口。任由日曬雨淋,受盡折辱唾罵,即便所有人知道始作俑者是鎮國將軍蕭逸,也不會因此尋釁上門。所以蕭桐,只能承受死後罵名,魂魄難安。
將軍府的大門,重重合上,彷彿方纔的一切無關緊要,以後的一切漠不關心。
蕭桐的屍體被懸掛在城門,鮮紅的罪大惡極四字,呈現在潔白的布條上,迎風飛舞觸目驚心。每個走過城門的人都要往上看,不時扔出一些菜葉或是雞蛋之類。儘管他已毫無知覺,卻無法拒絕生前犯下的罪孽,帶來的懲罰。
遠遠的,那個書生佇立牆角,仰頭呈四十五度角去看懸掛在半空的蕭桐。曾經鮮活的生命,而今只能如風箏般隨風晃蕩,連入土為安的機會都沒有。或許,他不該加入百姓討伐的行列,抑或,是蕭桐的命數已盡。
只是他未料到,蕭桐會以這樣的方式結束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心底很想知道,蕭桐最後伏在蕭逸耳邊說了什麼。因為那一刻,蕭逸的眼眸盈光閃爍,淚花淒迷。
指尖輕輕佻起下顎處的人/皮,下一刻奮然撕下。記憶頃刻間回到那個鮮血淋漓的湖邊,美麗的人皮之下浮現醜陋的面容。
指腹顫抖著拂過臉頰上的每一道疤痕,再抬眼去看蕭桐。一個死去,一個生不如死。原因,都是為了蕭逸。
驚悚的疤痕無法抹去,只能不去看不去想不去觸碰,可是,它依舊存在。不會因為自己的忽視而消失不見,更不能權當沒有發生。
她是慕容羽,是蕭逸的妻子,堂堂正正明媒正娶的將軍夫人。這是即便死去,也無法更改的事實。
蕭逸,是否只有到了絕境,你才會知道自己錯過什麼,失去了什麼?
這張醜陋的臉,你是否還會記得?
轉念一想,這些消息是何人走漏,明顯有人欲置蕭桐死地。何況蕭桐不是被皇甫函治押解進宮,怎會回到將軍府?疑雲重重而至,始終找不到答案,慕容羽微微蹙眉。難道有人躲在暗處?
城樓上,皇甫函治冷眼看著蕭桐渾身是血的屍身,高懸木桅之上。
蕭逸,即便你救得了蕭桐又能如何,本王照樣能在你面前讓他死去。權當給你的教訓,教訓你的狂妄與膨脹的野心。若你良心未泯莫再與母妃有所牽連,本王不會趕盡殺絕,此番殺雞儆猴,讓你發熱的腦子清醒清醒。
斷你一臂,只是個開始。
若你自此收斂,放棄癡心妄想,本王便讓此事成為一切的終結。
不然……
莫怪本王不念表親之情!
蕭桐之死,亦在他的預料之中。
轉念一想,不覺眉頭微蹙。蕭桐已死,蕭逸定會有所行動,他第一個對付的會是誰?朝中有慕容賀作梗,朝外有蕭逸把持,看樣子皇兄這個帝王要好一陣子頭疼。
少正自那夜後便沒了蹤跡,想必受了旨意。
按照皇兄處事精明的作風,第一步當是清理尚武司。
莫非少正……
思及此處,旋即回轉,還是回去沙場點兵,戰事怕是一觸即發,迫在眉睫。他是皇甫函明,縱橫邊疆的驃騎大將軍,從不打無準備之戰。
尚武司。
夜,死寂。
皇甫函治的指尖輕輕彈動,驀地,枕邊空蕩蕩,赫然起身。這才發覺,軒轅素和已然不知去向。心頭咯登一下,有刺客?然,屋內整整齊齊,門窗緊閉,絲毫沒有打鬥掙扎,抑或焦急離去的痕跡。
難道素和自行離開?
怎會?
低頭凝眉,這樣的狀況擅自離開,當真危險至極。
下一刻,眸子陡然睜大,心中的惶恐無以復加。
回想起白日裡的對話,以及軒轅素和的表情,心驟然狠狠揪起。
難道素和是去……糟了,素和有危險!
二話不說,皇甫函治緊忙加衣,立時奪門而出。